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不合身大衣的少年踏进了擂钵街,细长的双腿不间断的交替,走在这片居住着被社会抛弃、被不法之徒占据的街道上。
“视野只有一半,”少年将手放在被绷带一同缠住的左眼上,语气像是抱怨一样,“感觉会撞到墙上,你可要好好看着我啊,那个……”他回头瞥了一眼身后跟着的男子,视线在对方黑白相间的头发上一扫而过。
“广津,太宰先生,”广津柳浪拘谨的跟在少年身后,摆出尊敬的姿态。
名为太宰治的少年,是在某一天被港口黑手党的现任首领突然带回来的,除了性别年龄这种一检查就能清楚的肤浅信息之外,其他一概不详。有传言他是首领养在外面的私生子,但首领从未亲口承认过。
一直留在首领身边的太宰治,在稍早些时候,拿着【银之手谕】找到了广津柳浪。
太宰治不过是个孩子,但他有首领亲手赋予的【银之手谕】,只要他提出要求,除了首领以外的所有人就都要配合他,哪怕是干部也不例外。
尽管广津柳浪什么也没被告知,但在这天早上,他接到太宰治的指示——
“去擂钵街收集信息。”
为什么要去擂钵街,要去收集什么消息,广津柳浪全然不知道。尽管如此,他却依然恭敬的跟在太宰治身后,秉承着能不开口就不开口的原则。所有人都知道,保持沉默是长寿的秘诀,但能做到的人究竟有几个。
“我讨厌疼痛,”太宰治鼓着脸,一改先前的缄默,喋喋不休的抱怨,“如果可以,我想找到可以无痛离开人世的方法,广津你有什么好想法吗?”
一瞬间,广津柳浪脑中闪过好几个足以瞬间让人致死的手段,只要动手的人足够果断,下手利落。
“很抱歉,太宰先生,”广津柳浪说。
“这样也没办法,”太宰治没怪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都是森医生的错,至今为止的暗杀不是都好好的躲过了吗,为什么会独自出门,回来后就失忆了啊。”
广津柳浪闻言悚然一惊。能被太宰治称呼森医生的人,全港口黑手党只有一个,那就是现任首领森鸥外。
“您说的是真吗?”广津柳浪忍不住确认道,这个消息他是头一次听说。如果是真的,那就不得了了,港口黑手党内部也不是尽然都愿意听从现任首领的号令,先代党至今跃跃欲试取而代之。依据森鸥外的失忆程度,这事可大可小。
“广津觉得呢?”太宰治言笑盈盈,穿过窄小的过道。
广津柳浪搞不明白太宰治的想法,难道他只是在开玩笑的吗——不得不说,太宰治在首领那里有目共睹的受宠程度,以及他表现出来的态度,很像是会拿这种能让人脑溢血迸发的消息来捉弄人的样子。
“莫非,”广津柳浪猜测道:“是假消息?”他猜测首领是想收一波先代党的人头了。
“不,”太宰治这时停下来跟人交谈了几句,对方是这边据点的港口黑手党,一开始看他的眼光中尽是小觑,但在他展示了一番那张【银之手谕】后,对方的目光就变得跟广津柳浪一样。
“是真的,”拿到了想要的消息后,太宰治把手谕随手塞进口袋,回头跟广津柳浪说:“所以我才不得不来替他跑腿。”言语中满溢着嫌弃。
广津柳浪感觉自己可能真的要脑溢血了,他跟在太宰治的身后,离开了这处据点。
“不知道我能为您做些什么?”他干巴巴的问,心脏跳动的极快。距离暴|政的先代首领刚去世不过一年,现任首领将港口黑手党庞大的基业打理的很好,二战后就没再动过的横滨经济也被他拉动了发展。经历了上个时代,以广津柳浪为代表的中基层黑手党们,都不想回到过去那种动荡的岁月了。
“唔,”太宰治用手托着下巴,慢慢的走着,“有谣言说在这条街上看到了先代的亡灵,刚刚我拿到的情报里也提及了不少目击者,接下来就一一去询问,医生的失忆跟先代亡灵的出现基本是同时发生的,这里面应该会有些蛛丝马迹。”
“……我能知道,”广津柳浪在心里做足了准备,终于问出口,“首领他失忆到什么程度吗?”
“广津很好奇吗?”太宰治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眼神清澈,目光单纯:“也不是不能说,医生他现在跟刚出生的小婴儿一样,脑中一点记忆都没有。”
小婴儿一样的森鸥外……广津柳浪想到那个场景,平时头发向后梳起一丝不苟的那个男人像个婴儿一样喝……心脏差点骤停。那个画面太可怕,最后那个字他都说不出来。
“您是开玩笑的吧?”
“对啊,”太宰治毫无犹豫的回答,“难道广津你当真了吗?”
“……属下没有,”广津柳浪打这时起,决定如需必要,他一个字也不会说了。名为太宰治的这个少年,恶劣程度令人发指,他已经搞不明白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哪句是真话,哪句又是谎言。目前唯一清楚的事情,就是他拿着首领赋予的【银之手谕】,广津柳浪只要配合他提出的所有要求就行了。
对了,有【银之手谕】在——广津柳浪自觉找到了合适的解答:如果首领真的失去了全部记忆,又怎么会给太宰治手谕。估计是有什么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任务。
“广津,”太宰治又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是,”广津柳浪心领神会,跟太宰治分开,两人走向不同的方向。
擂钵街笔直的街道两侧,隐藏着根本数不清的具体有多少的过道过着可供通行的窄缝。
“捉迷藏结束了,”太宰治站在一条仅仅只能容纳他侧着身子走过小道中,这地方太窄,广津柳浪进不来,只是站在了出口的地方,但这足够困住被抓包的小偷。
“哎呀,”小偷抓了抓自己在这种阴暗的小巷里过于显眼的头发,装傻充愣的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你跟这位挡路的先生好像是一伙的,难道你是人贩子吗?”她突发奇想,“莫非你是那种外表童颜,实际上年龄超过三十的油腻正太,这位先生是你的搭档,而我因为过于俊俏被你们盯上,现在要羊入虎口了吗?”
“没错,”太宰治点头承认,“我就是你说的那样,你就有自觉点,自己出来怎么样?”
小偷——不知火桃也一眼看出这两人里,太宰治才是做主的那个,彼此的视线在空中撞上,桃也心底一沉,感觉自己这次怕要翻车。但她才不要束手就擒:
“救命啊,救命啊!”
毫不犹豫的,桃也扯开喉咙大叫。这个时间点,如果她算的不错,今天巡逻的人应该就在附近。
下个瞬间,泥墙崩塌,石头迸射。
“太宰先生!”广津柳浪挥去脸前的尘土,他没被石头砸到,但是太宰刚刚就站在倒塌的位置。如果他就这么死了……广津柳浪喉咙发紧。
“咳咳,”太宰治从石块里爬了起来,身上多了不少擦伤,与此同时,刚刚迸射的石片划断了他脸上的绷带。白色布条一圈圈从他脸上解脱,露出毫无伤痕的左眼。
“嘁,不过是个中二病的小鬼,”新出场的少年抱着手臂站在桃也的身旁,语气比起小觑更像是诧异——就这也值得你大叫救命。
“喏,”桃也抓着他的脸,让他往后看:“二对一。”
“你们……”广津柳浪看到抱臂少年手上的蓝丝带,想起最近一年里在地下世界飘动的某个传闻,“异能力者,又是年纪不大的小鬼,”他的语气很慎重,“再加上羊标志性的蓝色丝带,你是羊之王中原中也。”他的视线再度飘向桃也,然而这个人的手腕处干干净净,并没有系蓝丝带。
中原中也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我不是说了让你记得带标志物吗,”他的语气更加暴躁,“你不带上谁知道你是羊的成员,死了怎么办。”
中原中也的声音分贝太大,他们呆的地方空间也不足。桃也拿小指按了按嗡嗡作响的耳朵,手一翻拿出折叠好的纸丢给太宰治。
“被发现了就没办法了,还给你。”那正是太宰治先前拿着的【银之手谕】。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桃也有些纳闷,“我还是第一次失手。”
“你把手伸进我的口袋时,”太宰治接到飞过来的纸片,打开来检查了一番,确实是森鸥外亲手写给他的手谕。
“羊是一直生活在这条街上的组织吧,”太宰治感兴趣的打量着两人,“正好,我有点事情想问你们,能抽个时间吗?”
“管你们去死,”中原中也之前用异能力隔开了飞溅的石块,他跟桃也所在的范围里一块小石头也没有。现在他往前踏出一步,踩碎了地上的石块,把桃也挡在身后,“我们跟黑手党没话好说,想死的话就继续说下去。”
“你们来查什么?”桃也从中原中也身后探出头,“我看到你拿出那张纸,港口黑手党据点的人对你的态度就改变了。你这么年轻,应该不是干部之类的大人物,莫非是直属首领的武装人员,还是私生子?”
“喂,”中原中也回头瞪桃也,对她的拆台很不满,但同时他的神色在听到港口黑手党时发生了改变。
“这条街上出现的黑色火焰,有传言是我们的先代首领,”太宰治回答了桃也的问题。
“啊,这个我有印象,”桃也推开中原中也,靠近太宰治,“这条街一直不缺奇特的趣闻,像灵魂净化的新兴教会之类的,但是没有一件比得过最近出现的亡灵,全身围绕着黑色的火焰,有传言它从地狱而来,所到之处就会有爆炸产生。关于这个,你打听到什么了吗?”
“还没开始呢,”太宰治一直是有问必答,“在询问之前,你就把手伸进了我的口袋里。”
“抱歉,”桃也耸了耸肩膀,“我只是想借你那张纸看看,刚刚还给你了。”
“恐怕我不能这么简单的放过你们,”太宰治往后退了一步,同时,各种长|枪短|枪机关枪,零零散散好几十条枪口冒出来对准了中原中也跟桃也,从四面八方包围这边的黑手党们靠近了这里。
中原中也刚刚打破泥墙的行为,让他们方便的踏进了这条逼仄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