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安犹嫌不够,围着太子左看右看,背着手摇头道:“太子,你肯定是不听我劝,天天熬夜看那什么奏折,所以年纪轻轻的就长不高。”
顾承安说完,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许久才听太子道:“有劳侯爷关心。”
顾承安没觉得有半点不对劲,摆摆手道:“我比太子还大一个月,作为兄长,教导弟弟是应该的。”
太子久久无语,他是皇帝嫡长子,这世上怕是也只有顾承安,敢当着他的面说要“教导”他这个“弟弟”。
陆书仪已经听不下去了,再让顾承安说下去,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笑着对太子道:“不知太子前来,可有要事?”
太子内心松了一口气,他实在是不想再和听顾承安说那些,只是不知道如何拒绝。
太子迫不及待的把话题拉回正轨:“父皇听说侯爷好转,心中宽慰,奈何朝中事物繁忙,无法亲自前来,特命孤来探望。”
顾承安咧齿一笑:“皇上想我了?直接宣我进宫,就不用麻烦太子跑一趟了。”
太子停了下,假装没听到顾承安说的话,继续道:“早有听闻侯爷失忆了,今日一见,确实如此,实在可惜。”
顾承安满不在乎的道:“太子不必担心,日子照样过。”
太子继续道:“父皇一直希望侯爷长大后可以同侯爷父亲一样,为国效力,听闻侯爷失忆,心中悲痛。”
顾承安停了一下,叹一口气:“这怕是有点难。”
就算他没有失忆,也不想为国效力什么的,世上的能臣已经足够了,他每天吃吃喝喝不好吗?
太子嘴角一抽,努力维持自己面上的严肃:“所以父皇特地给侯爷请了数位夫子,专心教导侯爷,万望侯爷早日恢复,为君分忧。”
顾承安眼皮也不眨的,把陆书仪昨日的话原封不动的照搬过来:“太医说,我身子不好,不宜太过劳累,需要静养。”
太子丝毫不让,直视着顾承安道:“太医也说,只要不太过费神就好。”
顾承安沉默了一下,然后原地蹲下,双手抱着头道:“哎呀!我头好痛啊,不行了不行了,要晕过去了,姚健,快扶我回房。”
顾承安干嚎着,说起话来却中气十足,面上无一丝痛苦之色,假的不能再假了,陆书仪都没眼看下去,这怕是在把太子当傻子。
偏偏姚健还极为配合,顾承安一喊,他就扑了过去,脸色苍白,万分焦急,似乎顾承安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侯爷,侯爷,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小的这就扶你回去。”
姚健扶着顾承安飞速退场了,离去之前,顾承安悄悄睁开眼睛,冲陆书仪眨了眨,仿佛在说:我晕了,我装的。
但凡顾承安的演技有姚健的一半好,陆书仪此刻也不会尴尬的脚趾抓地。
顾承安退场了,陆书仪面对太子,尬笑道:“还请太子看在侯爷失忆的份上,多多见谅。”
太子摇摇头道:“他一直如此。”
陆书仪心口一窒,太子和顾承安噎人的功夫真是不分上下。
太子又道:“孤不会同他计较。”
若是要一一计较,他真的气也要被气死了。
……
陆书仪回到房中,就见顾承安头也不痛了,坐在那里啃着寒瓜,吃的美滋滋的。
见她来了,顾承安笑嘻嘻的给她递了一盘,是已经切好了冰镇过的,旁边摆着银叉子:“夫人,吃寒瓜。”
寒瓜就是以后的西瓜,在这个时候还皮厚肉少,果肉偏白,也不够甜,却还是个金贵物。
至少陆书仪就从来没有吃到过,只听陆书婉说过一两回。
陆书仪用叉子吃了两块。
顾承安不知何时停下不吃了,就看着她:“好吃吗?”
“好吃,你怎么不吃了?”陆书仪看着他,他刚刚明明很喜欢吃的样子。
“我吃饱了。”
这个时候顾承安的演技又太好,至少陆书仪完全没看出来。
陆书仪一连吃了一盘,还意犹未尽。
顾承安见状,转头吩咐姚健:“再切一个。”
寒瓜再怎么金贵,只要皇宫有,就少不了他们侯府的,姚健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又是一盘寒瓜摆在陆书仪面前。顾承安道:“喜欢就吃吧。”
一瞬间,小侯爷身边仿佛被镀了一层金光,陆书仪从没觉得他那么好看过。陆书仪吃饱喝足,胃满足了,想要责怪顾承安的心思也淡了下来,反正太子也没说什么。
顾承安却主动跟她说了起来:“夫人,我不喜欢读书。”
“嗯。”陆书仪应了一声,有些不明白他说这个做什么,“我知道。”
“那夫人,你会觉得丢脸吗?”顾承安小心翼翼的问着。
陆书仪惊讶反问道:“我为什么会觉得丢脸?”
“因为我没有办法考取功名。”顾承安闷闷的道。
他以前在宴会上就见过,这个人说自己哥哥是举人,另一个人就说自己夫君是进士,功名好像是一个很有面子的东西。
陆书仪一下子没跟上顾承安的脑回路,没有说话,顾承安更难过了:“夫人,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顾承安幽怨的声音听得陆书仪一个激灵,立刻道:“没有,我怎么会嫌弃你。”
顾承安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不肯出来,趴在榻上嘤嘤哭泣:“不,夫人,你就是嫌弃我了,你肯定嫌弃我了,我既不是举人,也不是进士,是平平无奇不喜欢读书的顾承安。”
陆书仪从没想到,顾承安还有戏精的潜质,干脆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顾承安假哭。
没有人配合,顾承安的独角戏唱不下去了,又哭了一会儿,发现陆书仪还是不理他,不哭了,重新坐好,眼角一滴泪水都没有。
顾承安哀怨的看着陆书仪,郁郁不乐道:“夫人,你都不安慰我一下。”
陆书仪嘴角一抽:“要我安慰你?好啊!
在顾承安期待的眼神中,陆书仪慢悠悠的道:“没有功名真的太丢人了,不过我是不会嫌弃你的,只要你答应我好好读书,头悬梁锥刺股,十年寒窗,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考个功名出来了。”
顾侯爷打了个冷颤,头悬梁锥刺股什么的,听着就不是什么好话,连连拒绝道:“夫人,我觉得自己当个侯爷就已经够了,侯夫人也挺好听的。功名什么的,还是不要了吧!”
见顾承安把自己的话当真了,陆书仪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的身体一抖一抖的,笑的顾承安莫名其妙。
“你笑什么?”
陆书仪摸摸他的头:“小侯爷,你是真的不知道啊!继承家业的勋贵都不会去考科举的,你都已经是侯爷了,考个功名回来又能怎么样?还能把爵位提上一提吗?”
“是这样吗?”顾承安是从来没关心过这些。
“所以不哭了,乖。”
***
另一边,太子回了皇宫,向皇帝请罪:“儿臣无能,未能劝说好定北候,侯爷他对读书一事很是抵触。”
皇帝让他起来,这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有什么好责怪的?心中也在思索,自己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要不要缓一缓慢慢来。
太子却道:“定北候天性不羁,这次失忆福祸相依,说不定借此机会,请名师倾心教导,说不能能把定北候引回正途。”
皇帝就有些心虚,其实顾承安在更小的时候,也是玉雪可爱、聪明乖巧的,却被他一手养成如今的模样。皇帝不愿再多想,幸好如今还有个机会可以挽回。
“教导承安的人选,太子可有想法?”
皇帝此言一出,太子就知道皇帝已经被说服了,细想一番道:“儿臣以为,所请的名师,一是要博学多才人品端正,二是要能够让侯爷安心听讲,可从这两个方面去挑选。”
烛光下,皇帝脸上神色莫名,最后道:“再让他休养一个月。”
其他的,一个月以后再说。
***
连续送走夫子和太子后,顾承安还担心了好几天:“皇上可千万别来。”
陆书仪安慰他:“皇上日理万机,应该不会这么闲。”
顾承安心里还是忐忑,焦虑了好几天,这一天一大早的就起来了,换上一身黑色骑装,身材挺拔,往那一站也称得上玉树临风。
小侯爷神采奕奕的,对陆书仪发出邀请:“夫人,我们出去走走吧!”
陆书仪不疑有他,整天待在侯府确实有些乏了,去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衣服,跟着他出去了。
小侯爷虽然穿了骑装,出发时还是挤上了马车,美其名曰:“让夫人一个人待在车厢,岂不是太枯燥了?”
“是是是,多谢小侯爷愿意放弃骑马的快乐,进来陪我。”陆书仪已经熟练掌握哄人技巧,顺毛撸就是,顾承安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孩。
陆书仪掀开帘子,徐徐的微风吹在脸上,配着暖暖的朝阳,心情都好了许多。这时候,陆书仪才想起来问一句:“我们这是去哪啊?”
顾承安神秘兮兮的:“现在不能说,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顾承安不愿说,陆书仪也不勉强,反正他不会卖了自己,刚好早上起来还有些困,问了还有段距离后,就在车厢里睡起了回笼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