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对无言。
就这么短短一分钟,蔺寻就已经脑补完他们的一辈子了。
截肢后,他可以带着江轻先去国外,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假肢。江轻爱美,假肢也得整最好看的。
然后再带着他去世界环游一圈,散散心。要是对方还想演戏,可以定居在国外,去好莱坞客串两把,保不齐就成了最励志感动世界的演员。
生活这块压根不用担心,他可以把屎把尿……把尿地伺候着。
想想还有点羞射。
反正,以后就没人敢喜欢江轻了,江轻就是他一个人的小可爱了!
“你怎么看着还有点美?”江轻看着他逐渐缥缈的表情问道。
蔺寻收敛起表情,偏过头咳了两声,才假意问陆医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陆医生心机道,“打个石膏,休养一个月就可以了。”
江轻:“……”
蔺寻:“???”
蔺竹笙笑了起来:“我就知道,真要截肢,你不可能是这个表情。”
陆医生笑说:“这不是看他们小情侣挺好玩的嘛,你自己不还一边偷乐。”
江轻内心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余光瞥见蔺寻僵硬的表情,问道:“你看起来有点失望啊?”
“没有没有,我很开心。”蔺寻哭丧着脸说,虽然失去了光明正大的把尿的机会,但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的!
伤势不至于截肢,但也摔骨折了,得住院好好休养。打完石膏后,住进vip病房。
蔺竹笙事挺多,不能久待,交代几句后便让陆医生多加照看着。
江轻躺在床上,环视一圈,盯着天花板说:“你怎么还在生气。”
蔺寻半靠着窗台,看着他吊起来的石膏腿就没好脸色,打定了主意,只要对方不说,他就绝不多问一句。
蔺寻照顾得细心周到,亲自去买饭,全是富含钙的食物。
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连喝的水的温度都是特意凉好的。
可蔺寻就是不说话,跟个木头人似的。
江轻主动找话题:“诶,你的小妹妹叫什么啊,她好可爱。”
不理人。
他又问:“她和男朋友怎么样了,分手了吗?”
还是不理人。
“我想上厕所。”
蔺寻动了,不知从哪取出个矿泉水瓶,看了眼瓶口,又重新换了个干净的便盆。
江轻:“……”
蔺寻把盆放进被子里,冷冰冰地说:“尿。”
江轻面红耳赤,嫌弃道:“不上了。”
“那就尿床上吧,等会我收拾。”
“……”
“要不戴片尿不湿?”蔺寻建议道。
“不要!”江轻羞得想找块地缝钻进去,偏偏打了石膏不能随便下床。
他这才开始后悔,逃跑方式那么多,干嘛选择跳楼!
“你……去给我找个护工吧。”
“不找。”
“我自己付钱。”
“不可以。”
“凭什么!”
蔺寻脸色越来越难看,哀怨道:“你宁愿让别人看,都不给我看?”
“对啊,大妈们用着放心。”江轻犟道。
“我不放心,快点,我不看你。”蔺寻说完就转身往屋外走去。
这不是看不看的问题,就算他在屋里,江轻也可以用被子一遮,就啥也看不到了。
可是……
尿怎么办啊!
真是丢死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想留给对方不好的印象,只想维持他在对方心里的仙男人设。
半小时过去了,他捂着肚子,再也憋不住了。
手摸着盆子缓缓挪动,在心里安慰自己即使是仙男也得撒尿的,是尿都有味的,这不是他一人的错。
解决完生理问题后,他动作缓慢,小心翼翼地将盆放在床下,然后用被子捂着脑袋装死。
听见门打开的声音,蔺寻走到床边,一言不发地端起盆子走向洗手间,水声哗哗,清洗着盆子。
江轻脸都要闷熟了。
晚上,江轻见他打开沙发,是要在这睡觉的意思,不禁劝道:“你别在这睡了,明天我让桑一过来,你不是挺忙的吗?”
“一一来干吗?你好意思在她面前撒尿吗?”
江轻一哽:“我都说找护工啦!”
“我在这也可以办公。”蔺寻自顾自地铺好沙发床,掉转身去给他掖好被子,“让你乱来,这下你腿不能乱动了吧。”
江轻想起上次两人睡一张床,自己跟个八爪鱼似的挂在他身上的。黑漆漆的眼睛转了转,任由他把被子掖在胸前。
蔺寻拍拍被子,一抬眸,凝视着他乖巧的脸,桃花眼里倒映着他的身影,一个没忍住,低下头抵住他的额头。
江轻退无可退,手伸出被子,刚想捶他,就听他说:“晚安。”
然后额头被轻轻地吻了一下,轻如羽毛,刮得人心痒痒。
熄灯后,江轻睡不着,往旁边的沙发望去,突然说:“我爸要送我出国念书,上次汪明知的事让他觉得我在这个圈里很不安全。”
这算是在解释了。
蔺寻缓缓睁开眼,“嗯”了一声。
“我被关了几天,本来是想绝食的,可是你用好吃的诱惑我。”
蔺寻说:“幼稚。”
“是啊。”江轻无奈地叹口气,“可是我不用这些方法,他压根就不会松手,你不知道他的控制欲有多么可怕。”
“那你也不能拿生命开玩笑。”蔺寻说,“我不知道你爸是怎么想的,反正我看到你跳下来的时候,感觉自己都死了一回。”
江轻屏着呼吸没说话。
“万一楼再高点……”蔺寻不敢往下说。
“我知道。”江轻嗫嚅着说,“其实……我本来也不敢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你我就觉得有勇气了,我可以逃走了。”
“我不希望我给你的力量是用在这些地方。”蔺寻顿了顿,“以自.残的方式去伤害别人,是最愚蠢的行为,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蠢。”
江轻沉默片刻,蓦地生起几分八卦之心:“你叔叔说的那个用上吊威胁你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救下来了,他家人送他去医院治疗了,认为他是有精神病。”
“国外不是风气很开放吗?为什么他的家里人会反对?我看你的家人就挺……”牛逼的。
他找不出什么形容词了。
蔺寻淡淡道:“他是单亲家庭,父母离婚是因为他父亲是个gay,骗婚。所以他妈很讨厌同性恋。”
江轻咬了咬嘴唇,本来还有很多想问的,一下竟然问不出口了。
“江轻。”
“嗯?”
“你是不是在吃醋?”
“吃什么醋?”
“你在好奇那个男人的事。”蔺寻简明扼要道,“你是不是还想知道他长得什么样?”
“我才、才不想呢,随他、他长得怎么样。”江轻瞪圆了眼睛。
“他长得很好看,在学校很受欢迎。杨孟见了他,都劝他进娱乐圈来圈钱。”蔺寻说。
江轻嘴角绷成一条线:“哦。”
“我父母也以为我们会在一起的,经常邀请他来家里玩。”
“哦。”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哦。”
江轻毫无睡意,总觉得哪里有点难受,睡不着觉。
半晌,他挪动一下上半身,换个姿势,脚就不难受了,可以睡觉了。
但是他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梦。
他梦到一个陌生的男人,模样十分帅气,笑起来很好看,一见到他就笑,伸开手还想拥抱他。
他刚想问问你是谁,就见那人走向他,与他擦肩而过,拥抱住了站在他身后的蔺寻。
两人相拥在一起,姿势亲昵,暧昧不已。
他觉得好烦,骂骂咧咧地赶他们走,辣到他的眼睛了。
然后蔺寻就真的带着男人走了。
他呆呆地看着两人离开地画面,突然追上去,一把拉住了蔺寻的手。
蔺寻正在给他扯被子,扭头问:“怎么了?”
他陡然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外面天已大亮,他还攥着蔺寻的胳膊,一时竟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要尿吗?”
蔺寻一句话把他带回到现实。
江轻看着他,松开手,揉了揉,确定没有眼屎,才松了口气,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好一会了,我寻思着,你醒来怎么也得撒一把吧。”
“……”江轻撇撇嘴,“撒。”
“真乖。”
蔺寻笑着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将干净便盆塞进被子里。
*
江轻住院的消息在朋友圈散播开来,最先来医院的是桑一和舒彤。
桑一进门也不说话,坐在沙发上跟个雕像似的,就瞪着江轻。
舒彤坐在床边嘘寒问暖一番,她是真没想到江轻敢搞出这么大的事。
这几天她也在纠结,演员这条道路真的适合他吗?会不会也一条路走到底?
但现在看着他的腿,又觉得担忧有些多余,这不是已经一条路走到底了吗?
未来会怎么样谁都说不准,万一江轻他就能好好走下去呢?
何况他现在身边也有新的朋友了,工作也有新的进展了。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阿轻,对不起,原谅我这一次行吗?”舒彤柔声道。
江轻面无表情地问:“江槐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
舒彤看了一眼房间,还有蔺寻和桑一的存在,摇了摇头,含糊道:“没什么,只是知道你一直在瞒着我的事而已。”
“我有什么瞒着你的?”
“当年把你交到我手里的人……你不会不知道是谁吧?”舒彤提示一句,没再多话。
江轻哑火了。
看来江槐告诉了她关于身世的事,他笑了笑:“你担心我也出事?不会的,我亲身经历过死亡,怎么会没有畏惧之心呢?”
舒彤听到这句话,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一把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那就好那就好,你可千万不能出事,我是真把你当干儿子看的,你得给我养老送终。”
“这话题是不是有点太早了。”江轻笑道,瞥见桑一的奔丧脸,啧了一声,“一一你这样是嫁不出去的。”
“谁说我大侄女嫁不出去啊。”杨孟人未到,声先到。
他拎着一篮子水果出现在门口,“江轻你牛逼啊,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舒彤松开手,接过水果篮,领着桑一去洗水果。
江轻回道:“这不是想看看我折翼的翅膀还有没有用吗?”
蔺寻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杨孟啧啧摇头:“你说你真是个祸害,自己发神经,还要让我们老板给你当老妈子。”
江轻瞥了一眼蔺寻,蔺寻一脚踹杨孟凳子上:“你还羡慕是吧,你也可以试试你隐形的翅膀有没有用。”
杨孟乐了,扭头问:“那你会来照顾我吗?”
“不会。”
“你偏心!”
“对啊。”
“我真是白拿你当兄弟了。”杨孟玻璃心碎成一地,“对了,我爸最近身体好像不大好,不知道是不是老毛病犯了,问他他也不说,你去帮我问问你叔叔什么情况呗。”
蔺寻起身去办公室。
房间只剩下江轻和杨孟两人,江轻其实和杨孟关系一般,两人只是因为蔺寻这个纽带才认识,相处起来还不如和余明翰在一起放得开。
他是个慢热型的人,杨孟毕竟是商场混了快十年的人,并不是什么毫无心眼之人。
一单独相处的话,两人就没什么共同话题了。
半晌,杨孟从手机里抬起头,双手环胸,止不住地打量着他,有点审问的意味:“你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江轻觉得他话中有深意,说:“自己摔伤的。”
杨孟迟疑道:“你是不是……故意摔的?”
“嗯?我为什么要故意摔断腿?”
闻言,杨孟似乎松了一口气,道:“所以你不是为了蔺寻要死要活的?”
“不是。”江轻瞠目结舌,灵光一现,想起昨晚蔺寻说的事,大概猜到他是以为自己和蔺寻的追求者一样了,“不是的,我真的是自己摔的。”
“那就好,真怕你们一个个的都浪费自己的人生呢。”
江轻顿了顿,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怕我跟他那个追求者一样?”
“他连这个都跟你说了?”杨孟有些诧异,搬着椅子坐近一点,“我以为你也喜欢他,尤其是他现在呆在这里照顾你,简直太像当年的事了。”
“当年……什么事啊?”
“就我们一朋友生病住院,蔺寻就去医院照顾他。后来我们才知道那人是自残,目的就是为了让蔺寻去照顾他。”
说到这里,杨孟摇头叹了口气:“蔺寻当时不知道,很是细心,结果对方就觉得蔺寻也是喜欢他的,就跟他表白了。”
“然后呢?”
“然后就失败了呗,受了刺激,寻死觅活的。蔺寻担心他出事,但又不能违心和他在一起,就找了个借口回国了。”杨孟惋惜道,“唉,瑞恩是真的可惜,颜值高智商高,偏偏死心眼……”
江轻愣了一下,才敏锐地抓住了关键字眼:“你说什么?瑞恩?”
“嗯,他英文名瑞恩,我们公司还是以他名字命名的呢。”杨孟说。
江轻怔住。
“怎么只有你们两个人了?”舒彤洗完水果回来,“蔺寻呢?”
“哦,我有点事,麻烦他去找他叔叔了。”杨孟坐到沙发上吃起了水果,见桑一表情一直淡淡的,主动递了个苹果过去,“吃点?”
桑一转个方向,背对着他。
“大侄女怎么不开心了?”
舒彤道:“生她哥的气。”
“啧,那肯定是江轻的错,让谁生气也不能让女孩子生气啊。”情场浪子如是说道,“走,一一,我带你出去玩玩?”
“不去。”桑一冷声说。
“为什么不想去?你的生活不能只围着江轻一个人转。他迟早要成家的,你太粘着他,他的妻子会不高兴的。”
桑一表情裂了一点。
“同样的,你也会成家啊,你得有自己的事情。”
桑一更不开心了。
“走吧,我带你去我们公司转转,想不想看看其他人是怎么工作的?”
半晌,桑一抬头看着江轻,江轻微微颔首:“你叔叔说得对,你去玩玩吧。”
桑一赌气地往外走,杨孟在后面喊了几声,只好追上去。
舒彤笑了几声,扭头一看,奇道:“怎么兴致不大好?”
“有吗?没有吧。”江轻打了个呵欠,“我这里没啥事了,想休息一会。你先回去吧,有事我再叫你过来。”
“要不我留下来照顾你吧,蔺寻他一个大男人照顾得可能不够到位。”
怎么不到位,都到位到端尿盆子了。
江轻恹恹的不想说话,正逢蔺寻打听情况回来,听见舒彤说要留下来照顾江轻,好说歹说才把人劝走。
蔺寻坐在床边削苹果,喂到他嘴边:“吃点吧。”
“不吃。”江轻别过脑袋。
蔺寻不勉强,自己咬了一口,看下时间,问:“尿吗?”
“不尿。”
“快四个小时没尿了。”
“……”江轻表情难看,“我要护工!”
“怎么又要护工了,你不是都习惯了吗?”
“我就要护工!”
“不给,鬼知道她们会不会馋你身子。而且她们照顾过太多人了……”
江轻转回头,恶狠狠地看着他:“你还不是一样的!鬼知道你给多少人端过尿盆子呢!”
蔺寻一愣,嘴唇张开着,手里的苹果滚到了地板上。
他弯腰去捡,好半天都没捡起来,索性蹲在他的床边,委委屈屈地戳了戳他的手。
“你什么意思啊?我怎么没听明白。”
“哼。”江轻嫌弃地别开脸。
蔺寻双手扶着他的脸,掰回来,强迫他看着自己,说:“我真没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你好好说。”
江轻气鼓鼓地说:“拿开你的脏手!瑞恩是怎么回事?你没给他把过尿吗?”
蔺寻眨了眨眼,半晌笑了起来,眼眸里全是他微微鼓起的双颊。双手往里一挤,江轻的小嘴就撅了起来。
太他妈的诱人了。
他马上松开力道,拇指从脸颊佛到耳鬓处,莞尔道:“我没有,你冤枉我。”
江轻费力往后退,挣脱他的魔爪,才想起来自己的手还可以动啊!
操了,一时傻逼了。
蔺寻的手指穿过他的发间,跟发现什么新鲜玩具似的,新奇地摸了摸脑袋,舍不得松手:“短发真好看。”
江轻拍开他的手:“必须的。”
蔺寻握住他的手,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神色认真:“你现在这副模样,就很像一个人。”
江轻脸色一僵,眼神凶凶的:“哪个人?”
“我的男人。”
“……”
你!他!妈!
江轻掀开被子,即使是用打着石膏的脚,也要给他一jio!
蔺寻笑着起身,按住他:“别动别动,当心别又折了。”
“咳咳,那个……师兄,蔺寻哥……”
两人动作一滞,保持着别扭的姿势,同时看向门口。
高远乔挠挠头,左看看又看看,最终才半遮着额头,尴尬问:“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啊?”
作者有话要说: 嘤,今天没有营养液了,你们是不是不爱我了!是不是背着我找别的小仙女了!渣女!哼!【志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