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无论是谁,他们都配不上她的,不配拥有整个的她。
中莲死了,剜眼睛的时候,生生疼过去了。
在轮回河上,许多人看见她那血染的破衣,和她面孔上未干的血痕,还有那双吸人心窍的眼睛,那么空洞,不禁好奇、为她侧目,致走路崴脚。她呆呆地贴着桥站,还在对着水镜照面,整个人像雕刻家最想雕、却从未雕出的美女。
华西恶意的心理作祟,整个人的气质像堕落仙子。她叫司命等在原地,自己过去替她收那副眼睛。
司命任她顽皮,就站在原地看。
华西轻轻一转,就飞到了中莲后面。她故意装作疑惑地走到痴迷于照镜的中莲左边,学她的姿势也照。
水面静得毫无波澜,亮得一碧如洗,中莲明明只要偏看一眼,就能看到华西。可她除了自己的脸之外,什么都不关心,只痴痴地盯着望,想望到地老天荒去。
华西指着水里的两个影子,声音忽然大起来“诶,你我怎么长得这么像?”
中莲刚开始还充满不屑,只因着这女子的声音确实酥软、才想偏头看看究竟是谁。她眼中尽侧冷蔑,这种场面自小到大,她都见过多少回了,没想到连死也不能安生。
直到,两人眼睛对上。她掩饰不住地张大嘴惊讶,华西带着怜悯的,冲她一笑。
这种笑容,在华西看来,是在施展自己那高高在上、无可比拟的美貌权威之后,俯视中夹带着流露的残存善意。而在中莲眼里,她的笑里全是怜悯、嘲讽,让人抓狂的该死的羞耻。
中莲抱头尖叫,不可控制地整个人倒下去,紧闭双眼,缩靠着桥柱,颤着手指她,拼命嘶喊道“滚,你给我滚!”
华西没耐心了,换上自小到大最熟练的高贵表情,慢慢地走过去,一脚踩住了中莲正抖动的裙子。染了血的布因着撕扯,“呲拉”地就裂开。华西都不屑碰她,只是挥袖子施一把法,中莲的眼睛就没了,而原本属于她的那副眼睛,也自动归位。
华西盯着那副“六分相像”的皮,有点嫌弃,袖子一挥就把它扔进了河里。
除了人的灵魂,无论什么东西,只要掉进了轮回河,连泡泡都砸不起,就会立马消失不见。
而中莲明明连自己真正的眼睛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就疯狂地哭喊着往轮回河里跳。
她当然抓不着,一跳下去,魂就转世了。
华西难得的,为这女人皱了眉,嫌弃起自己当时的品味,挑了个这样的货色。
她飞回司命身边,问“她会带着记忆吗?”
司命轻笑着摇头。
华西耸耸肩,说“我有点无聊了。感觉无论怎么看下去,都找不到一个让我满意的。净没意思呢。”
司命笑,华西又开始挽住她手臂、朝她撒娇。她嗓子一捏,整座桥上飞的鸟都不用唱歌了“司命,你还有别的好玩的吗?”
司命拿浮尘轻轻扫她的脸,华西被逗得痒,往后躲开。其实,司命并不喜欢人与她太过亲近。
她冲华西说“因为你太美了,别人少像一分,就要一丢千分。不如这次我帮你选一个,再给她双八分像的眼睛,这样一定足够,霍乱苍生了。”
华西眼睛睁大,又表现出兴趣,她难得担忧地多问一句“可这样的话,神不会怪罪于你吗?”
司命笑得一派肆意“写本的时候,可不能顾忌有什么神。这是我的师傅教我的。”
华西露齿甜笑,司命见着她的美,深吸一口气,此后一段时间里,再不敢扭头,看她正脸。
司命给她重画了一次眼睛,画到第三回了,已经很熟悉。这一次,司命已使了全部的功力,才勉强画得出八分像。
画完之后,她对照着华西的脸重新看,觉得还是不满意,但再难改一笔。
她无奈地叹气,两手将笔一甩,丧气地说“不行,我尽力了,这是我能画出来最好的了。”
华西蹦蹦跳跳地调过来看,嘴里含着刚刚有个男仙专送过来的带柄圆糖。
她咂巴咂巴两口,便把糖丢了。司命猜她连人家男仙的脸都未曾记住。
她说“诶,这次不错,有几分像了。可以了,就拿这个去吧。”
司命表示认可,让她在原地等。
很快,她就带回来了一个女子,叫“杳杏”。
这女子生着一张鹅蛋脸,小嘴樱桃般红,鼻子秀气,眼尾也细长,自己本也算个小美女了。
华西看见,觉着不赖,这回该是最配她眼睛的。
杳杏看见华西,惊叹地快要昏过去,痴痴呆呆地直冲过来,跪到她面前,给她磕头,不停地说“女神在前,受信徒一拜。”
华西心里乐得不行,也不否决她。
华西心里虽从来不敢做那当女神的美梦,可一朝被人认作最尊贵的人来夸耀,总是禁不住欢喜的。
她和司命讲“司命,且快送她下去吧。看完了,你还得与我去赴少茤仙君的宴。”
华西没有注意到,她说话的时候,故意带了些上位者的口气,似乎想刻意给跪着的那个不知情者,营造一种身份认定。尽管这种认定根本不能给她带来任何实际好处,也根本不能真实地留存哪怕一炷香,可她还是下意识地做了。
司命浮尘一挥,人间又是一世。
杳家是简国有名的美女世家。
历代以来,他家生男,男易为名角,他家生女,女易进宫廷。
上任皇帝的四妃之一,就出自杳家,但那妃子无心争宠,性子又有些软弱,没等杳杏出生,就死在宫里了。他家与朝廷间唯一的这条线,也算就这么断了。
可杳家总归是有家底的。上一代的族长十年前失踪了,杳杏的父亲临时从地方,被叫到京城来掌家,严格来说,杳杏家只能算个杳家的旁支。
杳杏是他父亲唯一的孩子,但失踪的族长,还留了一男一女的两个,都比杳杏大。
杳杏的娘是典型的纯淑妇女,礼仪教养一应周全、让人舒适。自她来掌家后,后院一改从前的颓废风气,和兴睦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