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打了?接着打啊!”皇帝的语气不重,却任谁都能听出话里面隐藏的怒气。
宫学里乌泱泱跪倒了一大片,学子跪了,夫子跪了,最后三皇子也跪了。以至于还站着的小侯爷,就显得那么的鹤立鸡群。
“你们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皇帝一声令下,其他人如蒙大赦,一个个麻溜的站起来离开了。
转眼间屋子里就剩三个人,两个站着,一个跪着,三皇子显得有些可怜。皇帝找了一张还算完好的椅子坐下来,招呼道:“都坐下吧。”
三人各自落座,皇帝的视线在两个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停留在小侯爷身上:“承安,你先说。”
小侯爷一扬头道:“小三他背书没背出来,恼羞成怒了,哎,不就是不会背书嘛,习惯了就好了,急什么呢?”
皇帝嘴角一扯,看向三皇子:“老三,你说。”
皇帝出现后,三皇子就慢慢冷静下来了,见皇帝先问顾承安,再问自己,三皇子心里忍不住生出一股悲凉。这就是自己的父亲啊,在他眼里,自己这个亲儿子根本就比不过顾承安。
三皇子低下头,顺着顾承安的话道:“如小侯爷说的那样,是儿臣的错,还请小侯爷谅解。”
虽然不明白顾承安为什么要帮他隐瞒,但要是说出事实,父皇定不会轻饶了自己。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站起来道:“既如此,老三你就把中庸抄写一百遍,一个月内抄完。”
三皇子行了一礼:“儿臣遵旨。”
皇帝点点头,重新把目光投向顾承安,眼神里带了几分慈爱:“第一天到宫学,可还习惯?”
顾承安看了眼一地的凌乱,笑眯眯的回道:“习惯啊,可习惯了。”
他可太喜欢宫学了!
皇帝走后,顾承安伸了个懒腰,觉得有些累了,打算回承建殿睡会。刚刚踏出一步,三皇子叫住了:“为什么要帮我?”
“什么为什么?”
“你完全可以和父皇说,我刻意刁难你。”
“刁难我?”小侯爷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不屑道:“就凭你也配刁难我?”
顶着一众学子敬畏的目光,小侯爷大摇大摆的回了承建殿。门一关,被子一拉,小侯爷美滋滋的睡了一觉。
侍卫们犹豫着:“要不要喊小侯爷起床?宫学下午的讲课要开始了。”
“算了吧算了吧,皇上也只是让我们守着小侯爷别乱跑。”
小侯爷好端端的在承建殿待着,有什么好指责的呢?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透过窗子映在小侯爷床上,把被子照的暖洋洋的。小侯爷从床上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却是不舍得钻出被窝。
好一会儿才道:“宫学是不是下午也有课?”
宫人们陪着笑道:“宫学现在已经散了。”
小侯爷下来床,走到窗前看一眼:“看来是我起晚了。算了,我去看看小三吧,也不知道书抄的怎么样。”
一番洗漱后,小侯爷拒绝在殿中用膳,让人拎着食盒,往三皇子所在的宫殿走去。
小侯爷走进殿中一看,三皇子正在奋笔疾书,旁边站着一个小太监帮忙磨墨,身上穿的还是上午的衣服,不像他,已经沐浴更衣焕然一新。
“等等。”小侯爷突然止步,像模像样的给三皇子行了一个礼:“微臣见过三皇子。”
三皇子受宠若惊,没想到这魔王还会给自己行礼,正想叫起,小侯爷已经直起身了:“啊呀,小三还在抄书呢,抄的怎么样啊?”
三皇子刚刚生出一点异样情绪立刻烟消云散,瞪了小侯爷一眼,只把他当做不存在,提笔抄书。
偏偏这顾承安就像是一只烦人的苍蝇,一直在他耳边嘀咕:“要认真抄,这个字写得太大了,这一笔不行,没风骨,小三,你抄书认真点,你这字比我三岁的时候写得还差……”
三皇子听得那叫一个憋屈啊,额头青筋爆出,就差摔笔撕纸了,好在他还记得这些字是他一个字一个字写上去了,克制着冲动,压抑着怒气问道:“你究竟想怎样?”
“这不是怕你一直抄书觉得无聊嘛?就来看看你啊!”
小侯爷说的理所当然,三皇子却是一口血差点喷出来,咬牙切齿道:“不用,只要小侯爷别在我面前晃,我就很高兴了。”
“这真是让我难过,心痛如绞。”小侯爷捂着胸口,似乎真的被伤透了心,一脸的哀大莫过于心死。
三皇子冷冷的移开视线,他要是再信他一个字,他就去死。
不管小侯爷说什么做什么,三皇子充耳不闻,只一心抄书。小侯爷蹦跶了一会儿,见他真的不理自己,撇撇嘴道:“你真是无趣。”
小侯爷从三皇子殿中离开,逛啊逛的,逛到了御花园,即使已是寒秋,园子里依旧有不少花朵,不愧是御花园,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小侯爷饶了几圈,自己亲自动手摘了几朵,捧着花高高兴兴的会承建殿了。
一回去,就让宫人伺候笔墨,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篇,大意是:“夫人,我在宫中过得很好,你和奶奶都还好吗?我想你们了,你想不想我?
我在宫学读书,遇到了一个傻子,十八岁的人了连中庸都背不出来,好歹是皇上的儿子,简直太丢脸了。皇上特地让我到宫学读书,如此厚爱,我一定会好好回报他的儿子,好好教他读书。
最后,我在御花园看到了好看的花朵,摘几朵送给你,希望你喜欢。”
小侯爷写完检查了一遍,没有错字就把信折好了塞进信封,花朵用锦盒装好,一起交给侍卫:“给我送到我夫人手上,越快越好。”
侍卫把信和锦盒收下了,却是不敢立刻送出去,宫内宫外互通可不是闹着玩的。去请示了皇帝,不出所料的得到一句“随他吧”,侍卫满心无语的出宫送信。
陆书仪收到信的时候,正在和顾老妇人一起闲聊,接到信当场就拆开念了出来。看着随信一起寄回来的锦盒,顾老妇人只笑道:“这孩子,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陆书仪脸都羞红了,好在顾老妇人很快就揭过此事不提,只道:“仪儿,你帮我跟承安说下,皇上待他那么好,还接他进宫,他一定要好好回报皇上,对三皇子多些耐心,好好教他。”
“好的,奶奶。”陆书仪提笔,将顾老妇人的叮嘱加了进去,最后面写了一些嘘寒问暖的话,毕竟小侯爷本来是不想进宫的,最后被自己坑了,虽说皇帝要是有心,谁也跑不了,但不妨碍陆书仪心中有几分愧疚。
承安殿。
接到信的小侯爷乐的在床上翻了个跟斗,吓得侍卫们全神贯注,几个人死死地盯着他,心里想着,要是小侯爷摔下来了,就去给他肉垫。
但小侯爷还好端端的坐在床上,发出誓言:“奶奶,夫人,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教导三皇子,报答皇上对我的大恩的。”
不远处,三皇子的宫殿,三皇子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个冷战:“谁在想我?”
一走神,笔下一停,晕染了一大片,眼看着这一篇中庸就要作废,三皇子不敢再想什么,专心致志的抄起中庸来,其他的以后再说。
*
小侯爷上宫学的第二天。
夫子不敢让他背书了,恭恭敬敬的请他坐下,其它学子们大气都不敢喘,没看连三皇子都被收拾了,小侯爷成为新的宫学一霸。
可怜的三皇子,位置被搬到了最后一排,还在日夜不辍的抄书呢!
然后小侯爷就走到了他边上,手在袖子里一模,掏出来一把戒尺,看着就把夫子手中的那把要长要厚要重。
三皇子目光惊恐的看着顾承安:“你要干嘛?”
这人不会是后悔昨天轻飘飘的放过他了,今天要秋后算账了吧。三皇子咽了咽口水,往后挪了挪,抵到墙了。
小侯爷不知道三皇子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都在想写什么,戒尺“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把夫子和其它学子们都吓得不轻。
小侯爷完全没有察觉到,只对着三皇子面露凶光:“小三,夫子在讲课,你怎么可以抄书呢?你这是不尊重夫子,你知道吗?”
三皇子心里委屈:“一百遍,三十天我抄不完啊。”
小侯爷举着戒尺:“抄不完就熬夜抄,头悬梁锥刺股什么的还要我教你?”
在戒尺的威逼之下,三皇子很没骨气的怂了:“我知道了。”
“知错就好,改过自新善莫大焉,现在把书翻开,认真听夫子讲课。”小侯爷又晃晃悠悠的回了自己座位,对着夫子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夫子,请继续讲课。”
夫子一哆嗦,颤颤巍巍的拿着书讲了起来,底下学子们磕磕巴巴的跟读着,三皇子也在其中。
小侯爷看了半天,心里叹息,这一批的夫子和学子都不怎么样啊!夫子不会教,学子也不聪明。
在小侯爷的鞭策下,三皇子在宫学熬过了惨无人道的三天,不能迟到,不能早退,上课要认真,下课要复习,散学了还要写课业,关键是还要抄那一百遍中庸!
是可忍孰不可忍?可惜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自己亲爹还帮着他来对付自己。三皇子觉得这天下没有比自己更惨的皇子了。
于是到了十五,皇子去后宫和母妃请安的日子,三皇子一见到自己母妃,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母妃,儿臣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