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许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将那快要涌出来的眼泪硬生生的逼了进去,下垂的睫毛不停的颤抖,她死死的咬着牙上走上前。
“啪——”
充满狠厉的一巴掌用尽全力的甩在静贵人的脸上,清冷的声音就像是含了冰刀:“人是你杀的?”
“不,不是我……”静贵人捂着脸,抬起头看见温知许那张满是戾气的脸,到嘴的话开始颤抖:“不是我,不是我,我来的时候她就这样了。”
温知许哪里听她解释?踩着花盆底上前,一手掐住静贵人的喉咙,手掌越收越进。
入口的空气越来越稀薄,静贵人抓住还掐着颈脖的手,双眼越瞪越大,她不是没力气反抗与挣扎,但是看见温知许那冰冷的脸,身体情不自禁的软了下去。
棉雾乘机上前去看还挂在悬梁上的尸体,温知许见状手掌骤然间失了力气,放在身下的手悄然间握紧,用力颤抖就连指甲盖上都泛着惨白。
“你居然还去看。”静贵人颈脖,“她身子都僵硬了,怕是早就死了,你居然还心存妄想。”温知许听后嘴唇都僵硬了,静贵人忽然间笑出了声:“没想到高高在上的温嫔娘娘,也有今天。”
“主子——”棉雾忽然大叫:“主子,这不是章嫔娘娘。”从衣着背影上来看确实很像,但是棉雾大着胆子将人放了下来,那分明不是章嫔娘娘的脸。
温知许的身体忽然间放松了:“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就算是此时当着静贵人的面,可她的双腿却是止不住的发软。
静贵人头一次看见高高再上的温嫔露出如此模样,居然来不及去诧异死的不是章嫔,反倒是疯狂的大笑起来。
“你若是再发出一声笑声,本宫今日就让你有来无回。”温知许躬着身子,腿脚颤抖,整个人抽尽了力气倒在棉雾的身上。
可就算她现在这般狼狈,发出的话却照样让人从心底里生寒。
静贵人原本上挑的嘴角开始僵硬,不可置信道:“就算你是万岁爷的宠妃,再猖狂也不能无端端的杀害贵人。”
温知许整个人都站不住,唇色更是一片惨白,说出切口的话却一样浑身气势:“你若是再笑一声的话,本宫就告诉万岁爷,这人是你杀的。”
“你——”静贵人伸出手:“你胡说八道,这里里外外都是人,难道就没人看见不成?”
“都是人?”温知许冷笑着往大门处看去:“这些都是本宫的人,本宫说一无人敢说二。”像是再回应她的话,门口的奴才们全跪了下来。
那一瞬间,静贵人知道,温知许说的都是真的,以现在温嫔娘娘在后宫里的威望,她说什么没人敢说个不字。
“不……”静贵人脚步往后退:“不……”
温知许往下腰,努力让自己站直:“德妃果真是好计策,自己动手杀了人却让你过来当替死鬼。”
“你说什么?”静贵人像是没听懂般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什么叫做替死鬼?”
温知许不理她,知道死的不是章嫔之后,人都放松了下来,扶着棉雾的手走出去,屋子里除了被放下来的尸体之外,并无一人。
“回宫——”温知许语气淡淡的,刚说完就见外头忽然传出一声:“万岁爷驾到。”原在养心殿批折子的康熙听见延禧宫的人来禀告,立马扔了折子追了上去。
温嫔任性,这般说定又是生了哪门子的气。
人赶到延禧宫,有说温嫔出去赏月去了,康熙一路追上来,看见温知许正站在正对面,笑了:“怎么都站在院子里?”
他话音刚落,就见院子里的众人都跪了下来,唯独温知许扭过头,月色下那半弯着身子脸色煞白。
康熙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了,立马走上前扶住她:“怎么了?”顺着她的眼睛看过去,只见那被放下来早已僵硬了的尸体。
“这是怎么回事?”康熙的眼神扫过众人,静贵人捂着还在发疼的脸,刚要上前,温嫔的宫女棉雾忽然上前:“主子今日赏月,路过这的时候听见里面发出一声尖叫,推门而入便看见这个情形了。”
那尸体早就僵硬了,可见死了有一段时间,康熙充满怀疑又满是戾气的眼神看向静贵人,后者吓得瘫软在地,连忙解释:“万岁爷明察,嫔妾来的时候这宫女就死了……”
康熙抿了抿嘴唇,眼神冷漠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扔下一句“给朕彻查,”便打横抱起温知许往外走了。
***
见温嫔受了惊吓,康熙温声细语的好好哄了一路,回去的时候太医早早的就在延禧宫等着了。
把了脉,开了药,眼看着温知许吃了一碗安神汤,康熙这心里才算是放下了心:“好生的睡上一晚,明日就好了。”
康熙亲自替温知许捻了捻被角,刚直起身手腕就被温知许抓住了。
如玉般纤细滑腻的手掌入手冰凉,康熙挑起眉心叹了口气,将她的双手又重新放入被子中:“你放心,朕不走。”
温知许哪里能安下心来,闭着眼睛止不住的想,既然死的是宫女的话,那么章嫔人去哪了?德妃在后宫那么多年,少有失手的时候,若是她要杀的是章嫔的话,章嫔又是如何逃脱的?
那宫女死的时候,怎么是穿的章嫔的衣裳?
种种谜团接踵而来,温知许还没想明白,就感受一只手放在额头上,低沉又带着沙哑的嗓音道:“别胡思乱想,睡一觉。”
身子有片刻的僵硬,她不知道万岁爷是如何发现的。
但安神汤的药性渐渐的开始奏效了,头脑昏沉忍不住的开始想睡,不知不觉倒是真的睡着了过去。
夜半,见屋子里的灯一直没吹灭,李德全弓着身子走进来,只见万岁爷靠再床榻边的太师椅上,右手捏着眉心。
他一惊,还没说话就见康熙放下手,撇过来的眼神满是警告:“滚下去——”
李德全扯了扯嘴,忙不列颠的滚了下去。
翌日,温知许醒的早。
棉雾前来伺候洗漱,温知许的的头还泛着昏沉,下意思的问了一句:“昨个万岁爷几时走的?”
棉雾摇摇头:“主子,万岁爷昨夜没走,一早便从这去上朝去了啊。”
“没走?”温知许扭过头,身边的枕头被子都没乱,不像是有睡过,眼睛透过罗帐往太师椅上看去,昨晚迷迷糊糊的总觉得有人守了自己一晚上。
是康熙?温知许想到这,又下意思的摇摇头。只问:“章嫔找到了吗?”
“这屋里有几个能信的奴才昨晚都派出去了,”棉雾摇着头:“悄悄找了一晚上,还是没将人找到。”
虽是彻查,但章嫔不受宠,棉雾上前推脱章嫔病重,下不得床,这才没被人发现人不见了。
“若是今天再找不到的话。”温知许喃喃,后宫妃子忽然消失,这样大的事若是捅出去怕是会让皇族蒙羞,到时候章嫔……
想到这,屋子外面忽然响起了动静,外间的宫女进来禀告道:“主子,陈贵人来了,就在外面候着。”
陈贵人,陈氏?
温知许连忙下了榻:“先让她进来,本宫马上就出去。”等温知许收拾好走出去,就见她背对着自己,一身黑色的斗篷站在屋子中央。
“陈贵人?”温淡淡的撇开眼:“倒是别来无恙。”
身穿斗篷的背影转过头来,陈氏那张像极了的脸上带着两分尴尬,面对温嫔娘娘若有所思的目光,陈氏侧过身子垂下眼睛:“嫔妾叩见温嫔娘娘。”
“起来罢。”温知许掀开茶盏:“陈贵人倒是好兴致,一大早就来了本宫这里。”
“娘娘——”陈贵人直接跪了下来,低着头:“章嫔娘娘在嫔妾那,娘娘不用派人去找了。”她声音虽轻,却惊的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
“你说什么?”温知许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来,整个身子不可置信的凑过去,看着地上的人:“你说章嫔姐姐在你那?”
陈氏点了点头,飞快的道:“娘娘,嫔妾在这不能多留,过来是想给娘娘报个平安,待会一准会有人将章嫔娘娘完好无损的送过来。”
她说完,就立刻站起来带上了斗篷,转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温知许扶着棉雾,看着面对着她的背影:“第二次了。”
这是陈氏第二次帮她了。
温知许从不相信这世界上有无缘无故的善,同样的,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恶。
陈氏三番两次的帮她,总会有条件,她如今主动抛出,相信陈氏一样能够明白。
果然,陈氏原本要往前走的脚步停了下来,背对着温知许吸了一口气后开口道:“娘娘果然是聪明人,说话爽快。”
她扭头看着温知许嘴角勾起的笑,明明没什么却让她感觉脸上一热,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嫔妾不想住在永和宫,还请日后温嫔娘娘帮嫔妾一次。”
“就不枉费嫔妾今日冒死前来报信了。”垂下来的眼帘掩饰住眼眶中的自嘲,她实在是一个现实的人,也不得不为现实低头。
其实她是真心觉得亏欠温嫔,想要弥补的,也真心羡慕温嫔能为章嫔做到这般地步。
但她的十七阿哥……想到这,陈氏咬着牙。
她都提出条件了,有的话便不能再说出口。
“去吧——”她说了条件,温知许反倒是放了心:“只要章嫔平安,本宫自然会答应了你。”
“多谢娘娘——”陈氏垂下脸,重新带好斗篷往外走去。
***
永和宫
绿屏上前低声道:“春嬷嬷失了手。”德妃原本俯身在书案上写字,闻言手一顿,洁白的纸张上立马出现好大一个墨点。
她扔了笔,从书案上拿了一快帕子淡淡的擦了擦手:“怎么回事?”
“说是晚上太黑了认错了,将章嫔身边的宫女杀了,倒是让章嫔留了一命。”绿屏声音低低的,万岁爷的在查这事,看守的人手全部撤了回来,消息晚了不少。
“章嫔现在呢?”德妃咬着牙,挥手将手边的花瓶扫了下去。
“去……去延禧宫了。”绿屏说完赶紧低下头,不敢看德妃一眼。
“无用——”
德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身子开始浑身颤抖。
“娘娘——”绿屏上前劝:“娘娘莫要着急,再说了,那日的话章嫔不一定听见了,您别自己乱了阵脚。”
德妃后牙槽咬的开始作响,愤恨的道:“本宫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不然……不然……想到什么,她彻底慌了。
直到将手放在膝盖上,感受到那儿热乎乎的暖意,她才冷静下来。
揉着发疼的眉心,吩咐道:“就这样吧,你先盯着延禧宫。”想到再过几日,温嫔就要晋升为宸妃了,德妃那张满是冷意的脸一阵扭曲。
放在膝盖上的手抓的紧紧的,又忽然放了下来:“去……”她淡淡道:“去跟大阿哥说,让他近日多跟太子走动走动。”
“还有——”德妃的嗓音轻声道:“今年春闱放榜了吧,温家那个跟温嫔同胞兄弟考上了吗?”
绿屏点点头:“回娘娘,考上了。”捏着德妃的肩膀轻声道:“不日,就要进宫参加殿试了呢。”
“双胞兄弟?”德妃闭着眼睛笑了一声:“倒是有趣。”
德妃说到这站起来,伸手逗弄着肚圆白瓷盆里的红色鲤鱼。“暗示大阿哥那日务必带着太子去殿试那看看,可怜咱们的太子殿下找女人找了一年多了,人就在自己皇阿玛的后宫,整天的在眼皮子底下晃荡着呢。”
她伸出手逗弄着鱼儿的尾巴,笑着道:“也该让他知道了。”
***
延禧宫
不知章嫔如今是什么情况,温知许不敢贸然请太医,让棉雾喂章嫔吃了药,一直睡到下午章嫔才悠悠的醒过来。
一听她醒了,温知许赶紧让嬷嬷将十八阿哥抱下去,自己踩着花盆底冲进内殿里:“章嫔如何了?”
章嫔整个人瘦脱了形,抬头看见温知许的时候两行泪水从眼圈中滚了下来:“温妹妹——”她抱着温知许,泣不成声。
一个时辰后,章嫔的情绪才算是稳定下来。
“在我出宫这段时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温知许拿着帕子细细的擦着章嫔的眼角:“你如今……怎会变的这般……”
“我不知道。”章嫔疯狂的摇摇头。
“你刚走那段时间还好好的,德妃就算是掌管着后宫大小事也不曾为难我。”章嫔瘦的能瞧见骨头的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一切都在春猎前三天,忽然的就变了。”
章嫔浑浊的双眼眨了眨,开始慢慢回忆,那日她去永和宫想去问问德妃春猎的名单中有没有自己,温嫔出宫那么长时间,她想去看看。
哪知那日永和宫门前没人守着,太监宫女都不知去了哪里。
德妃的屋子关的严严实实的,一瞧就知道怕是主仆两人在说什么瞧瞧话,章嫔原本想立马转头就走,却不知为何鬼迷心窍的留了下来。
屋子离得远,断断续续的其实也听不清什么,像是什么膝盖,老爷送来的药之类。
她听了觉得无趣,原想转身就走,却没成想忽然冲出一只猫,吓了她一惊。
她控制不住,叫出了声。
屋子里的声音立马停了下来,她还没来的急躲,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德妃当时那张脸阴沉的可怕,她到现在还记得。
章嫔说到这,浑身打了个抖。
温知许拍着她的后背,无声的安慰着。
“后来,我莫名其妙就开始病了。”章嫔扯了扯嘴角:“春猎自然没有去,万岁爷走后,紫禁城就是她德妃的天下,我每日的饭食都被下了毒,要么慢性中毒而亡,要么饿死。”
“都过去去了。”温知许狠狠的闭上眼睛,接近三个月她无法想象章嫔是如何熬过来的,拍着章嫔后背的手微微颤抖:“别怕,都过去了。”
“她德妃就算是再权势滔天,如今本宫也要会上她一番。”温知许扯起一边嘴角,鲜红的弧度带着嗜血的残忍。
现如今她正当盛宠,膝下又有十八阿哥,不日就要封妃。
与德妃相比,虽少了资历,但是鱼死网破她也要报了当日之仇,更何况现在章嫔还被折磨成这般。
温知许的双手捏的啪啪作响。
脸上却带着笑安慰章嫔:“你先在我这住下,有什么事等你身子好了之后再说。”章嫔躺在床榻上,目光有些犹豫。
温知许笑着道:“你放心,十三阿哥与小公主我已经求万岁爷让荣妃暂时照看了,你先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最要紧。”
听到这,章嫔这才放松下来。
见温知许就要往前走,章嫔却忽然来了一句:“温妹妹,你觉不觉这件事蹊跷的紧。”温知许转头:“这话如何说?”
章嫔眯着眼睛,回想:“我原就没听清,但是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那日德妃关在屋子里说的若不是顶顶要紧事,何必费尽心思的要了我的性命?”
“没错——”温知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膝盖,药?还有送药的老爷,”抬起头问:“德妃的膝盖有伤?”
“有。”章嫔肯定道:“早些年间德妃也是宫女爬上来的,受了不少苦。”德妃宫女出身,这件事已经不是秘密了。
温知许眯着眼睛仔细一想,随后道:“你可还有没有听见旁的?”
“旁的?”章嫔想了许久,在温知许不可执行的目光中那张脸一点一点变的雪白。
“不知是不是听叉了。”她抖着声音:“依稀像是听见德妃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温知许心中那股怀疑,越来越浓,胸口的迷雾像是被人用手一点一点拂去。
“难为他这么多年如一日……”章嫔一直紧闭着的眼睛睁开,肯定道:“如一日般,还记得我……”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可以要一个表扬吗?就一个……
读者:好一个厚着脸皮的作者,啪啪啪
解释一下春闱的时间,原本是在三月左右,但是为了剧情设在了五月,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