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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玉红(三章合一)(1 / 1)

第二十三章

顾灼问这话时,天边的火烧云正好随风变道,泼洒而出的橘红越过他的头顶,洒满于眼睫。

就连那坚硬的镜片,此刻都在顾灼眼里虚化成了一汪湖水,被镜框框住,溢着光、荡着温柔。

宋凛从不是个愿意落于温柔中的人,可此刻他却心甘情愿地陷了进去,不自觉、没防备地顺着顾灼的话意回道。

“是啊,在国内待的越久,就越不想出去了。”

“嗯,哪儿都没自家好。”顾灼不可查地松了口气,他伸手替宋凛捻去肩角的落叶,笑道,“前面儿就是了,我们走快些吧。”

对于顾灼的动作,宋凛没抗拒,反倒带了些心安理得的意味,站在原地垂着眸看他动作。

待落叶拭去后,宋凛也在同一时低声回了句好,而后便跟着顾灼的步调朝目的地走去。

蓝鹊工坊坐落于围巷中,周围都是破旧的小型四合院,就单它一栋上下三层的小楼,包于其中颇有几分鹤立鸡群之感。

门口立了两扇落漆锈化的铁门,宋凛他们到的时候,铁门大敞着,烤瓷的干热气息从里传来,扑于鼻下。

这气味说不上难闻,但也绝对没到好闻的地步,顾灼屈指抵于鼻下,他带着宋凛走向不远处的空地,那边有几个穿着白背心的师傅,正在开窑取瓷。

“师傅,”顾灼趁着他们休息的空隙问好,“我来找柯溪云,柯老师,您知道她在哪儿不?”

领头的师傅背手抹了把汗,大手朝后一指:“找柯老师啊,她在后边儿的培训室呢,从这儿过去,最里面那间。”

顾灼顺着他的指朝里看清了道,确认好地方后便跟那师傅道了谢,而后便和宋凛朝里走。

纺织室在最里面,外面是摆描各色瓷器的桌台,很多都是刚出炉的,宋凛经过时甚至都还能感受到从釉体上传来的高热。

这小楼已经很老旧了,隔音效果也很不好,两人还未走到纺织室,便听见一阵嘈杂声从纺织室中传出来。

两人凝神听了会儿,大抵是些学徒在询问柯溪云问题,声音一阵接着一阵,两人听了好一会儿才停歇。

待里面询问声弱了,顾灼才伸手在门沿上扣了两下,小声的、试探性地喊道:“柯老师?”

正在附身帮学徒指导的柯溪云,顺着声抬头,还未说话便急速对顾灼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而后放下手上的扁铜线,朝两人走来。

柯溪云穿着朴素,掺杂着几根银丝的头发挽在脑后,用着一根木雕发簪固定住,走路间带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气势。

她朝两人走来,反手掩了门,看向顾灼:“你就是顾灼吧?”

“对,我是顾灼,我们在微信上聊过的,”顾灼朝柯溪云伸了手,“柯老师你好。”

“我记得的,”柯溪云与他握了手,侧身看向宋凛,偏头询问道,“这位是?”

顾灼顺着柯溪云的视线望去,侧脸冲宋凛笑了一下,介绍道:“这是宋凛,是我朋友,想跟过来一起看看。”

见提到自己了,宋凛也急忙伸出手,微微弯着腰:“柯老师你好,我是宋凛。”

柯溪云笑着与宋凛握手,礼貌地回了声好,但到底不是很熟悉,没聊几句后便又将话头带回到顾灼身上。

“我听老姜说,你想找新的色板?”

顾灼点头回道:“是,我这边布料的配色都太过于老套和单调了,想寻一些新的。”

听顾灼这么说,柯溪云了解地嗯了一声,思索片刻后,又问道:“你那儿已经做了哪些颜色了?”

“有很多,我拿给您看。”顾灼回道,他做个稍等的手势,而后掏出手机,将照下来的色彩集递给柯溪云看。

手机递过去的时候,宋凛偷瞄了一眼,上面儿的内容和自己上回看的并无二异,上百种的布料色卡被平铺开来,依次由浅到深的摆放。

柯溪云摘了将图片放大又缩小地看了几分钟,沉吟道:“对比于普通的制衣店已经不算少的,但如果像你微信里说的那般,确实是还远远不够。”

话毕,她便将手机递还给顾灼,摘了手指骨节上缠绕的胶条,说道:“这样吧,我直接带你们去配色室,我们先一起看看。”

配色室在二楼,是由一间老旧的侧卧改造而成,铁门是个坏的,虚掩着只需轻轻一推便可打开。

柯溪云带着两人进去,推开门的那一刹那,这破旧小室的内里却直接给宋凛看直了眼。

这里面没有摆什么其它的,一排排的铁杆上,全部都挂着各色的色卡纸与显色布料,风透过窗缝钻进来,扬起一片簇落落的声音。

宋凛忍不住惊叹道:“这..这都得有上千种颜色了吧。”

“对,除开基础色,这里一共有两千一百五十种调配色。”柯溪云带着两人穿过中间细窄的过道,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自豪,“光是最基础的红绿蓝三大色系,都有着上百种调配色。”

听她这么说着,宋凛的兴致也来了,他顺着手边的那排望去,恰好是基础色中的红色系,他从近及远的遥望,看着那色彩的变化就像是踏入了一条的笔直蜒去的红河,而那红河的尽头沉着血红石般的星球。

宋凛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是真的没想到,这在生活中随处可见的色彩,竟还能有这般严格的区分,红色这个词不是全部,不能概全,它还有朱红、品红、赫赤等等之分。

而在这其中,这些叫得出名字的,还都是基础色,对于那些被调配出来,却叫不出名字的颜色,那才是这世界上的另一番宝藏。

三人一同穿过各色细道,边走柯溪云边和他们做一些讲解补充,顾灼听着也时不时搭一下话,只有宋凛一反常态的,沉默着跟在身后。

“大概就是这些了,”走到尽头,柯溪云停下来,“里面有我们自己调的,也有从其它地方引过来的,你要是看上了哪种就过去把它的编号记下来。”

说到这里,柯溪云抬手指向旁边放立在一旁的台式电脑:“然后将编号输入到查询程序里,里面就会显示相对应的rgb和cmyk值。”

方才在上楼的时候,柯溪云就提前说了她等会儿下面还有课要上,顾灼也知道她还有事,也就没拉着她多说,待她交代好相关注意事项后,便担保着让她放心离开。

柯溪云前脚刚走,顾灼后脚就跟着转身,拉了宋凛一下,笑着问道:“你怎么一直不说话,我不回看,还以为你走丢了。”

“这哪能走丢。”宋凛放眼朝室内环视了一圈,再回话时,嗓音里带了点说不清的怅然,眉眼间也带着几分失落,“我只是忽然发觉,我的知识面有些浅薄。”

宋凛这番略显沉重的话语是顾灼没曾料到的,他既不解又有几分好奇。顾灼挑着眉架起了金链眼镜,回道:“这是怎么说?”

听着顾灼这么问,宋凛先是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待组织好措辞后,才开口道。

“我以前一直认为,我做翻译,只要通过与经济和政治相关的学术论文,或者是实时政报来学习,来获取大量的词汇、语法、句式结构等就足以。但是今天,当我看见这些颜色,这些超出了我知识范围的颜色名称,我才发觉我以前的那种做法有多错误,我的知识面有多局限。”

听完宋凛说的话,顾灼也陷入了沉思,他摩挲着下巴低嗯了一阵后,才回道:“你的做法没有错,只是有着不足。”

说到这儿,顾灼伸手点了点宋凛皱起的眉心,放柔了声线说:“宋凛,看到自己过去的不足是好事,但永远不要质疑或是否定你的过去,也不要妄自菲薄,你已经很厉害了。”

指腹压上眉心,热度伴着香气传递,宋凛不自觉地在这温柔中逐渐放松,眉间的紧蹙也被缓缓扶平。

他看向顾灼,眼里既有着迷茫,也有着想要得到认同的水光:“真的?”

“真的,”顾灼用着十分郑重的语气回道,“至少在我这里,你是最厉害的。”

从小到大,宋凛一直活在外公的高要求、乔珩的对比之下,几乎很少听到像顾灼这般对自己努力的认同,以及夸赞的话语。

这样的温柔与坚定使宋凛满足、也使他沉沦。

宋凛压头,不动声色地回应着顾灼的触碰,笑着说道:“你这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是我不对,我应该委婉一点的。”顾灼收回了手,有些依依不舍,但他也懂得适度,他嘴角依旧勾着笑容,淡定地将话头扯开,“好了,我们先去蓝色色系那边看看吧,先把你旗袍的底色给定下来。”

触碰消失的那一瞬间,宋凛心中像是突然缺了一块,他失神地想要去追逐那指尖,却又在有所动作时被顾灼接下来的话语给拉回了神智。

那一瞬间,像是水雾四散、大梦初醒,猛然回神后的宋凛还处于思绪重组间的空白几秒,他双眼迷散的站在原地,缓了好半天才真正醒神。

暧昧氛围过渡的恰到好处,没叫宋凛回神后又着任何的尴尬,他微调了表情后便跟上顾灼的步伐,走向位于配色室东面的蓝色色系处。

“浅色的我们就不考虑了,压不住鎏金的耀眼,”顾灼带着宋凛走向颜色深处,“我们就在中深度这一块儿挑吧。”

宋凛应了声好,但又在看向深度蓝色色块时,犹豫道:“深色的会不会太沉闷了。”

“不一定,鎏金亮眼,如果配上中色系饱和度过高的色彩就会喧宾夺主,”顾灼挑着色卡回道,“有时候,反倒是深色系低饱和度的颜色更能相得益彰。”

说到这里,顾灼喏了一声,挑出一张色卡给宋凛:“比如这块鷃蓝,其实如果不是偏于灰调,它能算得上是最好的选择。”

边说,顾灼还从手机中调出鎏金色的色卡图片来做对比。

宋凛看着两者,思索了一会儿回道:“确实是,这个鷃蓝配上鎏金,确实是有种怪怪的感觉,倒也不是不配,就是显得有些老旧。”

“所以我们要找的颜色,蓝色的显色度应该要与这块差不多,”顾灼将色卡放回去,总结道,“但是色彩的饱和度要更高些,而且不能灰感太重...诶,你看这块。”

“什么?”听到顾灼的话转声,宋凛立即凑过去,只是当他看见顾灼手上的那张色卡时,脑子里铮的一声响起,他忍不住惊叹道,“这颜色也太好看了吧。”

宋凛不知道顾灼是从哪里挑出这张色卡的,但没得说的是,当宋凛看见这块蓝的时候,是瞬间就被它征服了。

它是一种介于群青与鷃蓝之间的色彩,但它既没有群青的亮眼,也没有鷃蓝的灰感,像是被日光浸润着的中层大海的颜色,是一种在宁静中能够柔化世间所有温柔的颜色。

宋凛忍不住凑近了些,目光在那色卡纸上流连:“这是什么颜色?”

“我也不知道,看着有点儿像柏林蓝。”顾灼将色卡翻转,背面标有它的编号,“走,我们去电脑那里查一查。”

两人拽着一张薄薄的色卡纸,并肩走向放在角落里的台式电脑,顾灼拉开键盘,对着编号将数字输入,回车键按下后,屏幕上的小圈圈连续转了将近一分钟才显示出查询界面。

查询界面跳出的那一瞬间,宋凛就前倾着身体,将脑袋凑了过去,双眼紧盯着屏幕,念道:“搪瓷蓝?”

“嗯,搪瓷蓝。”顾灼再次确认了一遍,笑道,“这色儿还真没听说过。”

“我也没听过,”宋凛收回了身子,他看着屏幕上的显色,喃喃道,“不过这颜色是真好看,跟我之前见过的蓝色都不一样。”

顾灼赞同地嗯了一声:“饱和度也可以,灰感有一点但没那么重,要是能没色差地染出来,应该会是块好料子。”

听着顾灼认同的话,宋凛在一旁低眉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要不我们就定这颜色吧。”

“你想定当然可以,”顾灼退出了界面,转身看向宋凛,建议道,“但这颜色比较小众,我不确定它能被完成度极高地染出来,要不我们还是得多选几种备用着?”

顾灼的话不无道理,宋凛也只是稍加思量了一会儿后便点头应允,两人将搪瓷蓝的色卡编号记在手机上,然后便反身回到蓝色色系区域去挑选备用色。

其实备用色的挑选很简单,只用在相近的色区中选择,在两人综合对比了饱和度、灰感等方面后,最终挑选出六种同色感的色彩作为备用色。

宋凛旗袍的底色算是基本定好了,但这对于顾灼来说只是完成了他此次来这儿的目的之一,宋凛也不是那种得了自己好处就先走的人,自是陪着顾灼一同在这配色室挑选其它色系的颜色,为他工作室的对外合作做准备。

但要想从上千种颜色中一下子挑完那是不可能的,两人也就先在最基础的三色中挑选,将每个的编号记下来后便出了配色室,到楼下去找柯溪云。

这其中有许多都是他们工作室自己调配出来的颜色,都是人家辛辛苦苦劳动出来的成果,自是不会免费,先前在微信上聊天时,柯溪云也隐约地提及到,顾灼来之前便做好了心理准备。

大致地将价钱商量好后,柯溪云便将选定的色彩递交给三楼的染色室,让他们先试着染一批式样出来。

待事情都弄完后,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工坊出来,他们刚踏出门沿,附近佛寺就传来敲钟的报时声,听着这钟声他们才惊觉现下已是深夜。

顾灼失笑着摇头,他向来工作都是一个人,投入起来忘了时候也是常事,只不过这次带了宋凛,他再怎么说也不该这样,叫人跟着自己在里面转悠,竟然连晚饭都忘了吃。

“真对不住,一下忘了时间,你饿了吗,我请你吃宵夜吧。”顾灼带着歉意说道。

“有点儿饿,但没到需要吃宵夜的地步,”宋凛握着后颈揉了揉脖子,他想了想,问道,“你好像还欠我顿凉糕?”

听着宋凛这如小孩搬斤斤计较的语气,顾灼不自觉地放柔了眉眼,生出了些许宠溺之意。

“是,我还欠你一顿二十五元的凉糕,”顾灼调侃道,“现在这么晚了,那家店还开着?”

“开着的呢,”宋凛跟顾灼指了方向,边走边说道,“我大四那阵儿,熬夜做大创的时候,每次就点他们家的凉糕吃。”

顾灼了然地哦了一声,但随即又问道:“大创是什么?”

“大学生创意创业,”宋凛回道,“你没做过?这个好像是可以加分的吧。”

顾灼摇了摇头说没有:“我大学时,几乎很少参加这些活动。”

“为什么?”宋凛问道,“是怕耽误学习?”

顾灼:“那倒不是,是因为没时间,我爸那时要我去公司帮忙。”

顾灼说这话时很平静,但话意却叫宋凛吃了一惊,他讶异道:“去公司帮忙?大四吗?”

“不是,”顾灼看向他,眼里依旧带着碎光的笑意,“从大一开始。”

“大一?”宋凛忍不住惊呼,“你大一能去公司做什么啊?”

顾铉翎那个公司不能算是世界五百强,但是在全国来说都算是行业里的龙头了,里面最底层的员工都是某985的研究生毕业,顾灼这一大一出头的新生能去帮什么忙,就算要历练也不该这样吧。

看着宋凛惊愕不已的表情,顾灼依旧是笑着的,但挑起的眼尾却带了几分说不清的失落,他低声道:“我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那..”

“但是后来都好了,”顾灼眨眼间将情绪拭去,他不动声色地将话头扯开,问道,“诶对了,你刚才说你大四的时候还在做大创?那个时候你没考研?”

“没啊,”宋凛的注意力很快被迁走,“我不用考,我是保研的。”

顾灼了然,他偏头看向宋凛,说道:“哦对哦,我忘了,你很厉害的。”

其实宋凛说这话时是下意识的,但当他说完后有惊觉不对,因为这话怎么听都带着炫耀自持的味道,正当他想解释时,顾灼便开了口。

本以为会是像平常人那般,调侃两句学霸什么的,可顾灼却并没有,而是用着夸赞的话语肯定了宋凛,将他敏感多想的小情绪,在不动声色中抚平,叫人很是舒服。

有了顾灼在,所有的谈话都很顺畅,不会有着尴尬和冷场,两人就这么踩着满地月色走向那家凉糕店。

虽说是凉糕店,可店主也会依着季节来调正,冬季的凉糕没再搭配冰的红糖水,而是换成温热的,还加了驱寒的姜丝,软糯的米糕配上香甜的黑芝麻,在这寒冷的冬夜里,吃上一口是再舒服不过的了。

两人就着路灯坐在店外的小桌上,一人连着吃了两碗才停歇。

凉糕虽不是由糯米制成,但黏性犹在,不易消化,两人围着这佛寺后面的夜街转悠了一圈后,才拦了的士回酒店。

凌晨的京市不算太堵,但依旧在路上磨蹭耗了不少时间,待两人回到酒店时面色里都是遮掩不住的疲惫。

宋凛本就中午吃了药,早先还有几件新鲜事物挂着念想,但自从坐上计程车后,那药效伴着困意就一同汹涌而上,叫他从车上就一直上下眼皮打架,哈欠连天。

好不容易挨到酒店,一进电梯,电梯门一合上,宋凛便什么形象都不顾了,直接蹲到角落里,将头靠在膝盖上困眯。

顾灼按了层数,走过去伸手碰了碰他的肩膀,柔声问道:“不舒服吗?”

“没有,”宋凛蹭了蹭膝盖,而后跟被欺负狠了的小狗似的,枕着膝盖,偏头仰看着顾灼,“就是好困了。”

电梯里的灯光是暖色的,带了点烛火燃烧的橘,撒在宋凛身上,像是笼了一层暖橘色的薄纱,让他的每一寸肌理、呼吸都显得脆弱又温柔。

顾灼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在这封闭的空间里被放大,他蹲下了身,膝盖与宋凛的膝盖相碰,温度隔着布料传递。

吃药后的宋凛脑子反应很是迟钝,他就这么看着顾灼,看着他凑过来的动作,呆愣地不明所以。

但正当呼吸相撞交缠时,电梯叮的一声提示音响起,电梯门缓缓打开,冷空气灌入,吹散了全部的旖旎与暧昧。

顾灼失色地撤回了身,他慌乱地眨着眼睫,偏头不自然地起身,说道:“电梯到了,回房间睡吧。”

冷意的贴上让宋凛稍微清醒了几分,他慢吞吞地哦了一声,然后拉了一把扶手栏杆站了起来。

即使只是蹲了一会儿,但还是有些许麻意,宋凛边走边跺脚,却没曾想,一下没注意直接撞到了顾灼背上。

宋凛抻了抻眼皮,急忙道歉:“对不起,我...”

道歉的话刚说一半,手腕顾灼就被拉了一下,宋凛迷茫地看向顾灼,却只看到他绷紧的下颌线。

顾灼的视线直勾勾地看向前方,脸色有些无奈,他皱着眉,出声喊道:“杨寻子。”

宋凛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被眼前的景象给直接吓醒了神,他竟然看见杨寻子和一位女性在房门前激烈拥吻。

顾灼的喊声不大,但在这深夜寂静时分却格外突兀,像是平地炸起的惊雷,杨寻子的动作蓦地僵住,她双眼迷醉地看了过来,眯眼看了好半天才认出是谁。

没有半点被撞见的惊慌,杨寻子十分冷静地将压在门上的女人拉起来,掏出房卡刷开房门,将她推了进去,低声交代几句后便反手将门关上。

看见她这动作,顾灼站在原地抿唇想了一会儿,走过去提醒道:“杨寻子你不要在外面...”

“顾灼,”杨寻子眉头一压,眉峰一挑,气势就出来了,“我今天打电话问过乌侗了,他没来京市,那么你今天是去飞机场接的谁?”

顾灼还未说话,杨寻子便直接打断,先发制人地将注意力移开。

果不其然,杨寻子这质问一上来,顾灼的气势就肉眼可见地弱了下去,他心虚地咳嗽了几声,支吾道:“没来吗,哦,那应该是我看错消息了吧。对了今天的饭局...”

“很顺利,”杨寻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不在,小方帮我挡了不少酒,我决定这个月给他加钱,你没意见吧。”

顾灼特会顺着话意爬,他立即说道:“没意见没意见,干嘛只给他加啊,你也加,你这个月工资也加钱。就从工作室的...”

“就从你的工资里扣是吧,我知道的,老板。”杨寻子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接话。

顾灼猛地被这么一噎,缓了半天才面色讪讪地,强撑着笑意应了下来。

不动声色地兴师问罪完,杨寻子一个眼神都没再给顾灼,直接换上礼貌地微笑看向宋凛,询问道。

“宋首席这么晚才回啊,你和我们老板这是在楼下遇见的?”

方才的情景让宋凛一早就回了神,他脑子飞快地转动,回道:“不是,我们俩是下午偶然遇见的,刚才在工坊看布料看太晚了,所以才这时候回来。不过不得不说,顾老板对工作还真是尽心尽力,就单一块布料的颜色都要仔细对比挑选。”

听着宋凛这话,杨寻子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一些,她看向顾灼,扯了扯嘴角问道:“是吗,你去看色卡了?”

“对,我去柯老师那里看色卡了,”顾灼急忙回道,他边说边掏出手机,作势要给杨寻子看。

杨寻子喝了酒,能撑到现在与他们交谈已是不易,更何况金屋里还藏着娇,哪里还有心情和顾灼说这些,她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明天再看吧,很晚了,我就先回房休息了。”杨寻子像是怕顾灼再说些什么,快速地与宋凛道了声晚安后便转身刷卡,利落地关上房门。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速度快得让站在门外的两人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但好在顾灼反应快,他及时出声没让尴尬延续:“也确实是很晚了,明天还有下午还有见面会,就先回房休息吧。”

经顾灼这么一提醒,宋凛才想起来明天的行程安排,他立即回了神:“是,很晚了,那我就先回房了,你也早点休息。”

顾灼应了声好,而后转身就刷开了杨寻子旁边的那扇门,也是在这时,宋凛才发现两人的房间竟是对门。

两人握着门把转身对望,惊讶的视线交汇,却又在碰撞的那一瞬间,化作笑意。

顾灼推门转身,偏头说道:“晚安,宋凛。”

宋凛笑了笑,也学着他的样子推门转身,轻声回道:“晚安,顾灼。”

作者有话要说:  2020最后一天啦,大家都要好好与过去道别,迎接新的开始呀。

在这一年里,我虽然依旧没有治好抑郁和暴食,甚至还因为状态不好,还中途从学校请假休息了一段时间,但我也收获了很多,很爱的人依旧在身边,没有因为我的脾气而离开,成功签约了jj,写了自己喜欢的文,进入这个圈子来认识的人都是很好很棒的,也有了很好的基友,也遇见了都是小天使的读者,虽然在年末大病了一场,但好在踩着最后一天的点恢复了。

总之,有坏的地方,但不多,一切都是好的方面更多一些,希望你们也是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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