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悯怀将怀中的季尘潇一掌推开,自己重新仔仔细细整理了衣襟。
季尘潇撇了撇嘴,拍拍身上的灰抱怨道:“用得着我的时候倒是抱得紧,这下不用了,就一掌推开了?哎……人心凉薄啊,就只担得起一个‘利’字。”
说着他凑到秦隽素身旁,看她背蛇妖背得吃力,便想帮帮她,伸手去搀蛇妖。秦隽素一见他的手伸过来,一把捉住他的手腕,擒住他的肩头翻转一按,将他整个人扣在了地上。蛇妖又骨碌滚地。
吃了一嘴土的季尘潇哪想得到这位大小姐竟野泼到如此地步,被她这么一擒,右手、右肩关节咔咔作响,疼得眼泪水都快出来了,发出一阵惨叫:“啊啊啊……你别……痛痛痛!”
秦隽素眉头皱得紧,丝毫不松手:“你想用你的脏手干嘛?”
脏手?季尘潇虽然心中有怨气,却也不敢此刻说出,生怕这大小姐一个不高兴直接将自己的右臂给拧下来,只好先求饶:“好姐姐,我只是看你背这蛇妖背的辛苦,想帮帮你……”说着他抬眼瞅了一眼秋悯怀和慕扶轩,“……你看,这两位都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不是?”
秋悯怀闻言,干脆转身看向别处。
秦隽素一听,才发现是自己误会季尘潇了,脸颊一红,将手松开,嘴上却还是倔强:“用不着!”说着俯身蹲下去将蛇妖重新背起来。
慕扶轩瞥了一眼秦隽素,见她气消了,才敢过来,低头小声对季尘潇道:“尘潇兄,隽素妹妹平日里就是这么好强的,你别放在心上。”说罢又直起身子来扭头看着秦隽素道:“隽素妹妹,这蛇妖你打算如何处置?”
转眼间秦隽素便背好了蛇妖,边转身边掏出一张瞬身符:“带回去,看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白光在眼前闪了一下,“嘭”的一声,便连同那蛇妖一同消失了。
秋悯怀见她走了,将啼仙往腰间一挂,对二人道:“走。”于是三人边朝山北的方向下山去了。
据季尘潇所知,瞬身符也是飞琼派的绝技。不过这飞琼派上下只有一人能画,那一人便是当年飞琼派掌门。不过仔细算来,武侯台一战之时,飞琼掌门就已过了古稀之年,不可能活到现在。所以这瞬身符的绝技该是传给了飞琼派的某位晚辈,不过看慕扶轩的天资,不像是能继承这项绝技之人。
于是季尘潇眯着眼睛问道:“方才秦姑娘用的瞬身符是哪位高人给的?”
慕扶轩闻言愕然,顿了顿脚步:“尘潇兄知道瞬身符?”
季尘潇也跟着停了下来,这才意识到,作为一个之前从未踏足修仙界的普通百姓,好像不应该知道这么多,眼珠子骨碌一转,嘻嘻哈哈地道:“扶轩兄有所不知,我从小就对修仙颇为着迷。所以对你们仙家的东西也研究过许多,谈不上了如指掌,却也是略知一二。”
“原来如此。”慕扶轩接着走,心里像是有事,“隽素妹妹的瞬身符是我大哥给她的。说来惭愧,我虽然从小刻苦修炼,却也不及我大哥一二。偏偏师祖,也就是我祖父的这门秘技向来只传贤着,我便与这秘技无缘了。”
“噢?”季尘潇来了兴致,“那你大哥岂不是与秦姑娘交好?不然怎会只将这么好的东西赠予她而不给你们?”说着,他瞥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秋悯怀,偷偷笑了笑,“也难怪,就他这张不招人待见的臭脸,我若是你大哥的话,也不给他。”
走在前面的秋悯怀虽是听见了季尘潇在后面叨叨,却也懒得理他,反而加快了步伐。
慕扶轩也跟着笑了笑:“尘潇兄此言差矣。我大哥当初是给过悯怀兄瞬身符的,但悯怀兄为人向来不喜欢受旁人恩惠,便婉拒了。至于我……我是想要的,大哥却怕我生事,没有给我。”
远方的天渐露鱼肚白,天空中的云不算少,薄薄一层铺开,呈现出淡淡的粉橘色。三人一路踏着泥泞,下得山脚之下。
季尘潇一路跟慕扶轩有说有笑:“你大哥的思量也不错,这么好的东西,若是谁都能有,那岂不乱了套了。这天女澡堂子里闪进去一个窥了姑娘玉体,隔天那钱庄金库里再闪进去了一个卷了钱财逃走,那还得了?哈哈哈……”
慕扶轩:“是啊是啊,哈哈哈……”
秋悯怀:“……………………”
季尘潇虽是笑得前仰后合,却也不忘了时不时看秋悯怀一眼。见他掏出乾坤袋,季尘潇登时眼睛一亮,便上前去:“秋道长,你这是个什么法宝,借我看看?”说着便要伸手去摸。
秋悯怀机警地将手一缩,袋子再度揣入怀中,斜眼看着季尘潇和慕扶轩道:“今日中正堂晨课是我授,扶轩兄可同去?”
慕扶轩这才抬头看了看天色,朝阳已经破地而出,打了个哈欠道:“算了,折腾了一夜疲得很,我还是先回去补补瞌睡,等过了午时再去罢。”
秋悯怀微微躬身,拱手道:“嗯,秋某便不送了。”
慕扶轩摆了摆手,意思是不必客气,随即拍拍季尘潇的肩:“尘潇兄,我觉得与你聊得投缘,改日一定请你到府上吃酒。”
“吃酒好啊!”季尘潇在秋悯怀身边总是觉得莫名压抑,他看了一眼一脸冷漠的秋悯怀,实在是不想与之再多相处一刻,“不如咱们现在就去,我也觉得与你实在投缘。”
“如此甚好!”慕扶轩哈哈一笑,便与季尘潇称兄道弟迈步向前。
才走出两步,季尘潇只觉后领忽然被人一提,生生拽了回去。
扭头便见秋悯怀垮着张脸:“你哪也不许去,老老实实跟着我。扶轩兄,恕不远送。”
慕扶轩深知秋悯怀的脾气,看了一眼季尘潇:“对了,我差点忘了,你既要拜悯怀兄为师,便是要去钰珏派行入门式的。”他耸了耸肩说道,“这老祖宗的规矩不能坏,酒还是改日再吃,反正入了钰珏派的门下,以后来往也方便了,等你得空,我再来找你。”
说罢,慕扶轩又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挥了挥手便走了,只留下季尘潇一人与秋悯怀站在一起,气氛有些尴尬。
秋悯怀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瞟了季尘潇一眼,便向前走:“跟上。”
季尘潇叹了口气,只得跟上。谁让他嘴贱,说了句要去钰珏派拜师呢。若是真要他跟着这个秋悯怀修仙,季尘潇还真吃不消。毕竟自己是妖,哪有妖去捉妖的道理?
再说了,一个一千岁的人居然要跟在一个十七岁的小孩屁股后面叫师傅?简直奇耻大辱,断断不能接受,还是赶紧想办法把七星镯弄到手走人比较好。
季尘潇快步上前,走在秋悯怀前面,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倒着走,边走边时不时的瞟秋悯怀藏乾坤袋的位置一眼,双手在胸前一抱,道:“秋道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就老实告诉我,你收我为徒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那你入钰珏派,又打得什么算盘?”秋悯怀目光与季尘潇相接,毫不避讳,看得季尘潇莫名脊背发凉。
二人出了荒郊,逐渐走入市中集市,一正一反走在当阳的街道上。周围人头攒动,街边小贩、路人熙熙攘攘,叫卖声、谈笑声不绝于耳。
说来也怪,季尘潇身为妖界魁首,天不怕地不怕,却不知为何,见了秋悯怀就总是发怵。
被秋悯怀这么一问,他愣了片刻,背部撞上一位彪形大汉,连忙转身。
那彪形大汉胡茬倒竖,张口便喝道:“不长眼啊?”
季尘潇这才回过神来,正打算给那壮汉道歉,秋悯怀却先开口了:“愚徒不懂礼数,是在下管教不当,还请壮息怒。”
那大汉一看是秋悯怀,立马恭恭敬敬,躬身作揖道:“原来是秋道长。”又看了季尘潇一眼,“这小兄弟也是无意,无妨无妨,秋道长降妖辛苦了。”
秋悯怀轻轻点头:“为民除害乃是仙家本分,我还有事,就先行告辞了。”说罢便一把抓住季尘潇的手臂,拖着他往前走。
季尘潇看大汉一路躬身目送的架势,嘴角一扬:“你威望蛮高的嘛。诶,你在你们钰珏派做得什么地位?家中排行老几啊?”
秋悯怀闻言蹙眉,拖着他一路行至一个隐蔽的小巷内,将季尘潇拽上身前,瞪着他道:“跪下。”
季尘潇双目瞪圆,指了指自己:“我?你叫我跪下?我长那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敢对我说这种话,秋道长,我念在你不揭穿我的份上,给你些脸面,叫你一声秋道长,现在你居然……”
不等季尘潇把话说完,秋悯怀便抬脚在他膝后一踢,季尘潇当即双腿一软扑通跪地,膝盖砸的生疼,还没跪稳,身体不住往前一倾,赶紧用手支撑,就差再磕个头就是标准的五体投地了。
季尘潇心生怒意,抬头便吼:“秋悯怀你别太嚣张啊,你以为我当真是怕你啊?”
是时只见秋悯怀猛然蹲下,右手掐住季尘潇的下颌,脸凑得很近,连气息都能感受得到。
季尘潇看着面前这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心脏狂跳,吞了口吐沫:“……你想干嘛?”
秋悯怀面无表情,目不转睛地盯着季尘潇的双眼,用低沉的声音缓缓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拜师的目的,千,面,诡,谲。”
季尘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