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十指连心
既是被人看见,叶昰倾也不打算再退回自己院中,也没搭理忍冬,反是一又一跃,径直去到了小楼的一道垂了帘子的窗前,就着那敞开的窗户进了景湉期的房内。
“少阁主?!”这次被吓到的就是屋里的俞凡儿和丁香了,丁香原本在翻着伤药,准备给景湉期包扎的。
“少阁主,您难道是从那边飞过来的?!”这种事情一般吓不到景湉期,她一面举止自己受伤的手指,一面扒着窗户往下看,推测了一下叶昰倾爬上来的路径。
“原来真的有轻功啊?!早知道我从小就去拜师学武艺了!”
景湉期也晓得习武是童子功,她现在这一把老骨头,打打太极健身还差不多。
“手怎么回事?”担心她这么探着身子从窗口摔下去,叶昰倾一手提溜着景湉期的领子,将她拎了回来,抓住了景湉期的腕子——她右手无名指正冒着血,如今已经流过掌心了。
“方才似乎被弦绊了一下……”景湉期看着自己满手掌的血,也想不通这种离奇的受伤方式,她弹了这么久的琴,还是第一次见血。
“啊啊啊,疼疼疼!”叶昰倾只得捏了捏她的无名指,看看是何处伤到了,景湉期没有防备,立马疼得嗷嗷叫。
于是一惊一乍的景湉期当即就被叶昰倾嫌弃了。
“取灯来,看不清。”
丁香和俞凡儿连忙各自又取了一盏灯靠了过来,放在桌上。
景湉期一看,原来是指甲劈了,指头上撕开了一小个伤口,现下依然在冒着血,随着叶昰倾刚刚捏的那两下,那血冒得更欢了。
她想起来以前考体检的时候,班上有个男生被扎手验血,不知为什么那血也是一直止不住,最后找了外科医生,听说那男生家里还担心他是不是凝血功能有问题,把他押解到医院从头到尾检查了一次,确认没有大碍才放心。
“坐下。”叶昰倾让她坐下,用食指和拇指捏住景湉期的无名指尖,将她出血的伤口压住。
她的手指纤细,一双手甚是小巧,叶昰倾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女儿家的手,所以古人所言手如柔夷,又言纤纤素手,便是如此了吧?
可景湉期觉着这种状况实在有些怪异,她与叶昰倾一人坐在一边,这姿态倒是有些像是掰手腕。
“您放开看看,还流血吗?”景湉期问到,其实也就是先时一捏上来的时候觉着疼,现在反是麻木了。
叶昰倾见她泪眼盈盈,在灯下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这样疼的?先前挨了鞭子都不曾见你哭?”叶昰倾说着放开拇指看了看,景湉期食指的伤口还是在流着血,只是不似方才那么严重了,又将拇指压了回去。
“学生哪里哭了,十指连心,就是疼得想流泪而已,本能使之。”景湉期表示她才没有那么弱鸡,然而这位少阁主却完全曲解了,觉得她在逞强,少见的语气柔和。
“还要在压一会儿,血止住了以后上点伤药,这几日不要碰水。”
两人又这么对着坐了约莫一刻钟,景湉期手指的出血才止住,叶昰倾给她清理了血迹和伤口,又上了伤药,用纱布给她松松绑了一圈。
“不可包扎太紧,伤口会发炎。”虽说这些对于济世阁的人来说是基本常识,可叶昰倾还是嘱咐了一遍。
“凡儿,给我打个蝴蝶结。”
叶昰倾才把纱布绑好,景湉期就觉得丑,伸长了手要俞凡儿给她打个蝴蝶结。
俞凡儿见少阁主拦在前面,并不好插手,不敢有动作。
反是叶昰倾又剪了一截纱布,搭在她无名指上,真的给她打了个蝴蝶结。
“少阁主怎么知道这是蝴蝶结?”景湉期十分惊喜的晃了晃手指,除了身旁服侍的丫鬟,却是没人知道她管这种结叫做蝴蝶结的。
“不过……这样还是好丑哦……”
“状如蝴蝶,不就是是蝴蝶结吗?”似是被景湉期这略显滑稽的氛围感染,叶昰倾笑道。
“啧啧啧,少阁主要是一直这么温柔该多好,您要是多笑笑,京中的娘子们保准酥倒一半……”灯下观美人,景湉期拖着腮,不由得犯起了花痴。
“你在旁的男子跟前也这般涎皮赖脸,言行无状的吗?”叶昰倾在一旁的水盆中边净手边说,听着语气并不觉着生气。
“不是,学生只是见少阁主玉树临风,龙章凤姿,温……柔贤惠,是以情不自禁罢了。”景湉期也生出一丝逗他的心情来,一本正经道,毕竟美人总是宜嗔宜喜的。
“温柔贤惠?……我见你今日伤了手,不与你计较,好生养着。”叶昰倾果然又怒了,并不走正门,又从那窗户直接越到了自己院中。
“哎呀呀,不要走那么快啊……我还想看看是怎么飞过去的……”等景湉期凑到窗口,早已经看不见叶昰倾的人影了。
“女郎……您……”俞凡儿和丁香皆倒吸了一口凉气,并不是担心景湉期摔下去,而是方才……女郎竟然对少阁主说了如此不正经的话。
“怎么了?我要睡了,你们也歇着吧!”景湉期自己关了窗户,对二人道,她睡觉向来是不需要人在屋里服侍的。
“是。”两人唯唯诺诺退下。
其实女郎的过人之处……
大概是想让少阁主笑便可以让他笑,将少阁主惹怒也是轻而易举的,并且惹怒了少阁主之后,照样可以心安理得的睡到日上三竿。
……
“哼,温柔贤惠?……再来是不是要说倾国倾城,回眸一笑百媚生了?”叶昰倾自言自语道,他已经完全可以想到景湉期说这话时的轻佻调调了。
次日景湉期与叶昰倾与叶岐一同用的早,再看景湉期手上那一个蝴蝶结,已是被染成了花花绿绿的颜色,翘得高高的,随着她手上的动作一晃一晃,倒是真像极了一只花蝴蝶。
“小田七,你这手指是怎么回事?缘何受的伤?”叶岐见景湉期的包扎如此之夸张,自然是要问一问的。
“回禀阁主,学生昨夜弹琴,不小心崩了弦,手指也伤了,如今已无大碍,只是包着这个免得什么时候又碰着了。”景湉期笑了笑,说话之时还故意晃晃无名指。
随后叶岐也没再问,本着食不言的原则,餐桌上安静得很。
吃饱喝足,下人们撤下了早食。
“是了,我要到京郊的药庄一趟,这一去可能会要一月余。”叶岐对二人道。
“阁主,我们也要去吗?”景湉期又问,若是要出去这么久,她也该去书苑巷子一趟,看一看爹娘和舅母才是。
“不必,下月还要给太后请平安脉。”叶岐这话是看着叶昰倾说的,显然是要留叶昰倾在此处请平安脉了。
“下月少阁主的生辰,阁主您会回来吗?”景湉期又问,眼中满是期待。
“恐怕回不来了。”叶岐摇摇头。
景湉期不晓得这位老阁主要去做什么,竟是连孙儿的生辰都不回,想必是要去做一件极为重要的事,便没再问,也没敢去看叶昰倾的神色,她刚刚这么问,真像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祖孙俩做事,向来都是极有效率的,老阁主叶岐果然说走就走了,仆人也跟着走了一拨,本来就冷清的王府,又冷清了一截。
此后景湉期又开始忙前忙后,一来是胭脂铺的许多事情要筹备,再来便是给叶昰倾准备生辰的贺礼。
只是叶昰倾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唯一可嘉的一点是,两人晚间倒是会凑在一处吃晚饭,除了景湉期去看爹娘那一次,倒是一次也没拉下。
韩月瑛找的匠人手艺十分不错,做出来的胭脂盒成品比景湉期预想中的还要好看,她当下就拿了一个锦鲤纹样的六角盒子回来准备自己用。
铺面已经开始装潢,想要趁着年后开业,春日里有万寿和千秋,那时四方贺寿的使节会来,正是打广告的好时候。听景湉期想得那么远,韩月瑛都觉得她有些托大,她刚开起来的小铺子,不图亏本就是了,哪里还想着四方使节会垂青?
景湉期让韩月瑛放心,她有的是点子,又与韩月瑛商量了一下胭脂铺的装潢样式,边商议边画了图样,现在淘制胭脂一事由桂姨娘打理,紧紧有条,再来就该指定营销方案和进行人员培训了。
景湉期估摸着,自己还得些一个营业员话术的稿子,一个营销方案,还有广告词,想想就觉着头大,最关键的是——她们的店名还没取!
可是若她顾着这些,给叶昰倾准备的十八岁生辰礼就弄不完了,景湉期只好把这事暂时往后挪了挪,紧赶慢赶,好容易在十一月初一之前完工了。
十一月初一,叶昰倾照例要在生辰之一日,先去祭拜母亲,不想甘草却没有开房门,叶昰倾有些迟疑,自己动手开了屋门,却见一个一尺见方的箱子,拦住了去路,上面还扎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