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岁此时拳头都硬了。
所有人的眼神一下都凑了过来，她僵僵地回过头看向后座的崔安安。
此时崔安安正微笑着，一副“老娘看你怎么女娲补天”的模样。就连隔着一个走廊的沈光，都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往这边瞟，嘴角抽搐。
“不是那样的。”倪岁尴尬地笑了笑，无助的小手在空中摆了摆。
崔安安没说话，只是抿着嘴将微笑的弧度上扬，换了只手撑着脑袋，点了点头，满脸写着“你觉得老娘还会信你的鬼话吗”的样子。
上课铃响，老张开始上课。
此时霍朝终于算是清醒了一点，撑着脑袋朝着倪岁的方向，把课本压在胳膊肘底下，仍旧睡眼迷离，仿佛他坐起来只是为了给班主任一个面子而已。
倪岁现在看着这张脸，感觉心里一阵火。但毕竟是自己的本命，倪岁只好压着自己的脾气，小心翼翼地挪过去一点，对着这位半梦半醒的爷礼貌询问：“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
霍朝微微睁大眼睛，声音微哑：“不记得。”
这真诚的眼神，倪岁即将自闭。
“你想想你干了什么……”倪岁继续循循善诱，温柔地提醒。
霍朝思考了一下，从口中丢出几个字：“拯救世界？”
“晚安。”倪岁放弃了交流，拿起笔埋头做笔记去了。她现在可算是明白了那句话——“有些人困的时候跟喝多了没区别”了。倪岁默默决定，今天晚上暂停帮霍朝反黑一天，让黑子替她教育教育这位爷。
等到下课，倪岁被崔安安强拉硬拽去了小卖部。
早上学生大部分都在食堂吃饭，所以小卖部的人并不多。倪岁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膨化食品，她一眼就看到了霍朝代言的品牌，眼神不自觉地就锁定在了上面。
“你和霍朝到底干了些什么勾当。”崔安安凑过来，一只胳膊搭在倪岁肩膀上，“我怎么记得昨天晚上我们十点半才下晚自习……难不成……我靠倪岁看不出来啊！你还是深夜里的一匹狼？？”
“什么啊！”倪岁拨了拨刘海，声音越说越小，“跟你想的完全不一样！就是昨天晚上……晚上……讲数学题……”
“你们这么晚还见面学习？”
“不是不是，是微信。”
“微信？”
“对。”
“微信！”崔安安差点都喊破音，瞪大眼睛诧异地看着倪岁，“你都搞到霍朝的微信了？我靠我靠我靠！都有微信了还聊什么数学题啊！你真是——”
“那聊什么？”倪岁问。
“骚。”崔安安一脸认真。
“……”倪岁反过来拍了拍崔安安的头，“多吃点，补补脑。”
“不啊姐妹，我看好你。”崔安安说道。
倪岁把零食塞到崔安安的手上：“这么看好我就请我吃点东西吧。”
“对不起，不看好。”
“……”
-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后，倪岁并没有和崔安安一起去吃饭，而是准备回家一趟。
今天老张跟她说清楚了关于数学竞赛的集训课程安排，预定在晚上晚自习以后的晚自修时间，到时候会把所有参加竞赛的同学聚在一起，讲一讲竞赛题，从今天晚上开始。
可倪岁压根没把竞赛发的题目带到学校来，于是她准备回家一趟把题目拿过来。
进到巷子，自动门打开，她换鞋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双许久没出现的女士高跟鞋，抬起头喊道：“妈，你回来了？”
“你中午怎么回来了？”一个穿着长裙的女人从里屋走出来，笑吟吟地看着倪岁，此时手上还拿着ipad，貌似正在看什么资料。
“我拿东西。”倪岁说道，“您这段时间都要呆在家里了吗？”
“哪能啊。”倪母笑了笑，继续埋头看资料，回复道，“明天早上飞国外，有个心外科的学术研讨会。”
“哦。”倪岁也习惯了这样的安排，总是见面很少，她拿了资料，并没有想走的意思，她看了眼餐桌——一片空荡荡，或许母女可以一起吃顿饭……
“岁岁你吃了吗？”倪母抬头问。
“还没呢。”
“那你赶紧回学校吃吧，冰箱里不知道有没有东西……”
闻言，倪岁低下头，眼神稍稍黯淡。她的手指抠着书的边缘，很浅地应了一声，走到门口穿鞋，她独立惯了也没什么好怨言的。穿好了鞋，倪岁回过头：“冰箱里有昨天到的脐橙。”
“好的知道了。”倪母戴上耳机，貌似要开会了，抬头朝着倪岁莞尔一笑，挥了挥手，“你赶紧回学校吧，注意安全。”
这样的亲子关系倪岁早就习惯，她也习惯了去理解，应了声就回房间拿书了。
等倪岁拿完书出家门，准备到学校旁边的奶茶店买杯奶茶，却看到崔安安此时正和几个女生在文具店的门口聊天，突然看到倪岁来了，跟其他人告别后立刻跑过来抓住倪岁的胳膊，把倪岁下一跳。
“这么想我……”
崔安安没等倪岁说完，把手机往倪岁怀里塞：“看微博。”
倪岁接过崔安安的手机，一边点开一边远离校门，她打开手机，此时界面正好停下微博的页面，撞进她眼睛的就是一张霍朝的照片——上面是某大v娱乐号，下面用加粗的括号圈着一排字——
【霍朝疑似昨夜与友人去网吧】
紧接着倪岁点开下面的几张照片，上面遍布着八卦号的水印，照片的像素很低，黑漆漆的照片上有一个挺拔的身影，倪岁一眼就认得出的确是霍朝。此时霍朝站在光下，手指正好指着街对面的网吧，还带着笑，在和旁边人交流。
底下有照片的时间。
如果是昨晚……这个时候没过多久……他应该就在和她写数学题了。
绝对不可能在网吧上网啊。
她往底下划，评论果不其然，全都是一派统一的论调——
【未成年去网吧？专门给人当反面教材的吗？】
【不是说上学吗？】
【请问粉丝这次打算怎么洗地？】
【太可怕了……他还在这段时间发了微博，粉丝还在底下夸他爱学习……细思极恐啊。】
……的确在学习啊。
倪岁自然无法出来自证，毕竟她这样说的话更会被人以为粉丝失去理智瞎跳脚的。倪岁只能想冷静下来上线号召粉丝不要去和人争辩，对于嘲讽的人没必要给过多眼神，尽量将黑词条刷下去。
“昨天霍朝不是跟你在学数学吗？”崔安安问道。
“嗯，估计是被看图发挥了。”倪岁把手机还给崔安安，叹了口气，“热搜位不高，应该很快就能下去的。”
“那就好。”崔安安说道，“一看就是别家艺人公司搞的鬼，看霍朝回来上学路人缘开始回暖，就立刻过来踩一脚，又何必呢……”
“因为霍朝太强，如果还有路人缘的话——”倪岁平静地说道，“他们的蛋糕都受威胁。”
崔安安撇了撇嘴，两个人一边聊着最近网上的事情，一边买奶茶。倪岁捧着加冰的芋泥芋圆奶茶，冰块浮在表面，相撞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还饿着肚子，就随便在学校旁边的小店里吃了个猪扒包，两个人踩着点回了教室。
霍朝中午也在教室，现在他已经没有刚到班上的时候那么自闭，竟然悠闲地靠在椅背上侧过头听沈光吹逼。
今天作业还挺多的，倪岁没时间听他们几个人聊天，只听到沈光说了句“物理”什么，她以为霍朝终于能在融入集体中融入学习了，就安心的写作业了。
等她把手头的物理写完，翻找化学作业的时候才仔细听他们几个人的讲话。
“物理吸血你说我是配一个还是两个，我铭文还挺多。”沈光说道。
“搞什么物理吸血，堆暴击啊！”另外一个男生说道。
倪岁：“……”
等到午休熄灯，所有人都消停了，借着微弱的光，倪岁正在拿着红笔订正化学的错题。恍惚间，她的余光瞟到旁边的桌屉里正闪着光。
怎么这么爱打游戏。
倪岁刚想善意提醒霍朝，可她刚转过身，眼神聚焦在屏幕上的那一刹那——她怔住了。此时霍朝的手机页面，分明是微博的广场。在昏暗的环境上，他手机上的画面异常的扎眼……
——三问霍朝：未成年艺人是否拥有特权？
——霍粉别洗地了，你家哥哥真实文盲，大晚上发微博哄你们后就去网吧了好吧！
——人间炒作咖。
——工作室别声明了，管好你家艺人吧。
黑白照片，恶搞图，在他的照片上涂上血污，将他的脸p在驴身上。
霍朝没有表情，一张一张划过，一条一条看过。
原来，他都看得到。
一瞬间，倪岁有种说不出的心痛。
霍粉努力地净化，努力地把好词条刷上去，他却依旧能看到。
那么不堪的一面。
恶意不讲道理，没有人会道歉。真实与否已经没有人去关注，在这场拿他最献祭的狂欢里，他成为了情绪的宣泄点，成为了所有恶指向的中心。
倪岁此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无力。
他，还是要独自一人去承受。
“霍朝。”
倪岁实在忍不住了，不管任何，她从霍朝的手上把手机抢过来，关掉了屏幕。
“不要看了。”
昏暗的教室，安静地能听到喘息声。一阵夏天的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吹进来，撩拨着窗帘，一缕光慢慢地游入这片天地。
“老师要我叮嘱你写作业。”倪岁补道，为自己的行动开脱。
此时霍朝一副平静的样子，浅淡地“哦”了一声。他和平常看起来毫无区别，眼神平静得像一汪深山里的潭水，毫无波澜。他拿起笔，食指一挑，笔杆在他的手指间转了个圈儿。
貌似整个教室，就他俩没睡了。
“倪岁。”
静悄悄的，他突然叫她的名字。
这两个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带着奇幻的感觉。
倪岁眼神回避，她垂着头，只敢用怯怯的眼神瞄两眼霍朝：“怎么了……”
“你在保护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