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弟子慌慌张张地闯入前清坛,连滚带爬的到了秋悯怀和慕瓷鸢面前,跪稳了正了正头顶的发冠,气喘吁吁地先行一礼:“上清尊,灵曦真君。”
“何事如此慌张?”秋悯怀见这弟子慌张至此,便知事情不妙,从椅子上起身上前两步低头看着他。
“玄一阁……”那弟子边喘边道,“……那晚被四象阵探出的那个妖怪,又出现了,此刻……此刻正在血洗玄一阁呐!”
闻言,秋悯怀与慕瓷鸢交换了个眼神。
这种事情平时也轮不到秋悯怀管,于是有些疑惑,蹙眉又问:“玉清尊和太清尊呢?”
“两位仙尊午时便出去了,”那弟子如实答道,“说是城西有数名高阶妖怪联手袭击村落,前去应援。”
“这妖怪可真会挑时候,”慕瓷鸢也从椅子上起身,懒懒地伸了个懒腰,“行了,我们知道了,你先过去,我们随后就到。”
“是。”那弟子请了二位,便又转身握住剑柄慌慌张张的往玄一阁赶去。
慕瓷鸢在随身的乾坤袋里摸了两张空白的符纸,掏出笔在嘴里咂了一下,一边画瞬身符一边自言自语道:“这回带了。”
画好后递给秋悯怀一张,秋悯怀拿着瞬身符,向试炼林中瞥了一眼。
慕瓷鸢伸手轻轻在秋悯怀手里那张瞬身符上一点,像是习以为常一般,随后两张瞬身符一燃,二人便消失在了前清坛上。
试炼林中。
成长安摸着季尘潇两侧断裂的肋骨,皱着眉道:“我说你果真是一丁点修为都没有吗?怎么才摔一下就成这个样子,灵力护体不会吗?”
季尘潇摇摇头:“不会,没学过,这不是来学了吗?”说着,他看了柳卿诚一眼,柳卿诚会意,低头暗暗笑了一下。
成长安嗤了一声,便让柳卿诚从背后扶住季尘潇,然后准备给季尘潇正骨:“幸亏你遇到了我,否则待你走出这树林,那几根断掉的肋骨非把你五脏六腑扎成马蜂窝不可。”
随即他双手蕴出一层淡淡的蓝光,往季尘潇断掉的肋骨处一贴:“别动啊,疼也不准动。”
季尘潇刚想答应一声,两肋便传来一阵剧痛,他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唉哟唉哟唉哟……你轻点。”
“叫你别动!没法轻,忍着!”成长安吼他道。
季尘潇咧嘴一笑:“嘿嘿,逗你呢,这点痛算什么,你继续,快点弄好我们早点出去。”
成长安抬眼瞪了他一眼:“不痛你喊个屁。”
但扶着季尘潇的柳卿诚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季尘潇身体在微微颤抖。成长安每动一下,季尘潇便浑身紧绷一次。
于是他探出半边脑袋看了看成长安,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长安你还是轻些,不急这一时半刻。”
由于成长安的医术也不是很高明,拖拖拉拉的治疗了一个时辰,季尘潇才算是可以正常活动了。
洞外,天色已经全暗。这林子白天都光线昏暗,更别说晚上了,抬眼便是伸手不见五指。
三人都有些疲惫,靠在石壁上望着周围的漆黑一片。
柳卿诚:“要不今晚在这里歇息一晚,明天一早再走吧。”
成长安:“要歇你自己歇,我可不想在这种鬼地方多逗留一刻。”说罢便起身向洞外走去。
季尘潇内伤刚愈,要走也有些勉强,但他也想要快些走出林子,快些加入钰珏,快些开始修炼,加快一切进程。
于是他站起身来,向柳卿诚伸出右手:“这种地方多呆一刻也是多受一刻的罪。你要是走不动,我背你便是,来。”
柳卿诚看了看季尘潇停在他面前的手,叹了口气,只好拉住站起身来:“也罢,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待在这里,尘潇兄伤势才好,还是小心些为好,我自己走罢。”
玄一阁院内。
一众钰珏弟子被一圈碧绿色的闪光围住,那闪光绕着弟子们疾驰,划出一圈光带。
光带外围的地面上铺满了横七竖八的钰珏弟子尸体,这些尸体都是被利器封喉而亡。
大片大片干涸的血敷在伤口周围,地面上的血太多,没有完全干涸,在尸体与尸体之间连成一片,又湿又滑。
几乎整个钰珏派闲暇的人手都被调集此处了,岂料光尸体就占四分之一,这对整个钰珏来说可谓是损失惨重。
秋悯怀提剑护在这群弟子外围,眉头紧锁。慕瓷鸢伤势还未痊愈,只得先按兵不动,站在秋悯怀身旁观察敌人的动作破绽。
没错,那光带就是敌人。
正在这时,碧色光带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青衣少年伫立眼前。
这少年身形消瘦,面色有些苍白,一双丹凤眼中透着冷漠。一头青丝束着垂髻在身后飘飘然,左右手各拈一片薄如蝉翼的半月状利刃,利刃刀口染血,身上却是一红不沾。
他就这么注视着慕瓷鸢,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秋悯怀眯起双目,将手中啼仙指向这位青衣少年,低声对声旁慕瓷鸢道:“是那日袭击中正堂的玄猫的同伙,那日便是他带走了玄猫。”
慕瓷鸢挠了挠头,一咂嘴道:“没想到这世上除了我的瞬身符,还有人能够瞬间移动呐……麻烦。”
“瓷鸢兄伤势未愈,切勿轻举妄动。”秋悯怀道。
“是呀是呀,”身后一众弟子符合道,“灵曦真君您若是在钰珏出了什么岔子,我们也带担不起啊。”
“师兄此言甚是,此处有上清尊坐镇,灵曦真君不如到安全的地方歇息?”
闻言,慕瓷鸢颇有深意的看了秋悯怀一眼,秋悯怀也看了他一眼。
“你们上清尊从不出手杀生,”慕瓷鸢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掏符纸,“怎么能因为一个速度快些的妖怪就破了例?”
“可是……”
弟子们还想说,却被秋悯怀制止:“好了,灵曦真君自有分寸。”
那青衣男子见慕瓷鸢掏出符纸,忽然发力倏然化作一道碧光一闪,几乎是同一时间,秋悯怀提剑在面前一挡,剑身迸出火花,青衣男子随即现身,双手拈着那两片姑且叫做刀的东西,交叉在秋悯怀剑身之上。
这一系列动作快得让众弟子们都来不及看清,那青衣男子便即刻又退了回去,秋悯怀随即将剑往身侧一放,众弟子才反应过来,纷纷提剑招架,一脸惊恐。
惊恐也是正常,因为方才这些倒在地上的弟子,便是被他这么一晃一个,一晃一个,接二连三在猝不及防之时便割破了喉咙,根本无法预判其来处,连人影都没看见,就已经倒了一片。再见他这样一晃化作碧光,难免惊慌又不知所措。
慕瓷鸢眉一挑:“哟?你是怕自己没我快,转而攻击我身边的人?”
那青衣男子淡然翻起双目看着慕瓷鸢,嘴皮子微微一动:“飞琼幻影慕瓷鸢。”
“看来你还是认识我的,”慕瓷鸢一边说话,一边用笔在空白符纸上画着符文,时不时抬眼看他,“那我也不跟你多啰嗦了,直截了当一点罢。”
话音刚落,他提笔勾起最后一划,迅速将笔横在口中咬住,随即双掌一合,一排符纸如车轮一般在他面前排列转动起来。
秋悯怀心想,妖人频频在玄一阁触动四象阵,恐怕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玄一阁中有什么令他感兴趣的东西,千万不能让他得逞。
于是扭头对身后的一众弟子令道:“钰珏弟子听令。”
众弟子齐刷刷的持剑抱于身前听候调遣。
“布阵,护四象。”
“是。”
还幸存的弟子们四下分散到东南西北四角,列阵结小型结界,守住四象。
但青衣男子没有看这些弟子,而是将所有精力集中起来对付慕瓷鸢。他将手中薄刃攥紧,倏然一闪化作一道碧绿的光,慕瓷鸢食指与中指并拢拈符与他几乎是同时消失。
站在原地的秋悯怀提剑凝神,时不时见周围有东西碰撞迸发出火花,在夜里显得格外炫目。
火花绕着玄一阁塔身来回周旋,青衣男子迟迟不现身,也不攻击秋悯怀,更没有去靠近四象阵。
秋悯怀就这么看着,心中总觉得这个妖人的举动有些反常。
他既然有如此快的速度,为何不直接破坏四象,而要在这院内屠杀。待他们二人赶到后,又转而与他们这两个实力强劲之人打斗,这么做简直劳神费力,还浪费时间。
除非他的目的不是这玄一阁,而是屠杀钰珏弟子。但也不对,若是要杀,以他的速度,在他们赶到之前杀掉半数弟子都绰绰有余,如今还剩这么多弟子活着,实在是不合常理。
那么他的目的也不是屠杀。
秋悯怀蹙眉,双目跟着迸发不断的火花走,思索着,忽然眸子一亮。
——时间,这个妖人实在拖延时间!
而目的……这个妖人之前是与玄猫一起的,玄猫见过季尘潇,并且季尘潇在去领罪的路上就一直心事重重。难不成……是玄猫识破了季尘潇的身份?
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却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千面诡谲不仅在修仙界被恨之入骨,且听祖辈们说,在妖界他为了坐上妖王的位置也是树敌无数,若真是被玄猫识破,季尘潇此刻这般境遇小命难保。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秋悯怀将啼仙入鞘,向不知何处道:“他这是在拖延时间,真正的目的是试炼林!”
闻言,慕瓷鸢忽然在他眼前现身,眉一蹙:“这样啊。”
于是拈两张瞬身符,照旧替没有灵力的秋悯怀点了一张,二人倏然消失在玄一阁前。
众弟子见两位仙尊竟然丢下他们走了,慌张起来。岂料那青衣男子忽然现身,愤恨的一甩衣袖,将双刃收起,也“嗖”的一声化作碧光消失在了众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