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汉一听有人要跟他抢秘籍,忙不迭地把《金枪九式》放入怀中,道:“咱要买齐九本,需要九百两?!”
英姐儿拿着那一百两银票有些后悔不该诓人。这傻大个要是真拿出九百两来,该怎么办?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那大汉一咬牙:“算了,咱老婆本也不要了。”说着把手伸到□□里一掏,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布褡裢来,解开了,取出一张还带着体温的银票:“这是一千两,你把刚才的一百两还我。成了吧?!”
一屋子的女人都被这场景惊呆了,随即直犯恶心,都觉得遇到了疯子。这银票不敢要啊,烫手!
英姐儿的手举着刚才那张银票子跟被火烧了似地赶紧一扔:“你……你……”这张银票不会也是从那里掏出来的吧?
她扭头向宋先生求救,宋先生一副波澜不惊的高人模样,视而不见,暗地里憋笑憋得肺都要抖坏了。
初春自小没见过这样粗野无礼没规矩的事情,觉得这简直是天大的侮辱,大叫一声:“哪里来的混账东西,在官家女眷面前这样撒野,还不打出去!”说着自己拿着笤帚就朝那大汉扑打过去去。
可是那大汉浪迹江湖,真的假的秘籍买了一堆,也练了一身武艺。见这丫头拿笤帚打他,脚步一移,身子一侧,初春扑了个空,直挺挺摔在地上。
那大汉挠了挠头,迷惑地看了看英姐儿:“咦,你的丫头一点儿功夫都不会?你不是有秘籍吗?”
英姐儿一听以为他明白了,还来不及高兴,就听那大汉自言自语道:“哦……我明白了,大约这功夫不适合女人练,你也看不懂!一定是这样的!”
英姐儿这个失望!无奈让香萝赶紧把初春扶起来,这可真是白摔一个大马趴。
周四郎和阿奇刚到巷口就见院子门口围了一堆人,吓得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飞快地跑过来,就要敲门。
旁边有个高瘦的汉子便道:“听说你们有秘籍在卖?开门让大家进去,一起瞧一瞧,要真是秘籍,咱们也想买!”
周四郎欲哭无泪,这都叫什么事?!只得叫门。英姐儿听见周四郎的声音,觉得可来了救星,忙让香萝去开门,自己连着宋先生众丫头都避到了室内。
门一开,就涌进一堆人来。
周四郎问了情况,只好厚着脸皮来收拾这个莫名其妙的烂摊子。
他一边叹了口气,一边对那大汉还有院子里的人说:“我这秘籍……咳咳,你们看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也知道了,实在是和武功无关……是……是闺房秘籍!”
他指了指大汉:“不信你瞧瞧给你那书!”
那大汉将信将疑地把刚才那本书取了出来,打开第一页,脸就红得跟猪肝似地,指着周四郎:“你们……骗人!”
周四郎暗叫一声阿弥陀佛,他信了就好,忙不迭地捡起地上的银票子:“我不骗你,你银票还在那里呢,你走吧……那本书,你要喜欢就送你了!”
那汉子一把抓过银票子,怒得朝着周四郎就把那本书扔了过来:“哪个不正经的喜欢这样的书!”
书脊飞来、正中周四郎的鼻梁。周四郎只觉一阵酸痛,一管鼻血缓缓流下。书“吧嗒”掉在地上。
旁边自有好事的凑过来看热闹。一看,乐了:“喂,小哥儿,这书不错啊,这边没见过,给我得了?”
周四郎还在眩晕之中,用手一擦鼻血,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英姐儿在室内听见,脑子里灵机一动,忙让香萝去传话:“爷,奶奶说若是有人要买这书,可让他们十日后再来。”
既不是武学秘籍,这些人也就散了。
英姐儿见周四郎被打伤了鼻子,也不用丫头们动手,自己拧了冰帕子给周四郎擦洗,心里又愧疚又来气,暗道:“下次见着那混蛋傻瓜一定找人揍他一顿!”一边问:“四郎,痛不痛?”
周四郎坐在床上,见她围着自己团团转,心里美滋滋地,索性道:“哎哟,我头好像有点儿晕,好英姐儿,你帮我揉一揉。”
英姐儿被他这称呼羞红了脸,又心痛他,叹了口气:“四郎,不是我说你,你这人嫩得真跟豆腐似的,碰都碰不得!”说着拉了他的手捂着那帕子,自己脱了鞋上床,半跪在他身后,把周四郎的头放在胸前,开始给他慢慢地揉太阳穴:“这样是不是舒服一点儿?”
周四郎舒舒服服地躺在英姐儿怀里,果然是书中自有颜如玉。被书砸这一下子,不冤。
他这样想着,居然慢慢地睡着了。
英姐儿一直揉一直揉,揉得手指头才生疼了,还没听到他叫停。心里更是心疼。可真是豆腐做的小郎,几滴鼻血就能晕这么半天。
到了第二日,等周四郎和阿奇走了,英姐儿便让众人都到她屋里来,说有事要商议。又让香萝去请了宋先生。
待人到齐了,英姐儿有些得意地宣布道:“我总算找到五两银子就可以操办的营生了!”
拾柳好奇地问道:“这苏州的东西比京城虽略便宜些,可五两银子,能做什么?”
英姐儿笑道:“我听说这苏州除了巨鹿书院,还有不少别的书院,连府学也开在这里,可不是读书人最多!”
“能到这里读书的人,家境都不差,这便宜的东西只怕入不了他们的眼!”见雪忍不住又想到凑钱的主意。
初春缩在角落里,心里十分不赞同,奶奶就该大门紧闭好好过日子,这做营生,免不了抛头露面地,实在是丢脸。可她也知道自己说了话没用,只会招人厌罢了,只得低了头,把不满都藏起来。
英姐儿兴奋地笑道:“我卖书,入不入得了他们的眼?!师父,你说这法子使不使得,四郎的书不少,我就花五两银子雇了人来抄,抄得了一卖,应该有点儿赚头。”
宋先生却依然是那副什么都不管的样子,点点头:“你想的法子,不管使不使得,你自己拿主意。”
待众人散了,英姐儿才悄悄地摸到宋先生屋里,缠着宋先生道:“师父,为什么我问你什么,你都让我自己拿主意,你是我师父啊,见识多了不起啊,你就帮帮我吧?我想的法子到底行不行?”
宋先生拍了拍她的头:“儒家会告诉你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我这老庄之学则不然。同样是卖书,有的人会发财,有的人会破产。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我教你的,你记住一点,凡事自己想明白了拿主意,想法子把事办成了。至于结果?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倒不必过于在意。”
英姐儿一把抱住宋先生,这个先生太合心意了:“我就说我师父天下第一。那个什么沉舟先生,装神弄鬼的,我倒想看看他能把四郎他们教出个什么样子来!”
英姐儿说干就干,当即又叫了牙人来,让给找那字好会画的穷秀才来抄书,试用一日,工钱二百钱;若是抄得又快又好,便留用,一日工钱三百钱。
这苏州城盘缠用尽无颜见江东父老或者想要凑了盘缠回乡的穷秀才不少,一时倒找了十个来。
英姐儿找店家要了一间房,便让见雪拿了一本书给他们:“我们只招五个人,你们谁抄得多,抄得好,画得多,画得好,明日便可以来上工。”
那些秀才们便道:“你只得一本书,我们十个人怎么抄啊?”
见雪知道英姐儿只有这一本三字经,中间又有几页插画,所以不想花钱再去买几本回来做样子,反正也不是真让他们抄《三字经》,便搪塞道:“若是一人一本又怎么显得出本事来?”说完自己就走了,留下一群酸秀才你争我抢,吵吵嚷嚷。
到了晚间,英姐儿等周四郎回来吃过晚饭,读了会儿书,进屋要歇息了,就跟他商议借书的事。
周四郎揉了揉额角,这一天下来真的很累,有些不高兴:“你成天琢磨着赚钱做什么?我给你的钱不够吗?我这就写信回去让仗义再多捎点儿银子过来!”
英姐儿一时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周四郎会反对,心里委屈,又觉得周四郎小气:“你的钱是你的钱,我没嫁妆,没私房……不过借你本书!”
周四郎一听这话音儿不对,转身取出自己装银钱的小匣子,递给英姐儿:“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只管拿着用就是了……听话,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等搬了那院子,安顿下来,你实在在家闲得没事,要买个铺子买块地慢慢经营,都没事。现在着急忙慌的,实在没必要!”
英姐儿听了怒气冲冲地把那钱匣子使劲一推:“我说了,你的钱是你的钱!你不借算了!我自己想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