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姐儿见周四郎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只觉得莫名其妙:“和他什么关系?他?你是说阿奇吗?”
周四郎找了张椅子坐下来,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英姐儿却觉得还是不要说得太多比较好:“以前认识的。我救过他,他也救过我。”
周四郎有些吃惊,睁着一双桃花眼很急切地问:“你救过他?怎么救的?”英姐儿见他这副恨不得马上知道答案的模样,一挑眉毛,白了他一眼:“就这么救的呗!”虽然只相处了三日,可英姐儿发现周四郎是个很有好奇心的人,凡事都想闹个明白,可是她这一次她可不打算再给他解密了,心道:“就好奇死你!”
果然周四郎见她不肯说,更急切了:“你怎么不说了?他又怎么救的你?”英姐儿装模作样地扶了扶腰:“哎哟,坐了这一天马车,我这腰酸得,我得去靠靠。”说着就往旁边的床上一躺,拉开被子装死狗去了。
周四郎见她手脸不洗,衣裳不换就往床上躺,心里忍不住嫌弃,又见她装模作样不回答问题,火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送过他一条手绢?!”他想着一模一样的手绢肯定是英姐儿做了送给阿奇的。英姐儿听了噗嗤一笑:“送了又怎么了?许姑娘没有送过你东西?”她这句话等于承认了阿奇跟她是某种类似周四郎和许月英的关系。
周四郎一下沉默了,半天才没趣道:“他不就是你的好姻缘!”
英姐儿闻言,心里有些酸酸的,阿奇没有来求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叔公的事?如果早知道他叔公病了,自己会不会因为心里堵着的那一口气,借着什么皇帝老儿的由头,一口就答应嫁给周四郎?自己嫁给周四郎是不是有一点别人都觉得我嫁不好,我偏要嫁给你们看的心思?她自己也想不明白。
周四郎见英姐儿只是闷声不说话,更觉得憋闷:“我出去走走!”
英姐儿身上累极了,可心里却乱糟糟地:“这个时候阿奇在干什么呢?”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便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几块碎银子,起身到隔壁去找香草。
香草见到她,从床上爬起来,哭丧着一张小脸:“那马车坐得我都要吐了,奶奶,我明日可不可以跟你坐啊?”
英姐儿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却道:“香草,我知道你累了,可是……阿奇,之前给我们全家都看过病,又救过我二哥,他叔公没了,香草,这一时也找不什么香烛纸钱,你拿了这钱,让七风带着你去一趟阿奇家好不好?请他无论如何都要收下。”
香草无奈,只得哼哼唧唧地爬起来去找七风。
吃过晚饭,周四郎被族长留着说话。英姐儿自己回了屋,一推屋门就惊呆了——阿奇竟然在屋里,满身虚弱地靠墙站着。
阿奇看见她像看到了久违的亲人,满眼悲伤地看着她,突然痛苦地挤出一句话:“叔公……叔公是我害死的!”说完整个人都反身趴在墙上,哭得浑身颤抖。
英姐儿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一叠声地否认道:“阿奇,不会的,不是你!”
“是我,是我!是我的任性害死了叔公!我说要娶你,非求着叔公去京城求周侍郎悔婚!我们到了周家门上,门上没人认识我们,当我们是去打秋风的!叔公生了气,便站在周家门外等着周侍郎下朝,谁知道下了雨!叔公淋病了,回来就……就……是我,是我害死叔公的!”阿奇一边说一边哭得撕心裂肺不能自已。
英姐儿闻言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流,忍不住去拉阿奇:“阿奇,是天意,都是天意!你不要怪你自己!不要怪你自己!叔公看见了你这样该多担心啊!”
阿奇听到英姐儿提到叔公,更是痛苦得不能自已,拼命地拿头去撞墙,一下比一下狠,英姐儿再也看不下去了,冲过去死命地拉他,却拉不住,英姐儿心一横,双手一张,索性紧紧地抱住了他,大声叫道:“阿奇!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叔公不是你害死的!不是!”
阿奇被英姐儿突然抱住一下子惊得不知所措,连撞墙都忘记了。刚才他见到香草,说要见英姐儿,香草跟他一起回来,让他在这里等着,自己却说太累了,跑了。
他本来只是想把那笔钱还给英姐儿,可是没想到一见到英姐儿就悲从中来,这些话憋在心里太久了,他不敢跟任何一个人说,他已经克死了父母,如今又克死了抚养自己长大的叔公,他就是一个不祥的人!如果不是答应了叔公,他一定会跟着叔公一起去的!可是如今英姐儿却怕他伤到自己而不避嫌,不忌讳地抱住了他!那一刻他真正地从内心深处生出一种强烈的渴望——一辈子都想跟她在一起!
阿奇深深地看着英姐儿满面泪痕的脸,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门就开了,周四郎正站在门口。
猜测是一回事,亲眼见到是另一回事。周四郎虽然嘴上说阿奇是英姐儿的好姻缘,可是也不能眼看着她给自己戴顶绿帽子!他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狠狠地一把拉开英姐儿:“你放手!”英姐儿被他拉得一个趔趄,不满道:“你干什么?”
周四郎把她挡在身后,恶狠狠地吼道:“你闭嘴!回头再跟你算账!”然后冰冷地对阿奇说:“看在五伯公尸骨未寒的份上,这次我就当没看见!要是你们敢再有下一次,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周四郎一向在英姐儿面前都是一个很好说话的愣头青,可英姐儿却从这句话里听出了腾腾的杀意。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阿奇却没有说话,只是对他深深一鞠躬:“都是我的错!只是……请你善待她!”说完不舍地看了英姐儿一眼,决然地转身出了门。
英姐儿面对这周四郎的冰块脸,这才意识到作为一个已婚妇人,刚才自己的举动实在是太过分了,心里不禁有些感激周四郎没有把事情闹大:“谢谢,相公!”
周四郎此时听见相公两字只觉分外地刺耳而讽刺,他狠狠地道:“别叫我相公!以后都不许叫!”
“那……那叫你什么?”英姐儿。
“叫四爷!”周四郎猛地一脚把开着的门给踢得关上了,转身呵斥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这样的事情要是被别人瞧见,你们都会被浸猪笼,被沉塘!真是……真是玷辱我周家的名声!还有我,就算我们只是三年假夫妻,你就非要这样迫不及待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要是真愿意等,他就老老实实地等你三年!在这三年里,你既要做我周家的四奶奶就要守规矩!守本分!”
门猛地被推开了,阿奇一脸决然地站在门口:“我都听见了。我会等!四郎,谢谢你!阿英,你放心!我守完三年孝就来娶你!”
周四郎和英姐儿都惊得不知所措,阿奇说完转身就走了,而门口还站在另一个目瞪口呆的人……香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