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处，两名持着长戈的秦军甲士看了看远方，发现还是一如既往的黑暗。
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发生，也应该是什么都不会发生。
这真是一个沉抑的年节。
他们其实倒是不害怕战死，害怕的只是某种僵持、延续、长久的没有结果。
那样会消磨人的意志，而事实上，他们的身体也非常的疲惫不堪，精神上算不上紧绷，因为他并不觉得周人会对自己造成威胁，只是对于整整三个月都不能够攻破对方的防线，主公却不让自己这些人班师回去，就这么消耗在这片土地上，感觉到非常的无聊无趣。
尽管物资源源不断的从后方供应过来，他们衣食无忧。
那是一种真正的颓废。
夜色，再加上阴郁的天气，他们的视野并不能够扩展到多远的地方。
在那边看不清楚的黑暗里，一支军队正在越来越近。
寒风刮过，两名秦军甲士缩了缩脖子，又跺了跺脚。
同时，寒风也掩盖了很多很多的声音。
他们丝毫不觉得这片军营会迎来危险，因为他们很清楚，虽然自己没能够轻易攻破对面的防线，但是那些周人是真正的惨，这边人多，就算是车轮战，也能够让他们疲惫欲死，在这样的情况下，周人应该会非常感谢秦军在过年的时候让他们得以有喘息之机吧？
正在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弩矢划破虚空的声音传来。
因为风声的缘故，在很远的时候，他们根本不可能听到任何的声响，既然弩矢的声音已经出现，那就说明危险已经近在眼前！
就在这一瞬间，一名甲士忽然感觉自己的臂膀一阵剧烈的疼痛，但是他没能够反应过来，就觉得腹部也是一痛。
紧接着，他身体的第三个部位也承受到了攻击。
她直接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战斗能力，同时听到身旁也传来了惨叫声，和他一同站在这里守卫的同伴也受到了攻击。
等下来的时候，他的同伴已经变成了尸体，一杆弩矢穿过眼窝，要了对方的命。
“敌袭！”
“敌袭！”
……
强忍着疼痛感，他隐约听到了四面八方传来的或远或近的声音，那里面满带着震惊和惊慌失措，可见四面八方的危机都已经降临。
他没能够想太多，伤势和疼痛让他缓缓失去了知觉。
在这一刻，大多数的秦军跟他的想法是一样的，根本没有料到被打的只能做缩头乌龟、疲惫不堪的周军居然能够主动发动攻击，在过年的这一天夜晚，搞夜间偷袭！
这三个月以来，日复一日，所有的动作都像是被固定住了，无非就是他们进攻，然后周人死守，然后一直战斗很晚，当双方都精疲力竭的时候，他们撤退。
这么长时间的一模一样的情景，让他们的心境变得麻木，胸里面也闷的发慌，感觉日子好像失去了应有的意义，更是不会料想到在今天会发生改变。
这个夜晚，除了巡逻的和外面守护的清军之外，大多数的人都因为感觉无所事事而沉沉的入睡了，就是主将孟明也是和衣而眠。
在一段时间之后，他才得到准确的报告：周军从三个方向搞突袭，其中一个方向，一员大将身先士卒，斩杀无数，似乎是水性亲率！
此时此刻，孟明穿着一身的战甲，提起长戈、跨上战马，面色阴沉的组织起防备力量。
四面八方，忽然火光冲天，喊杀声片片，猝不及防的秦军和突袭的周军一时之间混战在一起，很多营帐都被烧掉了，粮草也是被烧掉了，还有一些最最不济的士兵，还没来得及拿起武器反抗，便睡眼惺忪的投降了，脸上还带着一脸懵的样子。
好在，比起秦军来，周军的数量本来就不多，这一次突袭，更是并没有大规模出动，大概只有两三千人的样子，但是就这么一路乱杀过去，还是让他们的营地里面损失惨重，许多粮草都被烧掉了，虽然还剩下不少，但是心里面的愤怒和不甘心总是充斥的。
再加上寒冷的空气，秦军的士气一下子降到了最低。
但是周军并没有被突袭所带来的短暂胜利而冲昏了头脑，在烧杀抢掠了一番之后，便风卷残云一般退走了。
等到孟明亲自杀到最前面的时候，只听到远方传来周军撤退的声音，只能够紧紧的握住长戈的杆子，把牙齿几乎都要咬碎。
“无耻！”他愤怒的咆哮道。
清点人数之后，发现秦军被杀死了两三百人，但是还有五六百人因为战斗的缘故，被冲散了，还有一些逃兵逃出了营地，不知所终，算是非常大的损失了，至于粮草也被毁掉了五分之一的样子，虽然对于他的大军来说，有点儿不痛不痒，但是对于士气的打击，还有他莫名的心理攻击，是非常巨大的。
他有心想要马上集结军队去攻击周军，这样子才能够有报仇的快感，但是他又意识到，现在的周军肯定是有所防备，如果自己贸然攻击，只会正中对方的下怀，到时候得不偿失。
“保持戒备！”他只能够恨恨的下了这样的命令，放弃了任何报仇的冲动，他准备在白天就发动猛烈的攻击，那样子才是明智之举，不过在此之前，他必须现在就马上整顿军队，彻底弄清楚自己的损失。
……
……
将士们看见了自己的主将带着军队回归，意识到行动一切顺利。
水性一直以来算不上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他的话也比较多，和普通士兵人比较亲近，但是他的性格不够张扬，大多数时候都是给人一种踏踏实实的样子。
不过在今天，他特意在马上做出了一些张扬的动作，以表示自己这些人的得胜归来。
留守在防御地区的将士们之中，传来了一大片的欢呼。
这么长久以来，他们都是沉默着做自己的事情，没有太大的激情，有的只是一种恪尽职守，就是行动多于声音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