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深:“这样,你还要去找他吗?”
风铃捏紧了衣角,看看自家姑娘,又看看大公子,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
姜念僵硬地转过身,颤声道:“阿兄,你不要捉弄我了,我会哭的。我真的会哭的,我……”
她话没说完,眼泪就先掉下来了。
姜深差点又心软了,可是看着妹妹稚嫩的脸庞,狠下心来,“你若不信我,自可去找楚景问个清楚明白。”
“可是小景他昨日还,他还依着我的”
“他心里怎么会没我呢”
“不管我对他提什么要求,他很少拒绝我的”
姜念死死咬住唇,眼前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我,我去找他,我亲自问他。”
姜念抬脚就往外面跑,风铃赶紧跟了上去。
她一路上飞跑,在楚景出门的时候堵住了他。
楚景:“念念,你怎么了?”
姜念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小景,我有话跟你说。”
楚景:“进屋说?”
姜念:“就在外面找个地方说。”
他们找了一棵没什么人的大树下,风铃替他们望风。
姜念目光死死盯住楚景,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心里话:“小景,我喜欢你,是一个女子对男子那样的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楚景浑身一滞。
姜念上前扯着他的袖子,哀求道:“小景你说啊,你喜欢我吗?”
楚景看着她,那么小的姑娘,脸颊上还有婴儿肥,目光清澈的要命。
别说她快要十四岁了,就说她才十一二岁都有人相信。
她被姜家保护的那么好,从来不识愁滋味,更不懂这世间的险恶,她像一株被放在温室里呵护的,还没长大的娇花。
他怎么可能会对她有男女之情呢。
楚景迟迟不开口,姜念急了,催促他:“小景,你说话呀。你喜欢我吗?”
楚景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一片清明。
姜念心里那种恐慌瞬间达到了顶点,脑子里拼命叫嚣:快去捂住他的嘴,捂住他的嘴!!
可她什么都做不了,身子像不听指挥似的。
楚景退后两步,对她郑重行了一礼:“以前是我不知分寸,对不起。”
姜念呆滞片刻,哇的一声哭了。
“你不要道歉,我不想听你道歉。”
楚景还在继续:“先生收我为徒,深哥指点我许多,还在我家危难之时,毫不犹豫出手帮忙,姜家对我种种恩情,我都记在心里,无以为报。此时,你出现在我身边”
姜念帮他说出来,身子抖个不停:“所以,你对我好,什么都依着我,宠着我哄着我,只是在报恩?”
楚景垂下眼:“我心里发誓,会如深哥待你一般,护你一生周全幸福。”
“谁稀罕。”姜念咬紧了一口小白牙,“我有阿兄,血缘相连的阿兄,谁要你当我哥哥了。”
楚景:“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距离。”
姜念胡乱擦掉脸上的泪,来回深呼吸好几次,才勉强说出一句话,“我问你最后一次,你对我就没有,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楚景不敢抬头看她,低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除了这句你没有别的话说吗?”姜念死死攥住他的手:“小景,我们在一起的每天都很开心的,你忘了吗?”
“你教我念书,教我画画,下棋,这些你都忘了吗?”
楚景:“没有。”
姜念眼睛一亮,欣喜道:“小景——”
楚景抬起头,直视她,目光还是那么温和,吐出来的话却能刺穿姜念的心
“我努力在当一个好哥哥。”
………
楚景站在甄家的门口时,脸上是抹不去的疲惫。
甄家的门房认得他,“楚公子你来了,我家公子早就等着你了。”
楚景揉了揉脸,挤出一个笑,跟着门房进了甄家。
甄少轻听到小厮的通报,急着跑出来迎接他:“小景,你来了。”
楚景点点头。
两人进了内屋,甄少轻的屋内准备了很多书籍。
“小景,我的四书五经至今还没学通透,可能要让你多费心了。”他抱拳可怜巴巴道。
楚景扯了扯嘴角,“无须如此,你当初也帮我家许多。”
甄少轻摆手:“那不一样啊,当初甄家对付何家,是我们自愿的,而且甄家也得到了不少好处。”
楚景:“我知道。我是说后来甄家帮我家扩展人脉做生意”
“那更不用说了。”甄少轻一脸坦然:“甄家也得了实惠啊。”
“像你这样论,那现在我请你教我念书,就是我欠着你呀。”
楚景:“没有。”
甄少轻:“你看,你这会儿又说没有。”
他上前哥俩好的搂着楚景的肩膀:“小景啊,虽然我读书没你好,但是我还是要两句。知恩图报是好事,可若是过了头,有时候好事也会变成坏事的。”
楚景诧异抬头,甄少轻比他高大半个头。
甄少轻很受用他的眼神,摸着下巴想了想,“你想啊,若你报恩的是良善人家,大不了就是弄出些乌龙。可你若报恩的人,秉性一般,对方还不可着你欺负。”
“不会。”楚景摇了摇头,之后大概是觉得没说服力,“我能感受到别人对我善意恶意,若有人对我心存恶念,我自然有法子治他。”
当初的何泰明不就是如此吗。
他反而怕的是……别人对他太好
钱债易还,恩情难还。
他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脑门隐隐作痛。
“不是要念书吗,先过一遍论语,遇到不懂的地方就开口问我。”
甄少轻立刻坐好:“好的,小先生。”
“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
甄少轻挠着头,“这是说贫穷不巴结奉承,富贵不骄傲自大,是这个意思吗?”
楚景点头:“你看你理解得很好啊。理解之后再背诵,是不是很轻松。”
甄少轻嘿嘿笑,“那我学得还可以哈。”
楚景:“你把学而篇背诵一遍。”
“好。”甄少轻回忆了一遍,然后慢慢背了出来。虽然速度不快,但好在没有磕磕绊绊。
甄少轻有点小骄傲,楚景瞥了他一眼,问道:“这一段话传达了什么理念?”
甄少轻:“嘎?”
“我想想啊。”
楚景也不催他,拿起论语,把这一篇又看了一遍。
“贫富的价值观?”甄少轻小心回道。
楚景颔首:“还有呢?”
甄少轻:还有!
甄少轻一个人琢磨,一刻钟过去了,他还是没琢磨出来,楚景提点他两句,甄少轻开始顺着这个思路理解。
甄少轻好歹下场考试了,四书五经的背诵没多大问题,大部分理解也过关,楚景就是帮他查漏补缺。然后就一些问题,着步加深理解。
有时候他也会遇到不懂的,就一个人思考,奈何没有突破口。
他想去问先生,可想到那天把姜念弄哭,他又没脸去。
反倒是姜苑派人把他叫过去,问明缘由之后,将他一顿训斥:“糊涂,竟因儿女之事,耽误学业。”
他气得很了,有些口不择言:“老夫在你心中,就是那等睚眦小人。”
楚景拱手忙道:“先生在学生心中,自然是高风亮节的人物,正因如此,学生更加自惭形秽,无颜登姜家门。”
他态度诚恳,毫不作伪,姜苑也不好再责怪他,叹了一声,“以后莫要如此。老夫还没到是非不分的地步,公私分得清。”
楚景头更低了,“是,先生。”
姜苑:“起来吧,最近可遇到什么问题?”
楚景抿了抿嘴:“有的,学生前些日子看书,遇到一不明之处……”
快黄昏的时候,楚景离开姜家,孟氏走过来,对丈夫道:“那个小子走了。”
姜苑:“夫人,楚景有名字的。”
孟氏:“你也累了一天了,去院子里走动走动吧,不然等你老了,有你的罪受。”
姜苑:“你陪我一道吧。”
孟氏没吭声,身体诚实跟在丈夫身边。
两人在园中走动,周围的花草开得格外茂盛,孟氏看着不远处的花朵,眸光颤动:“昨夜下了一场大雨,瞧瞧把花都击打成什么样了。”
姜苑:“今日阳光灿烂,花草也重新焕发了生机不是吗。”
孟氏哼了一声:“就你豁达。”
姜苑拉住她的手,温声道:“为夫不是豁达,只是这事追根究底,怪谁好呢,怪楚景对小念太好了吗。”
“他以前不明白也就罢了,现在想清楚了,他没那个意思,及时跟小念说清楚,也是为了小念好,长痛不如短痛。”
“他此举也给我提了个醒,小念不知不觉都长这么大了,以后不能再让她随便往外跑了,不是刻意拘着她,只是再来一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小念又要伤心难过。倒不如时间到了,给她寻一户好人家,有我们看着,总不会委屈了她,这过日子,平平淡淡才是真。”
孟氏陷入深思,良久叹了口气,“你说得有理。”
………
四月初,在一阵吹吹打打中,楚溪嫁入了陈家。
这一次,楚家的族人来了,一名隔房堂兄体格结实,轻松把楚溪背出门。
老元氏没有厚此薄彼,当初楚悦出嫁时有多少嫁妆,楚溪照旧。
陈家人知道后,也明白楚家爱护女儿,对楚溪格外和善。
楚溪拿出压箱银,再从陈家公中借了一些钱,她跟陈怀睦盘了一个小铺子,铺子里就卖各种糕点,因为味道好,每天生意都不错。小两口的日子过得蜜里调油似的,羡煞旁人。
而在这个时候,他大姐传来怀孕的消息,可把楚家人高兴坏了,孙氏隔三差五就给大女儿送东西,偶尔也会给小女儿送些吃食,现在家里宽裕了,她也没有那么抠了。
楚景抽空编写了两本启蒙书籍,就等他的小外甥出生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