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对于一位服装设计师来说,腰间与臀部的数据比例是他们做衣前的首要考量。顾灼这一生遇见过很多有关腰臀比的数字,0.72、0.83、0.65....
但能刻进他脑海,让他终日在心尖咂摸挂念的,只有一个。
0.69。
宋凛的腰臀比。
顾灼自打量过后就从未忘记,好在日思夜想终得现,从昨晚开始,他的手就一直在宋凛的腰际与臀部间反复丈量、反复确认,直到清晨雾霭,他才跟着破出鱼肚白进行了最后的喷发。
两人食之味髓,休整过后,一睁眼,便又纠缠起来。
可怜餐桌上的那一桌子美味,被晾了快整整两天,最后却落得个垃圾桶的归宿。
宋凛身上痛归痛,酸归酸,但面色却红润了不少,像是一颗春雨过后,被浇淋熟透了的奶油草莓,从皮囊到内里,都是软嫩多汁的甜腻。
纽约下了这么久的雪,今日是难得的初霁,宋凛吹干头发后,就和顾灼垫了毛毯,坐在落地窗边,边吃边欣赏着窗外的光景。
顾灼煮了肉糜粥,陪着小菜和水晶虾饺,他看了眼宋凛的状态,但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道:“有不舒服吗?”
“唔?没有,挺好的。”宋凛夹了筷虾饺,他眉眼笑宴地看向顾灼,“再说了,你不是帮我抹过药了吗?”
宋凛所住的这个街区,送货服务一级棒,不止蔬菜能送,其它的也能送。在他还昏昏沉沉熟睡时,顾灼就开始做善后工作了,清理抹药照顾得很仔细。
除了一开始疼以外,基本上没让宋凛遭多少罪。
但顾灼还是有所担忧的,他回想着这两天的种种,即气血下涌,又懊恼不已,像是被下了药,疯了一般地要人。
顾灼抿了抿唇:“那你要是有不舒服就记得和我说,一定要说,别自己挨着。”
“好,我知道的。”宋凛慢声拖长了尾调,他喝完最后一口粥,擦了擦嘴道,“顾灼,等会儿中午你陪我去个地方吧。”
听着这话,顾灼握勺的手一顿,他抬头对上宋凛的眼,看尽了他眼中带着笑意的坚决。
顾灼脑中神经立即紧绷,他沉默了一阵,最终点头说了句好。
两人在日光下吃完了早餐,中途换衣服的时候,乔珩打来了电话,宋凛没接,他又打到顾灼手机上,顾灼不知和他说了些什么,他再也没打来过。
顾灼在客房换好了衣服,走过来敲了敲主卧的门,得到应允后便直接推门而入。
宋凛穿了件大红色的派克服,正弯着腰在床头柜前找东西。派克服有些短,翘起的圆润臀部在衣摆下若隐若现。
顾灼有些口干舌燥,走过去,将手搭在他的腰上:“乔珩刚才给我打电话了,问你状态怎么样,他想晚上下班后过来看看你。我说我们等会儿要出去,要他明天再来。”
“嗯,他刚才给我打了,我没接。”宋凛面色隐于昏暗中,看不清,他找东西的手顿了顿,忽说道,“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我以前有个喜欢过很久的人吗?”
说到这儿,他没等顾灼回话,起身看向他,坦诚道:“是乔珩。”
其实这个名字早在顾灼的预料之内,再怎么说他也和宋家做了好几个月的生意,这其中他不可能不旁敲侧击的打听点有关宋凛的事。
两人竹马竹马,从幼儿园就开始一起,一直到大学,研究生,甚至连最后博士走到工作都是在一起的,再加上乔珩已婚的身份,想不猜到都难。
但猜归猜,听到宋凛本人亲自说出口又是另一番感受。说不清,特别复杂,吃味也有,但豁达也占了几分。
顾灼扶了扶眼镜:“我猜到了。但你自己也说了,是喜欢过。”
“嗯,对,是喜欢过。”宋凛走过去抱住他,将额头贴在他的肩上,“但也并不那么纯粹,其实我现在回过头去看,更多的是一种溺死时的挣扎。我那时候,刚发现自己喜欢穿女装,没过多久又被诊断出中度抑郁,我很..痛苦,顾灼,我很痛苦。”
“而那时候的乔珩,太耀眼了,他是令所有长辈都满意的孩子,我也想成为那样的,让我外公满意,让我母亲满意,所以我开始崇拜他、开始追随他,到后来,喜欢上他。喜欢了好久好久,久到我现在回看,我都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欢。”
顾灼顺着他的动作将他搂进怀里,跟安抚幼狗似的,摸着他的后脑勺:“好,我知道了,没有关系的宝贝,这很正常的,人始终是感性的,不是吗。”
宋凛闷闷地嗯了一声,他回抱着顾灼,继续说道:“到后来,他结婚了,我想我也应该要开始自己新的生活,我尝试着谈过一个,但最后他出轨了。他说我很无趣,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床上。我就只谈过一个,我和他...做的次数也很少,都是戴着套的,我有病,但没那种病。你别..嫌弃我。”
直到宋凛说到这里,顾灼才反应过来他到底在做什么。
顾灼心中即惊愕又欢喜,但随即而来的,又是漫涌而上的酸楚。在两人还未相遇的那些年,他的宋凛,过得一定很苦。
其实顾灼能明白其中的缘由,也正是因为明白,才会越发心疼。他吻去宋凛眼角的泪:“你不无趣,宝贝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好,我怎么会嫌弃你呢,要是这么算下来,我还怕你看不上我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顾灼也就直接跟着坦白了:“我以前吧,爱玩,身边来来回回的人没断过,就跟我抽的烟一样,各种各样的。但是吧,宋凛,我拿了你的烟,就决定要对你长情了。”
“我知道,世貅很早就和我说过了。”宋凛声音里沾了点笑意,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肩膀。
听着这个名字,顾灼反应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这叫世貅的是谁,他眉心一皱,紧张道:“他和你说什么了?”
听着顾灼的话语,宋凛抵着他的肩膀扑哧一笑,他从怀中退开,戏谑地扬了扬眉:“还能有什么,就说你顾大少爷风流成性,身边的人换来换去,要我离你远点,别被你给祸害了。”
“哦?那可真不好意思,我还就祸害上你了。”顾灼跟着打趣,他凑过去亲了亲宋凛的唇,“不说他了,我不想说他了。”
“行,不说了。”宋凛回啄了一下,他转身继续去找东西,顺嘴问道,“你看见我润唇膏了吗?”
一听到润唇膏这三个字,顾灼的面色就变得有几分古怪,他看着宋凛的背影,试探性地问道:“你不记得了?”
“我记得什么?”宋凛转过身来,不明就里地看向他。
顾灼不知想到了什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就..昨晚,不是,前天晚上,你房里没东西,我就顺手摸了个东西,化了就给你抹上去了。”
听着顾灼这么说,宋凛脑中突然蹿出一段记忆,记忆中灯光昏暗,顾灼精壮充满力量的胸膛在眼前摇晃,用力时,脖侧还会有一个小包跟着律动一鼓一鼓。
片段夹杂着声音,粗重且急促。
“怎么没东西..这唇膏怎么化不了...”
有声彩色片段到此结束,宋凛脑中嗡的一声炸了,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我那一个礼盒呢,五六根,你全用完了?”
“那倒也没有,还剩半管。你后面不是...”说到越后面,顾灼声音越低,出水二字消隐在他的咳嗽声中。
但宋凛还是捕捉到了,他立即闹了个大红脸,恶声恶气地对着顾灼说了句闭嘴,而后便走向浴室,用了点凡士林摸在唇上。
顾灼跟小狗似的紧跟在后面,说道:“你别生气,我到时候给你重新买。”
“没生气,就是...有些震惊。”宋凛咬了咬唇,他也很不好意思,急忙转了话头,“行了行了,走吧,再不走就晚了。”
顾灼瞥见了宋凛泛红的耳廓,也没再说什么,跟着他一起出了门。虽说出了太阳,但室外依旧寒冷,两人不约而同地去触碰对方的手,而后在心照不宣间,十指紧扣。
顾灼摩挲着宋凛的指节,问道:“我约个车?”
“不用,走路过去。”宋凛摇了摇头,“很近。”
顾灼应了声好,他不知道目的地,也没想过问,反正只要是宋凛想去的地方,他都会陪着去。
两人穿过曼哈顿的街区,路上行人各异,他们也是其中普通的一员,但又很独特,周遭的热闹不属于他们,像是独带了异核磁场空间。
宋凛掏出蓝牙耳机,转身替顾灼戴上:“我很喜欢这样,不管什么天气,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就戴着耳机,里面随机播放着歌单里的歌曲,一个人在路上瞎走。”
顾灼微低了脑袋,让他帮自己戴上,耳机中沙哑低沉的女声像是水流般流入耳蜗。
舒缓的调子和阳光很配,和爱人更配。
宋凛在与他分享生活,共享世界。
顾灼低嗯了一声:“我到时候把我的歌单发给你,我们俩合一块儿。”
“好,”宋凛笑着应声,他扣着顾灼的手,问道,“顾叔叔身体还好吗?”
“出院了,现在在家休养,没什么大事。”顾灼回道。
宋凛点了点头:“那你现在还在公司?”
“对,”顾灼说,“不过我也没打算待很久了。”
“你志不在此,”宋凛了解顾灼,他思忖了一下,“顾叔叔会同意吗?对了,你这次过来,公司那边怎么办?”
昨晚洗澡的时候,宋凛问了一嘴顾灼过来的事,知道他是寻了公务的由头,从外公那儿套来的话,又联系上乔珩才找过来。
但宋凛却忘了,顾灼在这儿,国内可还有个公司等着他,这么多天过去了,不免有些担忧。
“快进年关了,其实也没多少事。”顾灼一句话带过,他不想宋凛担心或者有所愧疚,进而转移话题道,“他不同意也没办法,其实比起我,我姐更能干,要不是因为我姐夫...算了,不提他。”
顾灼家里的事,宋凛先前在聊天的时候,听他提过几句,也大概了解情况。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但终归是一家人。
但既然顾灼不想提,宋凛也不会继续问,他换了个欢喜的话题:“你上次发消息说,你姐生了?”
“对,是个男孩儿,”顾灼眉梢间沾了笑意,“一生下来可胖了,不过那小子乖,没让我姐遭多少罪。”
顾清生了之后,顾灼还给宋凛发过照片,只不过那时候宋凛正是忙到昏头的时候,急匆匆说了句恭喜,本想着发红包的,但后来却忘了。
宋凛有些不好意思,他带着歉意说:“我本来那天要发红包的,但却忘了。”
“没关系,等你回去了包也不迟,”顾灼将宋凛的手揣进兜里,伸手揽过他的肩膀,低头在他耳边说道,“以舅妈的身份,给他包个大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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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凛要带顾灼去的地方,其实说远也不远,但也算不上很近。说白了,他就是想和顾灼黏着走一段路。
顾灼走到一半的时候就反应过来了,没说什么,只是越发放慢了步调。等两人拖着步子晃到目的地的时候,差不多都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目的地是一家医院。
一开始顾灼还没认出来,以为宋凛带他来了家酒店,直到看到门口那个横碑上标着的ic的字样才惊觉这是家医院。
显然而易见的,宋凛对这家医院很熟悉,他捣鼓了一下手机,从里面调出二维码,在门口进行验证后,便带着顾灼进去。
与国内的医院不同,这家医院看起来更像是一所大学的教务楼,没有消毒水的味道,也没有来来去去穿着制服的医生和护士。
但这种情况到七楼时,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电梯一打开的瞬间,一辆病床就从顾灼眼前飞过,周围围了一圈的护士跟着奔跑,病床上的人意识已然不清醒,嘴里嘀嘀咕咕不知念叨着什么,手脚痉挛抽搐。
顾灼没由得有些害怕,他揽紧了宋凛的肩头,却没曾想下一秒,宋凛却推开了他,从他怀中脱离。
宋凛带着他出了电梯,十分熟悉地转了弯,找到第二入口,走向中央公园。
在转弯时,顾灼看见了墙上的正体英字,psychiatrydepartment,精神科。
在这一瞬间,他忽地明白了宋凛带他来这里的用意。
顾灼浑身轻颤,但正当他想去喊住宋凛时,宋凛却笑着对前方喊了声安柯语。
顾灼这才发现,两人已经走到中央公园,不远处有位穿着病号服、抱着小狗的女人,她的头靠在一旁的男人身上,那男人正捧着一本书给她念。
安柯语惊喜地回了头,抱着狗起身对宋凛招了招手:“你来了啊!”
“嗯,我来了。”宋凛走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转身向他们二人介绍道,“这是我爱人,顾灼。”
安柯语的惊讶之色更甚,她咧着嘴打量着顾灼,挑眉表示满意:“你好,我是安柯语,这是我先生,邓潮。”
顾灼压下心头的悸动,站到宋凛旁边,分别向两人打了招呼。
安柯语笑嘻嘻地看了顾灼一眼,而后拉着宋凛坐到长椅上:“你这次来,是做什么?”
安柯语问这话时眼神中有些担忧,宋凛看得懂,他拍了拍安柯语的手:“来借你家先生一用。”
“借他?”安柯语有一瞬间的疑惑,但很快又笑了起来,也没问为什么,直接爽快道,“可以啊,随便借。”
身后邓潮听见这话轻皱了一下眉,但没说什么。
宋凛笑着说了声谢,而后对邓潮说道:“邓先生,能不能麻烦你带顾灼在这一层转转?”
听着宋凛的话,邓潮不解地皱了眉:“什么?转转?”
“对,转转,”宋凛依旧是笑着的,他扭头深看了眼顾灼,回道,“带他多转转,我和柯语也有些话要说。”
对上宋凛的视线,顾灼那份不对劲的感觉越加明显,他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却被安柯语抢了话头。
安柯语将邓潮推起身,催促道:“快去嘛,你带他多熟悉熟悉。而且你都在这儿快看了我一天了,好烦的。”
说到这儿,安柯语还把小狗朝他怀里一塞:“对了顺便溜一下五百万,它都睡一天了。”
五百万从梦中惊醒,一睁开眼却发现面前的人是邓潮,瞬间嗷呜嗷呜地叫起来,扒拉着邓潮的手朝安柯语怀中跑。
邓潮一手把五百万的脑袋给按了回来,抓上牵狗绳,边给五百万套上,边对宋凛说道:“那你和她好好聊,还麻烦注意一下话题的健康性。”
说完,他也不顾安柯语的吵嚷,走到顾灼面前,说道:“那请顾先生跟我来,我带你逛逛。”
顾灼抓紧宋凛的手,抿着唇看向他:“你想我去?”
“对,我想你去。”宋凛替顾灼捻了捻额前的碎发,拉着他站起来,看向邓潮,语意颇深地说道,“拜托了啊。”
邓潮瞳孔有些缩小,他深深地看了宋凛一眼,回道:“知道了。”
宋凛冲他笑了笑,而后转身抱了顾灼一下,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去吧,我在这儿等你回来。”
顾灼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下意识地就去抱紧宋凛,确认道:“你别走,你等我。”
“好,我不走,”宋凛拍了拍他,从怀抱中退出来,笑道,“就去逛逛,别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快去吧。”
顾灼沉默着看他,两人对视了几秒,最终还是顾灼先移开视线,他用力捏了捏宋凛的手,没说什么,转身跟着邓潮离开。
宋凛看着两人一狗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脸上的笑容瞬间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慌神的失乱。
“别怕,”安柯语拉着他坐下,握紧他的手说道,“他会回来的。”
宋凛眼眶有些泛红,他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我们这种人真的挺恶心的,需要不断地试探,来确认爱意,从而获得那可笑的安全感。”
“恶心就恶心呗,”安柯语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鲜花能受到赞美,同样的,蛆虫也有恶臭来爱。我每一年都不知道要冲邓潮发多少次疯,但你看我们,依旧好好的。宋凛,如果他过不了这一关,你们以后也走不长久的。”
这个道理宋凛明白,他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坦诚,那么这一部分是最不可隐瞒的。只不过他没勇气说出来,只能用这种方式,借别人之口。
就像当年安柯语借他之口,向邓潮说清楚一样。他们俩都是懦弱之人。
说话间,安柯语就把脑袋靠在了宋凛肩上,宋凛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摸到了那一道道凸起的划痕。
一、二、三....七。多了一道。
宋凛的心抽疼了一下,问:“什么时候的事?邓潮呢,他不是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吗?”
“啊..两个月前?我也记不清了,氟西汀吃得我脑子乱,”安柯语打了个哈欠,“他要上班啊,不可能总带着我嘛。那天我也是贱,看着自己状态好点了,就说自己在家待着,你知道的,他那些个客户每次下午才发单,一直忙到凌晨才回家,我实在是熬不了夜,就没跟着去公司。”
“然后呢?你没吃药?”宋凛摸着疤痕的手在发颤,“没给他打电话,没给我打电话?”
安柯语笑了笑:“来不及吃,行动比想法快,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这样了。但比以前好了,宋凛,我感受到害怕了,我下楼去了医院,我想活下去了。”
安柯语在国内的家对面就是医院,邓潮特意把家安在那里的,宁愿自己跨区上班。
能想到及时去医院,并且有着积极生活下去的念头,这对安柯语来说已经算是巨大的进步了。
宋凛微松了口气,但还是心疼不已,他摩挲着安柯语的手腕,柔声说道:“下次别这样了,你上次不是还说打算穿无袖裙的吗。”
“无袖裙,”安柯语笑了笑,她看向宋凛,转移话题道,“你知道吗,上次邓潮给我看的婚纱就是无袖的。”
邓潮给她看婚纱的用意是什么,这是不言而喻的。
宋凛惊喜地挑了挑眉:“要结婚了?”
“没呢,我病还没好,结个什么婚,祸害他就够了,没必要祸害他一家子,”安柯语偏头勾了勾唇,再扭头过来时,面色已然平静,“我那天发疯,和他说想要出家当尼姑,第二天就给我看婚纱,还给我抱了只狗,喏,就是刚才那只。”
“挺好的啊,那只狗狗很黏你,”宋凛笑道,他看了一眼安柯语,有些无语道,“你这是怎么会想到要去当尼姑的?”
“啊...我前半年不是被带着去寺庙里休养了一段时间吗,哇,那段时间真的好平静,什么七的八的想法都没有了,脑子里特安静。”安柯语说,“那天我吃了药,但副作用整得我太痛苦了,就突然这么想了,你知道的,我一发起病来,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有。”
“那也别这么想啊,”宋凛轻声说道,“他等你好久了。”
“好久了啊...”安柯语笑着念了念,语气里带着悠远的惆怅,一滴泪悄然从眼角滑落,“是啊,好久了。这一晃,九年就过去了。”
说到这儿,她吸了吸鼻子收起情绪,扯开话题:“行了,也别老说我了,你这次怎么回事?你今天给我发消息,我还以为你是专门来看我的呢,哪知道你一门心思扑你爱人身上去了。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不知道?我们革命的病友情呢!”
他和安柯语是真的有缘,那时候为了遮盖病情,宋凛隔一段时间就换一个医院,但次次都能碰到安柯语。后来严重到住院的程度时,临床竟还是安柯语,至此两人的病友情就这么结下了。
而安柯语算是他为数不多,能说说心里话的人。只不过,近几年安柯语跟着邓潮越跑越远,宋凛自己也越发忙碌,两人的交流就慢慢少了。
最近一次联系,还是前几个月邓潮来询问医院的事,而这家医院就是宋凛给安柯语介绍的,但他那时候比较忙,没时间顾得上询问情况,这次来一是想真正地给顾灼交底,二也是来看看她。
宋凛笑了笑:“前天的事,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安柯语惊喜地哇了一声:“那我可真荣幸。”但她随即话语一转,看向宋凛的眼中有些担忧:“你确定是他了?”
“对,是他了。”宋凛说道,他看向安柯语,“柯语,你还记得我们那天在天台上的聊天吗?”
安柯语点了点头,说记得。
那时候是在安柯语申请做mect的前一天,她拉着宋凛说要吃最后一顿美餐,两人就趁着护士换班的时候,偷拿了手机,点了外卖到天台去吃。
病号服空荡荡的,两人坐在台沿上,隔着几十米,脚下便是京市的交织车流。那可能是他们最糟糕、最不正常、最失智的时候。
所以,那时两人脑子一抽就提出了个假设约定,如果哪天他们能够选择无痛死亡,那就去做。现在回想起来,也是够中二、够蠢的。
想到这里,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清楚了包含的深意。
宋凛对她笑了笑:“就是他啦,所以我要毁约了,我不想再等待无痛死亡的方法了,这好蠢啊。我想...好好爱一次,好好的生活一次,即使可能会不如愿,但..我想我不会后悔的。”
听着宋凛的话,安柯语蓦地红了眼眶,她伸手弹了一下宋凛的额头,哽咽道:“笨蛋,我早就毁约了,你还等个屁啊。也别管他生活如愿不如愿,don’tcare好不好,对于我们来说,开心的活着最重要,所以随便他怎样,just,just...fuckit。”
宋凛回弹了她一下,笑道:“ok,fuckit.”
作者有话要说: 二章合一,明天就不更了。1.28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