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渺仙府,一处云雾萦绕的山洞内,突然划过一抹紫光,一道身影幽然而现,神不知鬼不觉,未曾引起丝毫异样。
山洞门口的牌匾上,俨然写着三个大字——归宿阁。
而这个叫‘归宿阁’的山洞内,溪流潺潺,花香四溢,瞧着甚是赏心悦目,不知道还以为是哪位仙君的洞府。
可就是在这样一个赏心悦目的洞府内,一块空地上赫然摆着一个精致绝伦的琉璃棺材,棺材不小,明显是个双人棺材。
然而,此时棺材里,江宁正双眼紧闭,静静地躺在里面,似是睡着了一般。
梦中的江宁不知遇到了什么,双眉突然紧皱,长长的眼睫毛颤了颤,随即幽幽地睁开了双眼。
就在这时,山洞外也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长身玉立的男子跟在一把紫剑身后,慌慌张张来到了洞门口。
“凤舞,你确定上神真的在里面吗?”这长身玉立的男子正是幻化成人的星辰,他看着悬在半空中的紫剑问道。
紫剑的剑柄冲着他点了点,答案不言而喻。
星辰也不再迟疑,直接原地化身为剑,一剑横劈开山洞门口的结界。
这结界是言祁所设,星辰身为言祁的佩剑,虽未结灵契,但这结界显然把他默认成言祁的一部分,所以他很轻松便劈开了结界。
结界一开,凤舞‘咻’的一下便冲了进去,星辰紧跟其后,他们进去后,正好看到刚坐起身的江宁。
刚醒来的江宁显然还没弄清楚自己身处何处,便见到闯进来的一人一剑,剑她自是一眼便认出是凤舞,而那人却是在他怔楞了片刻后,才与当初看到的星辰幻化出的虚影相重合。
“星辰,你能化形了?”江宁惊讶道。
星辰点了点头,“是的,上神,很早之前我便能化形了,只是之前去修真界被压制了些修为。”
江宁敏感地抓到了重点,之前去修真界?
她不禁四处打量了起来,很快便认出这是霄渺仙府里的一个小山洞,因为她特别喜欢这里环境,以前倒是和言祁时常过来。
“言祁呢,我们都回来了,他是不是也回来了?”江宁着急地问道。
既然他们都能回来,那在法阵里消失的言祁,是不是提前一步回到了这里呢。
星辰摇摇头,一脸沮丧地说道:“对不起,上神,我现在感应不到主子的位置,不知道他有没有回来。”或者还能不能回来。
江宁微怔,她自然听出了星辰的话外之意,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
她强打着精神站起身,这才发现她竟然躺在一个双人棺材里,待看清棺材下面摆放的衣物时,不禁又一愣,竟然是她和言祁的衣服。
星辰看出了她的疑惑,适时地开口解释道:“这棺材是主子找来的,衣物是主子去找上神前一日放的,他怕找不到上神,所以……”
所以提前给两人准备了一个衣冠冢,江宁想。
“究竟怎么回事,星辰,你把我离开之后的事,详细同我说一遍。”
江宁之前一直以为,是在上次那个没做完的梦中,六界那些老家伙最后没有阻拦住言祁,他也是那时进了镇压混沌之主的法阵中,进而威胁他们,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星辰点了点头,开口说了起来。
按星辰所说,当时拦下言祁的竟然是凤舞,因为凤舞在最后关头感应到江宁还有一缕元神尚存于世,只是不知为何,凤舞却感应不到具体位置。
星辰说到这便没再继续说了,而是俯身拿起棺材里的一块石头递给江宁,是留像石。
“主子说,上神您说过,他要是单独出霄渺仙府的话,就要用这留像石留下记录,您回来要检查他有没有做坏事。”
说到这,星辰顿了一下,继续道:“他说,他之前就是没有听您的话,您才消失的,所以,在您消失之后,这留像石他就一直用法力开着,您想知道什么,都可以自己看。”
看到这留像石,江宁觉得有些眼熟,反应了半响才想起来,这是之前一次言祁出门没有告诉她,她担心他出事,找了许久都没找到,所以等他回来便气急败坏地塞给他的,还凶巴巴地说,她是他师父,有监督他不让他做坏事的义务。
当然,这就是当时情急之下的幼稚行为,哪能当真,自然也不会让言祁每次出门都开着这玩意,这事自然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只是,江宁没想到,言祁竟然会在那时候当真。
这留像石本有两块,塞给言祁一块后,她这边还有一块,这留像石可不止有留像的功能,只要其中一块开着,那另一块随时可以看到对方那边的情况。
而放在棺材里的这块,是江宁的那一块,她记得这块应该在她屋子里的书架上随便放着召灰呢,没想到竟然被言祁找到放在这里。
江宁也不再多想,抬手给这块留像石输送了些灵力,留像石开始缓缓出现画面。
在得知江宁尚有一缕元神在世后,言祁开始四海八荒地寻起了她,可是他几乎把六界的每个犄角旮旯都翻了数遍,但都未找到江宁的半□□影。
看着留像石里的画面,江宁觉得若不是凤舞说江宁还在人世,换成任何人,怕是言祁都会认为自己被骗了吧。
就这样,言祁上天入地,踏过极巅的雪山,进过东海的深渊,独身一人两剑寻了江宁整整一千年,然而仍没找到人。
终于,言祁似是撑不下去了,那被江宁几乎磨平的逆骨瞬间反弹,江宁看着他回到霄渺仙府,把仙府的一概事宜妥善安排好后,甚至还给他们两人做了衣冠冢,就是那叫归宿阁的山洞。
言祁在洞中站了一整宿,第二日一早,他离开了山洞,亲手给山洞封上了结界。
负手而立,言祁深深望着洞口看了一眼,喃喃道:“答应你的事,我要食言了,可是,是你失信在先的……”
江宁看着留像石上,言祁脸上的悲恸和孤注一掷,心脏蓦然一悸,他隐隐猜出他要做什么了。
果然,他转身来到镇压混沌之主的地方,再次逼得天帝带着六界的那群老家伙现身。
天帝皱着眉:“言祁,你不守在霄渺仙府,又来这里做什么?”
言祁闻声回身:“我想请诸位帮我个忙,找个人。”
天帝及众神众仙集体默然,即便他们不问,也知言祁是要找谁,毕竟这千年来言祁翻遍六界的每个角落,找江宁上神之事,俨然成了六界茶余饭后的话题。
可是,这本就是件棘手之事,言祁可是找了上千年都没有结果的事,他们又何苦揽下这苦差事,届时再落个吃力不讨好。
“哼,你两瓣嘴唇一张一闭,就让我们帮忙,你以为你谁啊,笑话,我们凭什么听你的。”凤族的一长老率先呛声道。
因为当年之事,凤族人一直觉得言祁打了他们的脸,这些年来虽未有什么实质性的报复举动,但也是一向看不惯霄渺仙府和言祁,这还不容易抓住个机会,自然要奚落一番。
凤族长老话落,天帝和一众老家伙仍然没有表态,但显然是和凤族长老一样的想法。
言祁轻飘飘瞥了他们一眼,“可你们过来了,不是吗?”
“我们过来可不是为了帮你,我们这不是感应到镇压混沌之主的结界有异样才……”凤族那长老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不可思议地看向言祁。
言祁也不再同他们废话,径直抬手附在镇压混沌之主的结界之上,然后本已沉寂的混沌之主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开始悠悠转醒,结界内的那混沌之气也开始不安于室的躁动起来。
天帝惊诧:“言祁,你做了什么?快住手!”
天帝一边说,手下以使了法力,想直接把言祁拿下,其他的众神众仙自然也没闲着,齐齐朝着言祁发力。
奈何言祁似是早就预料到这群人的动作,轻轻一转身,一人两剑赫然进到了阵眼混沌之主的结界内。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进到阵里!”凤族不可思议道。
自打千年前江宁陨落于此地后,天帝及六界之人自是知道镇压混沌之主的重要性,此后便由天帝和六界这群老家伙亲自看守,所以这次混沌之主的结界刚有异样,他们便赶了过来。
言祁这次没再搭理他们,抬手对着自己施展了旁人看不懂的术法,半响后,他蓦地弯腰单膝及地吐出一口血,当他再次站起身时,浑身上下明显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江宁暗道,果然如此,他把魂力的束缚全然卸去,那具有毁天灭地之威的魂力彻底释放,这本来无风无云的九重天上,倏然罡风凌冽、阴风阵阵。
众神众仙大惊失色,他们想出手去对付言祁,但又忌惮他身后的混沌之主和他那身蓦然暴增的魂力,不禁左右为难了起来。
“言祁,你这是做什么,江宁上神一直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你又怎么能违背她的医院,做出生灵涂炭之事。”天帝身旁的成武仙君突然出声道。
“你疯了,你难道不知道这混沌之主被放出来的后果!”
听到成武仙君提到江宁,言祁似是一怔神,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嘴角含着丝嗜血的笑:“我疯又不是一日两日的了,你们难道今日才知道?”
“七日,我只给你们七日,时间一到,若是还是找不到她,那大家便一起消失吧。”
留像石上的画面放映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不过看到这里也够了,言祁既然都带着凤舞和星辰跟到修真界,后续的事情江宁大概也能猜的到。
只是匆匆看完这上千年过往,江宁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原来,她眼中穿书的那一瞬间,竟是他苦熬的上千年!
这个傻子,竟然什么都没同她说。
想到这,江宁一刻也等不了了,站起身便朝着洞口走去,星辰和凤舞见状,忙跟了上去。
“上神,您这是要去哪,有什么打算?”星辰问。
江宁眼底闪过一抹坚毅:“我要去找他。”
说完,江宁耳边径直响起那日言祁几乎祈求的话,‘宁儿,要是我不见了,记得多找找,多找找总能找到的’。
没错,多找找总能找到的,言祁找了她一千年都没有放弃,可不就找到了吗,所以,她定也能找到他。
——
从霄渺仙府出来,江宁一路无阻地来到镇压混沌之主的地方。
她认真思索了一番,修真界虽与六界相隔绝,但既然她、凤舞、星辰都是通过那混沌法阵回来的,可见那法阵同应该是修真界与六界的传送枢纽。
由此推断,那言祁从法阵消失后,定然也是回到这里。
再根据星辰所述,当时天帝他们就是在阵眼混沌之主的地方,把他们送去修真界的,江宁觉得,也许在那里他们能找到言祁的踪迹。
只是江宁他们来到此地时,却意外碰到天帝及六界众仙众神,他们见到江宁先是一愣,随即似是想到什么,一脸的恍然大悟。
“江宁上神,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一个瞧着眼生的男子向前同江宁打招呼,
江宁顿了一下,猜其应该是天族的哪个小仙,微微颔首示意。
那小仙也不在意,径自说道:“我知道了,这混沌之主突然被除去,定是您出手的对不对,我就说嘛,这无缘无故的,混沌之主怎么可能说消失了……”
混沌之主消失了?江宁表面不动声色,心里隐约猜到,这应该和修真界那边法阵被破有关。
天帝带着众仙走了过来,江宁朝着众人作揖行了一礼后,又勉强同他们寒暄了一番。
关于天帝他们认为混沌之主是被她所除之事,江宁的态度也是默认,然后又趁机上前查探了一番,果然镇压混沌之主的结界仍然健在,而里面的混沌之主却没有踪迹,那一片混沌的白雾也早已消失。
看天帝他们的反应,应该已经在六界内遍寻了混沌之主的痕迹,看样子应该是什么也没找到,排除了混沌之主逃出去的可能。
那现在唯一的解释,混沌之主已被彻底除去。
可算除去了六界众人一块大心病,天帝他们自然喜不胜收,对江宁自然是更加热情了起来,只是当他们想探知具体细节时,江宁摆出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然后以身体抱恙为由,回了霄渺仙府。
霄渺仙府,言祁的卧房内。
江宁坐在他的床榻上,双眉微皱,正在冥思苦想。
混沌之主已被除,而且那镇压之地并未探寻到言祁的痕迹,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言祁也像她之前一样,被困在了一个他们目前未知的空间里。
只是究竟被困在哪里呢?
言祁是在混沌法阵里的消失的,那定是通过法阵被送了回来,可是,无论是她还是星辰,都无法在六界之内感知道他的踪迹,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或者说,是那个地方究竟有什么东西,能把言祁完全隔绝于外界?
等等,隔绝于外界?江宁突然从床榻上站了起来。
混沌之气!不管是当初的李楚楚,还是最后袭击她的林清晗,不都是把自己隐匿在混沌之气中,无声无息地躲藏起来的吗。
可是,六界之内早已没有了混沌之气,这一点江宁不用探查都能肯定,否则天帝他们定不会这般轻易便相信混沌之主已被除之事。
对了,是绝望!没有了混沌之气,但这世间混沌之气形成的绝望却无处不在。
混沌之气灵力来源于这世间的绝望,人,鬼,妖,乃至于神仙。
当这世间被绝望吞噬后,将会陷入一片虚无,唯有黑暗永随,没有光亮。
而混沌法阵摧毁机制开启后产生的那漩涡,定是最易产生绝望情绪的磁场,所以,言祁他定是被困在了某个令他绝望地方。
凤族禁地边境,迷魂崖!
那是言祁最无力、最灰暗的地方,自然也是他最绝望的时候,所以,他定是被困在了那里,江宁想。
有了答案,江宁一刻也不愿多等,于是便带着星辰和凤舞,偷偷地来到了迷魂崖。
可是,上一刻有多欢喜,来到迷魂崖后就有多失落,江宁和星辰反复探查了数遍,都没找到言祁的痕迹。
江宁不死心,又趁着夜色潜入了凤族,来到了凤族前一任族长,那色胆包天老巫婆的宫殿,但仍然没有探寻到言祁的踪迹。
再次失魂落魄地来到迷魂崖,江宁坐到言祁曾经坐过的那块岩石上,神情落寞道:“星辰,你说我这个师父当得是不是特别不称职,竟然连他最怕什么都不知道。”
星辰本就不擅长安慰人,只能干巴巴地说道:“这不怪上神,主子他好像真的没什么害怕事,我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不也不知道吗。”
“主子他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对什么都不在意,当然,除了上神您之外……”
星辰本来只是想随意絮叨两句,不让江宁多想,可说到这,他突然停了下来。
“我知道主子最怕什么了,”星辰狂喜道,“主子他,最怕上神您丢下他,不要他……”
——
看着眼前破败的茅草房,江宁心里微微凝起一丝苦涩,她怎么也没想到,言祁最绝望的记忆竟然是在这里,而且还是因为她。
这是霄渺仙府地界内最边缘的地方,江宁会在偶尔巡视时会来到此地,她唯一一次同言祁来到这里,是在他来到霄渺仙府刚满一百年的时候。
那时他在凤族强行使用魂力被反噬的伤养的差不多了,江宁觉得他整日呆在洞府里太闷了,便拽着他一起陪她巡视地界。
其实,所谓的美其名曰‘巡视地界’,也就是江宁整日里闲不住,喜欢四处溜达。
霄渺仙府内各个地界,本就有各司其职的仙官负责,哪里还需要她这个上神亲自管这些,要是凡事都需江宁事必躬亲,估计她早都不干这上神了。
那日,江宁正是拉着言祁在这里茅草屋里歇脚,她随口提了一句,说他身子既已无恙,等改日送他去东阳仙府的府学去进学的事。
江宁没当过人师父,更没有过师父,自打说言祁是她徒弟后,便整日里担心误人子弟,遂想了许久终于找到个一举两得的办法,那便是让他去隔壁东阳仙府进学。
东阳仙府与霄渺仙府不同,府内人丁兴旺,东阳上神门下就有十几个徒弟,徒弟又收徒弟,徒子徒孙一大帮,所以,他们便直接开了个府学,平日里都聚在一起教,也省事。
不过想想也是,看哪个仙府的上神底下不是徒孙满地,而她只有他一个徒弟,没办法谁让她这个上神之位是从她爹那里继承的呢,才不配位的结果就是,府内人丁奚落。
这事也不能完全怪她,他爹娘也懒散之人,在世之时也没收徒弟,整日里四处闲云野鹤,说什么收徒弟麻烦,有操不完的心之类的,所以在他们陨落后,江宁连个能搭把手的师兄弟都没有。
关于她爹娘关于‘收徒弟有操不完的心’的见解,江宁算是深有体会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东阳仙府的府学确实不错,东阳仙府里还请了六界之内各领域的佼佼者授学,办的有模有样,起先与东阳仙府交好一些仙府,也会把自家的子弟送过去进学。
久而久之,东阳仙府的府学在六界内也传出了些名声,连天族的那群龙子龙孙也开始来凑热闹。
至于为什么江宁能把言祁送过去,主要还是因为她爹娘在世时,帮了东阳上神一个大忙,从而东阳仙府欠了霄渺仙府人情,所以,她开口,他们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可谁知言祁听她说完要去东阳仙府进学的事,只淡淡回了句:“不去。”
江宁一听急了,“你这年纪不读书要干什么,要上天吗?”
言祁轻飘飘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江宁看这臭小子又来‘闷葫芦’这一套,只能苦口婆心地劝道:“我是你师父,让你去进学又不会害你,多读点书总是好的,哎,你这是什么眼神……“
言祁淡定反问道:“那你怎么不去,你年纪明明也不大。”
那她这不是不喜欢读书吗,江宁下意识就想回道,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及时憋了回去。
不行,她要端住为人师的威严,不能给徒弟做不好的榜样。
哎,当年一哭二闹三绝食,让她爹娘同意她退学之事可千万不能让小徒弟知道,江宁想,回去定要好好交代下去,这事谁都不许提。
“那个,我爹娘在世时,我早都去过了,那里的老师教的还不错,所以我才让你去的。”江宁强装镇定道。
在言祁似笑非笑的目光下,江宁顿觉自己的小心思被拆穿了,有点不自在,开始口不择言:“既然你不听我这个师父,那你便就此离去吧,我霄渺仙府庙小,容不下你这座大佛
说完,江宁便拂袖而去,径直回了霄渺仙府。
她本以为言祁随后便会自己会霄渺仙府,便没太当回事,再加上被拆穿小心思有些懊恼,便堵着口气一连多日没过问他的事。
当她得知言祁并没有回来时,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
江宁不知要去哪里找言祁,只能满心焦虑地来到了茅草屋这边,但来之前她已经不抱多大希望了,这都半月有余,他怎么可能一直待在这里。
可当她来到茅草屋前时,却看到坐在石凳上的言祁,正是那日她离开时他坐的位置。
甚至连姿势都没变,低垂着头,盯着鞋尖不知在看什么。
江宁惊诧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言祁闻声抬头,那是江宁第一次见言祁露出这样无助的神情,当然,也是唯一一次。
他说:“我无处可去……”
江宁思绪骤然收起,她现在真是恨不得给当初的那个自己一巴掌,看她都做了什么混账事!
怪不得他从来不愿再来这里,怪不得每次两人路过此地时,他总是找各种理由绕道而过。
不敢再多耽搁,只要想到言祁被困在那样的绝望梦魇中,江宁的心就疼到要窒息一般,她要去亲自把他带出来。
*
同样的茅草房,同样的石凳,言祁坐在同样的位置,低垂着头,正盯着自己的鞋尖发呆。
但这里的天是灰蒙蒙,不,准确来说,不止是天色,是一切都是灰蒙蒙的,而这灰蒙蒙的来源,就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言祁。
这里就是困住言祁的,让人窒息的绝望梦魇。
被困在其中的言祁,此时根本没有发现自己被困住了,他长长的睫毛下遮不住的是空洞的眼神。
他只知道,他终于把江宁惹生气了,而她也终于不要他了。
这一次,她好心送他去六界内声名远扬的东阳仙府府学进学,他不仅不领情,还对她冷嘲热讽。
东阳仙府的府学啊,当初在冥界时,他那些名义上的兄弟们做梦都想去见识一番的地方……
瞧,他多不知好歹啊,这一次一如他所愿,她终于不再忍他了。
可是,这不是他早就料想到的吗,为什么会这么难受,明明已经被丢掉过很多次了,不是都已经习惯了吗,可这一次为什么好像以往很多次加一块还难受,言祁捂着自己的胸口,困惑极了。
就这样不知坐了多久,好像有天长地久般,言祁突然觉得这人生真是无趣极了。
以后不会有人再关心他冷不冷了,不会有人挡在他身前要护着他了,不会有人言笑晏晏地来给他送吃食了,更没有人要带他回家了……
对啊,家,也没有了……
这样想着想着,言祁突然觉得什么即将淹没他,有些喘不过气,算了,不管了,不重要了,就这样淹没了也好……
江宁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言祁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犹如当年她来找他时看到的样子。
江宁颤着声音轻声唤道:“言祁。”
言祁就像是一座石像一样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江宁慌了,忙上前蹲在言祁深情,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言祁,是我,我来找你了……”
言祁似是对江宁的声音有了感应,又似是被手心的那抹温热唤回了神,只见他慢慢地抬头看向江宁,眼底一片茫然。
江宁耐心地又说了一遍:“言祁,我来找你了。”
这次他终于有了反应,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许久,才哑着声音道:“可是,你已经不要我了……”
江宁眼眶蓦地红了,她再也忍不住了,直接用嘴堵住了言祁未说完的话。
唇上的柔软,终于让言祁木然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先是一愣,随即伸手把江宁搂紧怀里,低头覆上江宁的唇,像在荒漠中饥渴了许久的旅人遇到一丝甘霖般,狠狠吻了下去。
唇舌交缠,辗转厮磨,难舍难分。
半响,一吻结束。言祁眼底终于恢复清明,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道:“宁儿,你来找我了,真好啊。”
江宁从言祁的怀里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嗯,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写到这里正文就完结了,谢谢大家的支持
这篇文写的比较坎坷,中间一度停更了一段时间,谢谢能支持到最后的小可爱们,你们真的给了我很大的鼓励!
接下来还会写一些番外,是关于江宁和言祁回到霄渺仙府的日常,还有费岑的结局,喜欢的小可爱可以番外见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