七十一、我不生气
“为何要让管家暗中打探太后是否传召了顾修谨?先前不是还在太后跟前为他美言,怎么如今又不想与他一同进宫了?”
叶昰倾并没有如景湉期预想那般,做出一副严肃的要审问犯人的样子,边问着话,边将银针收了起来。
“少阁主您如此聪明,学生也不与您绕弯子,学生无力自保,是以出此下策,若不然先前学生为何会在雨中跪上那么久?”
景湉期半坐着,丫鬟们怕她冷,在她被子中塞了好几个汤婆子,她热得难受,将汤婆子一个个踢了出来。
“先前确实是学生不够谨慎,怨不得少阁主会因此生气,是学生的错。”
先前叶昰倾生的那点气,早在知道景湉期宁愿把自己弄病也不愿与顾修谨一道入宫之时就释然了,原是先时误解了她,早知如此倒不如将她一同带出京城去,免了这一遭麻烦。
“我非是因此事生气……,你好生歇着,我先走了。”叶昰倾说着,淡然合上了针匣,将它放到了一旁的小几上,起身离去了。
腊月里正是京中最常下雪的时候,昨日才纷纷扬扬下过一场,现下却又扑簌簌的飘起雪花来。
见少阁主下了楼,候在楼下的王管家十分忐忑,亲自给叶昰倾打起了伞。
“您辛苦了,且去歇一歇”叶昰倾说到,倒是自己执了伞,这话听不出喜怒。
王管家原本想着,这次定然免不了要被狠狠责备一场了,但看少阁主的神情,却是忧,不见怒,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王管家有些犹豫,少阁主或许隐晦的开罪他办事不利?
“将附近的雪都扫了……”
叶昰倾看了看这白茫茫一片,想到才入冬时景湉期就盼着下雪和丫鬟们商量着要如何堆雪人,如今、怕是不能够了。
“是”王管家捶首应了,并没有跟上去,待少阁主走后,连忙招呼人来扫雪,便是那树梢上的积雪,也要打下来。
管家自是晓得这一位主最是顽皮,若是稍好一点,出来玩雪受了凉,可是不好的。
俞凡儿见叶昰倾走了,连忙进来服侍。
“女郎,奴婢什么也没说……”
俞凡儿唯恐景湉期误会她向少阁主告密,连忙低声辩解到。
“你说与不说,他都能猜到,我想睡会儿,你将帐子放下。”
不知道是不是药物作用,景湉期只觉得困乏,又昏沉沉睡了过去,
这点小伎俩,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想来叶昰倾的忧虑是有道理的,半夜,景湉期又开始高热,比之先前光发热,还咳了起来。
这次丫鬟们可不敢瞒着,当下就去敲了隔壁的院门,一夜间两个院子灯火通明。
“您来做什么,这边有人服侍,不过吃药而已,病来如山倒,总归有个三五日,反是让学生心中不安。”
景湉期见叶昰倾用簪子随意挽了个髻,披着斗篷就过来了,料想必是已经歇下了被叫起来的,她现在烧得搞不懂时辰,也知是深夜了。
叶昰倾默默号着脉,见她脉搏跳得极快,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因顶了条湿帕子,倒是摸不出来烫,只好摸了摸她脸颊和脖颈。
“莫要多话。”
“少阁主,请让我们给女郎擦洗擦洗,昨夜便是这样退热的。”俞凡儿和丁香一道,各捧了两盆水过来,叶昰倾见状也只能到外间回避。
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景湉期才退了烧。
“若是顾家那郎君登门,就说她病着,不宜见客。让他莫要多言,若是书苑巷子那边知晓了,她是不能安心养病的。”
叶昰倾一连两日未曾睡好,又忧心景湉期的病情,面上也不免有些疲态。
“少阁主只管放心歇下,老奴心中有数。”王管家让叶昰倾放心。
“若她又发热,就来叫我。”回屋之前,叶昰倾又嘱咐了一次。
虽是白日里,承恩王府却安静得很,尤其是叶昰倾和景湉期的院子,众人似乎都颠倒了日夜,甘草和茯苓等人虽说不敢歇下,却也是坐在房中打盹。
叶昰倾原想着歇一会儿便可,不想却睡到了日簿西山,才一起来,王管家就来回报今日之事。
“果然不出少阁主所料,顾家那小郎君果然登门拜访,老奴依照您的吩咐说了,他便走了,却也没往书苑巷子那边去。”
“料想他也不会。”叶昰倾顺手拿了斗篷,王管家连忙接过给他披上。
“女郎下午便醒了,喝了半碗蛋花粥,瞧着精神头好了不少,方才还闹着要沐浴,少阁主您晚间要用些什么?”王管家又道。
“真是胡闹……”叶昰倾披好了斗篷,大步出了屋门。
景湉期只觉着自己都快馊了,这几日都在发烧和退烧之间反复横跳,虽说有人给自己擦洗,但是头发可是一直没洗的。
“不许胡闹?!”叶昰倾在外间就听见了景湉期吵吵着要洗澡,当即就进来制止了她。
景湉期觉着只要做好保暖工作,洗一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看看叶昰倾这态度,显然是想都别想,只得闷闷躺了回去,背过身去。
叶昰倾近前捏了她的腕子,摸了摸脉像,比之昨夜好了许多。
现下都有精神耍脾气了,能不好么?
“少阁主,王管家问您今晚要用些什么。”紫苏进来传话,小心翼翼问道。
“熬些粥就是了。”叶昰倾放了景湉期的腕子,算是给了紫苏一个答复。
“我想吃肉、我想吃鸡、我想吃辣的、酸的……”原本躺回去的景湉期忽得又坐了起来,开始了自己的控诉,她都快饿死了,可是他们只给她喝白粥,鸡蛋还是自己强烈要求才加的。
“粥里加点肉沫,给她熬点鸡汤……”这是叶昰倾最后的妥协。
景湉期觉着叶昰倾就是来报复自己的,偏偏还要和她一起吃饭,不嫌她屋里的药味重吗?而且连一根腌菜都不愿意匀给她,她夹腌菜的时候还被打拿筷子的手!这晚饭吃的郁闷极了。
用完了饭,叶昰倾喝茶,景湉期喝药。
“学生已经好多了……您……”他怎么还不走?!
“白日里睡多了,且看看你晚间可又会发热。”叶昰倾拿出一卷书,茯苓连忙移了灯盏过来,看这架势是要在此处呆上许久了。
“您怎么没教育学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
景湉期将帐子放了下来,在床上滚了两圈,实在受不了这个憋死人的氛围,开口问到。
“我是见你病中,不与你提及罢了,等你好了,自然是要教训的。顾修谨……也算良配,你究竟为何不愿意?”
叶昰倾虽说眼睛盯着书,实际上并没有看进去些什么。
“良配?呵……那又如何,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先前学生不是早与您说过了?这么病上一场和嫁人生子,学生倒是愿意这么一直病着。”隔着帐子,景湉期又换成了一个趴着的姿势。
“哪有这样自己咒自己的?”叶昰倾放了书,抬眼却被帐子遮了视线。
“其实学生都觉得自己可笑,明明幼时受父亲长辈庇佑,入了济世阁又在阁主与您的庇护之下……又有什么能耐,不依附他人而活呢?或许将来旁人一句话……怕是还不如顾修谨呢。罢了,能逃过一日是一日吧!”
景湉期趴在床上,杵着下巴自嘲到。
她就是沾了承恩王府的光才过上了这样的好日子,未成一事,果然是生活太舒坦了,才那么矫情。
“所以,你宁愿以我的家臣自居?”
“那是自然,跟着您可比嫁人保险多了,既已有了大树可乘凉,干嘛要换地方?”
叶昰倾听见里面的人又翻了个身,又问。
“你不怨我?”
“为何要怨您,您生气了,不理学生几天也是正常的,况且那日……本就是学生的不是……”帐子内的人答道。
她就是如此奇怪,会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耍性子,有时心眼小的很,无关紧要的事记仇极了,有些事上却又十分的豁达大度,叶昰倾都不知她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你安心养病,那日我在书阁之中说的话一直作数,我可不要一个病秧子。”
虽说叶昰倾不想要一个病秧子,但当夜景湉期又发起了高热,她不发热时偶尔会咳嗽一两声,而到了夜间,却是又发高热又咳嗽,比先前瞧着病情更重了。
反反复复折腾了三日,夜间发热才好了,只是咳嗽的毛病却落了下来,时不时就要咳两声。
腊月十五,叶昰倾依着日子进宫给太后请平安脉,老人家必是要问起景湉期的病况的。
“不过一个小学子,倒是劳太后费心惦念了。”叶昰倾恭敬答到。
“怎的会一直不见起色?先时哀家瞧着她也不似病弱样子。”太后也觉着这丫头病得太久了,别拖成了痨症。
“……先时宫里去的两个嬷嬷用了阴寒之药,她本就一直体寒,着了凉,自是比一般人严重。”叶昰倾耐心解释到。
“这么些年就不曾调理吗?”太后问。
济世阁是什么地方,最不缺的就是药材和大夫。
“一直调养着,只是未见什么起色,本是因为臣子之故,她才有这无妄之灾。”叶昰倾又答。
“再过一二年可会好些?”太后又问。
“微臣不敢相瞒,宫中的药,您也知道……将来恐不利子嗣。”叶昰倾知道她还不死心,神色晦暗答道。
太后豁然开朗,怨不得承恩王府对景湉期这么好,原是因为有愧疚之情在。
好好一个女儿家,年纪轻轻便这样了,可不是一辈子都毁了吗?
太后对叶昰倾的话深信不疑,既然他口中说出了不利子嗣这四个字,先时无论动过什么心思都淡了,现下只觉着景湉期这孩子真是可怜又可惜,太后瞧过她画的那几幅路途之中所见风光,很有些趣味。景湉期送来的口脂她这几日用了刚好,颜色不那么艳丽,正适合她这上了年纪又依旧爱打扮的人用。
这样心思玲珑的丫头,怎么就……想来也是因为皇后和华阳。人心总是偏的,就算太后看不上王皇后这媳妇,可终归是自己人,景湉期也不过是个看着讨巧的民女而已,多多赏赐就是了。
当晚,太后又赏了好些东西让叶昰倾带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国庆和中秋快乐啊
就在上周我发了主角生病的那一章节之后
我
悲催的作者
就生病住院了
今天刚出院
更新一章,庆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