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宫的主位出了大事,侍卫们连忙赶到养心殿禀告。
着急忙慌的,赶到的时候万岁爷已经去了早朝,侍卫们不敢耽搁,只能站在门口等着。
冬日的风吹的人脸上生疼,侍卫们站了一晚上浑身冰冷,放在袖子外面的手被风吹的就像是一块石头,即使是冷的发抖,侍卫们也不敢乱动一步。
好不容易万岁爷下了朝,侍卫们见状连忙跪下去:“奴才叩见万岁爷。”
康熙往前的脚步停了下来,他认得这两人是他派到延禧宫看守的侍卫。李德全看清万岁爷眼中的意思,走上前问两人:“何事,可是延禧宫的主子有什么情况?”
侍卫们听见这,相互扭头看了看,领头的那位一脸为难的张嘴:“回万岁爷,是延禧宫的娘娘出了事。”
康熙宽大的身子站的笔直,垂着眼睛往下看。
侍卫咽了咽口水,继续道:“昨个温嫔娘娘肚子不舒服,太医们治了一晚上,今天早上不幸小……”
“小……小产了。”
侍卫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后面已经彻底没了声音,他垂下头看不见万岁爷脸上的表情,可那浑身冰冷的气息却越来越重。
正当他抬起头准备看一眼万岁爷的时候,只觉得腰腹间忽然传出一道力,一脚就将他踢到楼梯下:“无用的东西。”
帝王威严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冰冷的语气令人忍不住浑身一抖,就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口,连后牙槽都在上下打颤。
***
延禧宫
康熙一路上满脸冰霜,浑身发抖怒气冲冲的走进来,奴才们站在外面跪了一地,康熙就像是没瞧见一脚往前踹。
宫门啪啪两声拍在后面,康熙抬脚刚走进去,立马就闻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他脸色原本就难看,见状血色褪的惨白,屋子恰好正对着内殿,康熙分明瞧见那垂下来的门帘抖了抖,随后里面传出一道虚弱的声音:“是棉雾吗?”
屋子里安静的只有他一人,康熙亲自转身将身后的门吱嘎一声关起来,穿着长靴的脚抬起来,犹豫几分还是往前走。
隔着门帘站在床榻边,沉声道:“是朕。”
门帘里的人有了动作,闪了闪。
而本来要伸出撩开门帘的手也放了下来,屋子里顿时安静了,静悄悄的只听见一声声呼吸,康熙闭了闭眼睛,将手放在床帘上。
“住手。”床榻上的人发出一一道沙哑干枯的声音,康熙原本已经碰到床帘的手竟听话的又放了下来,只那十指悄然间握紧了。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床榻上的人干又干巴巴的解释:“嫔妾病中丑态,不敢污了万岁爷的眼睛。”
“温嫔……”康熙垂下眼睛坐了下去:“你这是在怨朕。”
“嫔妾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想?”康熙将手放在两侧的扶手上拍了拍,侧过眼睛往床榻上看。
透过门帘,那里面的人是何表情康熙瞧不清楚,但这句话问完之后,里面的人没了声音。
“罢……罢了。”康熙拍了拍扶手:“不用答了。”
“怨——”女子的声音沙哑的像是干枯的河床,她咳嗽了一声转过头,透过床帘康熙感受的道那道目光:“我怨万岁爷将我禁足关在延禧宫里,却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我怨万岁爷这么长时间来不闻不问,不解释不关心。”门帘里的人深吸了一声,像是要憋住里面的情绪,但是说到后面,细微的颤抖还是暴露了情绪。
“嫔妾被关在延禧宫中,送来的碳火里面加了麝香。”温嫔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心如死灰:“这些,万岁爷知不知道?”
康熙仍然低下头坐在那,听着那一声声带着绝望的嘶吼,张开嘴却发现一句话都没有。
“孩子没了就好好养着。”康熙侧过身子,身上的朝珠擦过颈脖,冰冷又刺骨,他听见自己道:“日后,孩子会有的。”
然而,这句话床榻上的人已经不信了。
低下头,发出一声低低的笑。
“听说德妃娘娘早就在选要为太皇太后出宫礼佛之人。”温知许单手撑着身子,却无力的往后倒了倒:“嫔妾福薄,原出宫为太皇太后礼佛,永世不回皇宫,求万岁爷成全。”
放在扶手上的手掐的紧紧的,康熙闭上眼睛咬着牙:“德妃已经选好人选了,你刚小产,还是在宫中休养吧。”
他说罢,就起身要走。
身后的人却及时的喊住了他,带着期待的声音小心翼翼:“今日这一切,是不是万岁爷开的一场玩笑?”康熙听闻,心开始抽疼。
若说无辜的话,温嫔最是无辜。
他叹了口气,屋子里的气氛僵硬的让他站都站不住,多想抬起头一走了之,身后的温嫔却先他一步低声笑起来:“嫔妾想去寺庙为太皇太后祈福,求万岁爷应允。”
“礼佛之人进来不能见血腥,你刚小产完现在去的话不合适。”康熙双手背在身后,微仰起头继续道:“你若是想出宫的话,去汤山温泉那养一养吧。”
“恰好太皇太后之前也最爱去那,你若是想的话就在那位太后守陵吧。”康熙说完,在这再也站不住,闷声出了门。
直到快出门口的时候,屋子里的人才传出一道声音:“谢主隆恩——”
康熙撩下的眼皮抖了抖,胸中微微的开始震痛,他不死心的往后看了一眼,那道门帘还是如他刚去那般,一丝缝隙都没拉开。
宽大的手掌扶在门框,康熙咬着牙往外走,一直守在门口的李德全见状连忙上前过去将人扶稳。
“万岁爷——万岁爷?”
李德全喊了几声,才将康熙喊回神。
他一把将扶着的李德全推开,后者一愣随即立马跪了下来,屋子外面站着不少的侍卫太监,见状浩浩荡荡的都低头跪下。
冬日里,风可真大啊,吹在人身上甚至都让人晃了晃。
康熙扶着门框,在那门外站了许久,等伸出去的手都冻的通红了,他才淡淡的说了一句:“走了也好。”
走了,日后就莫在回来了!
帝王想到这,撩下满脸的冷漠,明黄色的龙袍还没脱下,冰冷的朝珠挂在脖子上刺骨又寒冷,胸口的金龙高高在上,康熙捏紧拳头往外走。
没两步,一缕雪花打在他头上,乌黑的发间瞬间染了一点白。
李德全轻呼了一声:“下雪了?”
翌日
那场雪下的浩浩荡荡,整个紫禁城都穿上了厚厚的银妆。
一辆藏青色的马车从宫门出发,一路往西去了。
养心殿中,李德全不知该如何禀告,人是万岁爷放的,也是万岁爷亲口应允的,但不知为何他就是开不了口。
想来想去,还是硬着头皮凑上去:“万岁爷,温嫔娘娘出宫了。”
康熙拿着笔的手就是一顿,雪白的纸上顿时好大一个墨点,他抬起头:“今日?”
李德全点点脑袋:“温嫔娘娘就带着棉雾一人,现在这时候估摸着已经出了宫门了。”他说完,瞧瞧抬起头想看看万岁爷,却见他板着一张冰冷的脸,面上无任何表情。
李德全弯腰往下退,刚走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脆响。
康熙手上那支玉笔,碎成了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