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放假了,每十三天,休沐两天,跟楚景当初去学堂时差不多,让他找回一点熟悉感。
他念书的时间,他爹已经找好了院子租住,楚成安听从了儿子的意见,没有租铺子。当然,其中还有一个重要因素是因为,齐老爷带着他一起做生意了。
楚景知道这个消息时,沉默了一会儿。
楚成安道:“景儿,爹有出力出本钱的。我们是合伙做生意,不白拿人家的银子。都是你来我往,正常的人情往来,你不要心里有负担。不然爹就退出来,不跟齐老爷做了。”
“没事儿,做吧。”楚景摆了摆手,“是我先前狭隘了,爹很厉害的,只要一个机遇,一定能一飞冲天。”
楚成安哈哈笑,伸手揉儿子的头,“你看看你,还是读书人呢,一点都不谦虚。哪有这么夸自己爹的。”
楚景也笑了:“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先前爹在固蔯县就已经初见端倪,谁像爹那么能干,几年时间就挣大钱,不但给家里重建老宅,还在县城买了小院,还有好几个地段好的大铺子。”他比了一个大拇指,“爹最棒,换做是我,我肯定挣不了这么多钱。”
“想想爹以前被耽误那么多年,真是好可惜啊。我为有这样出色的父亲骄傲不已。”
楚成安听着儿子的赞美,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去了。要矜持,淡定,
啊啊啊,忍不住了。
真特么老高兴了。
楚成安红光满面,只觉得心里涌上一股满满的干劲儿。
他要挣钱,挣大钱,他以后要在京城给儿子买院子住,以后他的孙子孙女都会崇拜的看着他,围着他说:阿爷好厉害,阿爷好聪明。
楚成安有了奋斗目标,每天早出晚归,比楚景还忙。
楚景倒是随他去,不一定让长辈闲着就是对长辈好,只要长辈开心,又不做违法乱纪之事,也不会危及性命,那么就随他去。生命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总要有点意义。
唔,楚景看着手下的画,发起了呆。
今天赶一赶,应该可以完工了。他来京城也有月余了,也该出去逛逛。
思及此,楚景的疲惫散了些,回想情节。
男主要去科举了,不过他身体比之同龄人瘦弱许多,女主很担心他,特意为他准备了药包,又去庙里特意求了平安符。
楚景这一画就画到了黄昏,最后一笔落下,画像完成。
他仔细翻看自己的作品,其中除了毛笔勾勒的还有硬笔画,明快,清晰,而且方便,速度快。
楚景画景色的时候都用硬笔,人物图像才用毛笔,特定情节下才会上色。
反正他自我感觉还不错,不过他想个什么名号好呢。
他就是个小人物,也没什么名气……
楚景提笔在纸上落下:一道散人。
楚景:够自谦了吧。
他规整图纸,去外面买了些吃的,单独把他爹那份留下,楚景吃饱后,又漱了漱口,然后在院子里绕圈。
他的大腿还有些痛,下次上骑射课之前,得先在大腿两侧绑些软布才是。
他想些有的没的,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他回屋睡觉了。
………
次日,天光微亮,楚景在生物钟下醒来,但他没动,反而在床上又赖了一会儿。
他起床穿衣,特意瞥了一眼昨晚放在桌上的食物,食物没了。
也不知道他爹喜不喜欢吃巷子里那家的烤鸭。今晚换个口味好了。
楚景把图纸放进书箱,他背着书箱出门了,路过巷口的时候,买了两个肉包子。
馅儿是酱肉,他很喜欢。
他慢条斯理吃了包子,擦擦嘴,往书铺的方向走去。
“是他吗?”
“是他,跟上去。”
楚景走着走着就发现了不对,有人在跟踪他。
他迅速改变方向,往人多的地方跑,期望能吓退身后的人,可惜他失算了,那些人居然明面跟上来了。
楚景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余望,那小子对他展开报复了。
楚景加快脚步,身后仿佛有破空声传来,他勒紧了书箱,立刻低下头,期望能挡住一波。
没想到身后却传来两声惨叫,还伴随着一声低哑的呵斥:“光天化日,竟敢袭击人。”
楚景偏头望去,发现是一个劲瘦的少年,梳着高马尾,脸上戴着一个巴掌大的面具,不过从面具下能看到一点若隐若现的疤痕。
少年一脚踹倒歹人,一手死死扣着另一人的手腕。
“走,我们去见官。”
楚景当即应道:“我乃举人,你们袭击我,别想跑。”
少年扭头看了他一眼,楚景冲他笑了笑。
周围也有人围上来,地上躺着的歹人见势不好,立刻道:“这个人叫楚景,是国子监的学生,自私自利,勾搭别人的未婚妻,立身不正,我们是替天行啊”
一个陶偶砸中了歹人的额头。
楚景保持着丢东西的姿势,对围观众人拱手道:“在下的确叫楚景,也是国子监的学生,但是在下可不是这人口中说的那等人。大家刚才也听见这人是怎么说在下的,劳烦众人做个见证,否则楚某这污名背上洗不掉不说,还累了国子监的名声。”
围观众人顿时议论纷纷,毕竟楚景的态度太坦荡了,也太磊落了。再加上他一身气质清雅,孰是孰非,众人心里已经有了偏向。
地上的歹人慌了,爬起来就想跑,却不料人群自发拦住他。
众人将二人扭送至官府,人证物证俱在,殴打举人在前,诽谤辱骂举人在后。两个恶人被判杖责五十,流放千里。
两个歹人傻眼了,他们以前也没少干这事,还有不少同行,怎么他们就这么惨。
在他们的预料中,他们会上前直接把楚景打一顿,听说这人体弱,是典型的文弱书生,先把人暴打一顿,让他说不出话,然后在其他人想要上前帮忙时,就立刻道出楚景的身份来历,然后再给他安上一个勾搭别人未婚妻,说一些香艳桥段,再指出楚景人面兽心,属实衣冠禽兽,楚景又被他们揍得半死,反驳不能,他们说出的半真半假信息,就立刻会被其他人相信,从而传扬开来。
以后楚景想辟谣,就算是长了一百嘴,那都不管用。
这个方法简单粗暴还漏洞百出,但对付没背景又文弱的读书人,那可真是一试一个准。
两个恶人都以为是小菜一碟,谁想到事情没办成不说,还要挨五十板子,流放千里。
这跟他们设想的不一样啊。
两人想脱罪,想供出背后真凶,但是却惊悚发现,背后给他们下指令的人从始至终都没露面。
楚景知道两个恶人的判决后,跟围观群众道谢,然后带着面具少年走了。
他今天最该感谢的就是面具少年了,如果没有这少年,他可就真惨了。
楚景郑重道:“小兄弟,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楚某记下这个情,以后你有什么事,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的,你开口我就答应你。”
少年定定盯着他,眸光闪烁,迟迟不言。
楚景这个时候才发现,他居然比少年高半个头。
楚景:然而他武力值还没人家一根小指高。
楚景偏了偏头:“小兄弟,小兄弟,你怎么不说话啊。”
面具少年:“不用,我只是顺手为之。”
“用的用的。”楚景:“在下楚景,清楚的楚,景色的景。还不知道小兄弟名字是?”
面具少年:“……景羊。”
楚景:“太阳的阳吗?”
面具少年:“风景的景,牛羊的羊。”
楚景笑了:“景兄弟,我们真有缘,我也是这个景。”他抬头看了看天空,“马上就晌午了,我请你吃饭吧。”
面具少年:“不用了,我”
楚景伸手去握他的手腕,结果少年躲了,楚景直接抓到少年的手。
景羊“唰”地抽回手,“你干什么?”
楚景尴尬笑:“我就是想请你吃饭。”
景羊沉默,楚景就站在旁边等着他。看样子楚景是铁了心。
景羊抿了抿嘴,低声道:“去哪儿?”
楚景立刻道:“去万福楼。”
景羊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万福楼很贵。”
楚景:“没关系的,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走吧。”
他心里却在想,刚才碰到小兄弟的指腹,上面有厚厚一层老茧。又想他年纪轻轻脸上就受了伤,不得不戴着面具示人,也不知道这位小兄弟有怎样悲伤的过去。
两人并肩而行,楚景问道:“景羊,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
楚景:“真是巧了,我也十八。”
话落,他就后悔了。他和小兄弟同龄,却比小兄弟高半个头,可以想见小兄弟过得并不好。
他压下心中的情绪,一刻钟后,温声道:“景羊,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