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敛元元一听到黎阁主这种充满嘲讽意味的笑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黎阁主和河山王完全不同,河山王执着于黑化,黑化之后什么郁气都写在脸上,但黎阁主不一样,他是个狠人。
被李杀人咬了都想咬回去的那种,他不讲什么体面不体面的,只看最后的目的。
所以敛元元心中对他多少有些忌惮,生怕一不留神又着了这位阁主的道,做出什么让赫连城误会的事情。
虽说以前披着马甲的时候她干过挺多不撩人的事儿,但自从和赫连城在一起之后,她还是很专一的,哪怕在扮演那些人设的时候也尽量洁身自好。
敛元元不敢说自己多么专情,可至少她从没有真正对不起大老板过。
黎清浣这个家伙不怀好意,如今故意曲解她以前做的事情,让赫连城误会他们之间有些什么。
“我笑有些人自欺欺人,明明知道却装作看不见。”
他咳了咳,语调趋近于平静起来,倒是收了话语中的嘲讽和嗤笑。
“摄政王先前让人到幽昙阁来搜查,心中也是有所怀疑吧?明明心中怀疑,却还要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对我的试探无动于衷,你对她倒是挺好,只可惜,你真的了解她吗?她到底瞒着你什么?所谓的爱不过是一句空口无凭的鬼话罢了,你竟然会相信一个和这么多人有过纠葛的女人说爱你?”
黎清浣松开扶着墙角的手,他直起背脊,理了理自己带血的衣襟,平静而又镇定:“不过是新欢旧爱罢了,我是她的旧爱,那位河山王应该也是,而你不过是她的新欢而已,你觉得对一个喜新厌旧的人来说,新欢能维持多久?”
敛元元真想冲上去塞住他的嘴。
却又怕大老板更加误会,觉得她是在欲盖弥彰。
顿了顿,她扯了扯赫连城的袖子,道:“阿城,我们回去吧,别理他了。”
她总觉得再和黎阁主在一起待一会儿事情会变得更糟。
“这么快就心虚了?”
赫连城没回答她,倒是黎清浣一张嘴不停在哪儿吧嗒吧嗒,听得敛元元怒火中烧。
“你闭嘴!”
她露出有些凶恶的表情来。
“再胡说八道挑拨离间,我把你的嘴给塞住。”
“你来啊。”
黎清浣根本没在乎她的话,还在那儿挑衅,他挺直着背脊,微微昂,目光中亦透出几分凶恶来。
“心虚就心虚,看来你对这新欢还挺喜欢的,怎么不见你从前对我心虚?”
敛元元越听越恼,咬了咬牙,干脆从袖带中掏出一方锦帕,冲上前就给塞在他嘴里了。
“咳咳咳——”
黎阁主没想到她竟然说到做到,加之身上又有伤,猝不及防之间被她塞了个正着,他立刻想伸手从嘴里把这方锦帕给拿出来,却被敛元元拽着袖子把他反身按在了墙上。
为了避嫌,她连手都不敢拽,只敢拽着他的袖子。
“我让你胡说八道!也不看看我现在是谁!”
她现在是钟神秀,剑绝天下的独孤宫主钟神秀,还以为是李杀人呢?打一个受重伤的黎清浣那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唔唔唔······”
黎阁主呜呜咽咽了一会儿,因为是反身被压在墙上,他不得已踢了脚墙面,发出模糊不清的抗议声来。
敛元元也不松手,只这么压着他,回头对赫连城道:“阿城,我们把他压回去关着吧?免得横生意外。”
她说的意外是指边关之事。
赫连城默默站在原地,从方才开始便没怎么说话,此刻也很安静,哪怕听见她这么说他也只是静静看着,直到敛元元再次道:“阿城?”
他这才身躯一顿,缓步走了过来。
敛元元看见他动脚才松了口气。
她就怕大老板真误会她和黎阁主有什么了。
然而赫连城走到她身边,并没有动黎清浣,也没有把他压回去的意思,他语调低沉,甚至有些漠然道:“为什么不杀了他?”
这话听起来只是一句普通疑惑,敛元元却分明从中听到了质问。
摄政王根本不想把黎阁主压回去,又或者利用他压制边关之类的,他如今想做的只有一件事,便是杀了他。
敛元元阻止了他杀黎清浣,如今又提议把他压回去,到底是因为边关之事,还是因为她单纯不想他死?
赫连城不知道,也不敢去想这之后的真相,他只是觉得一颗心仿佛悬在空中,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落地。
这种感觉不仅仅是因为黎清浣,更多的是因为敛元元和她的马甲。
他心爱的女人似乎永远有揭露不完的身份,她到底和哪些人有过过往,又或者她心里曾经装着的是谁,这些他全然不知,也恐惧知道。
他在这方感情里永远也感觉不到安全。
赫连城表面的平静甚至冷漠,全都在压制着他心中的不安。
尽管敛元元曾经多次安抚过他,但他却没法真正放下心来,说服自己她真的爱他,又或者她心中确实只有他一个。
一个太自由的女人遇上了一个太没安全感的男人,大约就是敛元元和赫连城这样。
有时候爱情解决不了一切。
敛元元被他这句话梗住,她下意识看了眼被她压在墙上的黎阁主,有些迟疑道:“杀了?”
在她的想法里,她其实是没想过要杀黎清浣的。
于感情上来说,她勉强也算和黎阁主熟悉了,而且他还是李杀人的感情线,相处之中也多是她坑黎清浣,这位阁主人傻钱多,之前或许待李杀人一般,但之后对待她其实挺好的,和君长宁一样,在能留下他性命的前提下,敛元元还是想留他一命。
于事业上来说,活着的黎清浣显然比他的尸体更有价值。
如果他死了,大麓或许就要面临三个小国卷土重来的情形,因为制辖之人已死。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容不得敛元元产生犹豫。
赫连城静静看着她,许久,他叹了口气,道:“先带回去吧,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
他到底还是不愿为难她。
敛元元微微咬唇,在他转身之时突然叫住了他。
“阿城。”
赫连城止住脚步,于黑暗中平静注视。
敛元元知道他是看不见的,只是凭借声音望向这边。
“你相信我吗?”她沉声问他。
这问题实在有些多余,因为她最近这些事中的所作所为显然无法承担得起‘相信’二字。
但赫连城在短暂沉默之后,依然点了点头:“我相信。”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
就算是骗他的,只要她愿意一直骗她,他就相信。
“好。”
敛元元郑重点头,深吸了口气,她正色道:“那你相信我,我从来只想过和你在一起,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辩解什么,只是不希望你误会或者难过,或许我为你做的事情你不一定开心,但我做的所有事情都一定是为了你好,你可以拒绝我的好意,但不能怀疑我的真心。”
她真的一颗真心都给了大老板了。
无论是从感情上、事业上、又或者是其他方面,她都是以赫连城的喜好为主,从一开始的把他当成顶头上司,到现在嫁给他和他生活在一起。
虽然有些事情她因为系统的缘故无法解释,但至少,敛元元觉得不应该让赫连城因为这些事和她心生间隙。
许是她的语气实在诚恳,又或者她从来没有这么主动直接过,这些都让赫连城为之动容,他在黑暗里顿了顿,静默许久,突然重重点头,敛元元听见他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道:“我知道,我不该怀疑你的真心。”
大老板就是个这么容易被说服的人
只要敛元元愿意哄他,他就能从黑化边缘瞬息回到纯情少男的人设。
这一点也是敛元元喜欢的。
毕竟这世界上像大老板这么纯情的男人可真不多了。
见他身上那种冷凝的气势弱了些,仿佛凝固的黑暗突然缓解,恢复了之前的轻松氛围,敛元元便舒了口气,微笑拍了拍被她压在墙上还被堵了嘴巴的黎阁主,有些不怀好意道:“那就请黎阁主到摄政王府一游吧,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她在‘招待’这两个字上加重了声音,听得黎清浣的挣扎又剧烈了几分。
然而黎阁主嘴巴被堵住了。
他和敛元元,或者说和李杀人的相处从来都是这样,反正黎阁主就没占过什么好处。
敛元元甚至毫不怀疑他现在正在心中对她破口大骂。
不过她不在乎就是了。
倒是摄政王身上气势缓了些之后,他走了过来,接过敛元元的动作,更加用力把黎清浣压在墙上,还道:“小心别脏了你的手,我来。”
黎清浣:“¥@#%#¥······”
黎阁主唔唔唔骂了一大段听不清的话,却因为受伤而挣脱不得。
最后他依然被摄政王给压回了摄政王府。
敛元元则跟着自家脑公一起,不过回到王府之后她就把马甲给脱了,显出自己原本的模样来。
见着她和赫连城一起回来,赵康十分惊讶,还不自觉看了眼她院子的方向,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只上前来见礼,询问要如何处置黎清浣。
王妃这神出鬼没的功夫,连王府中的下人们都快要习惯了。
赫连城并未直接回答赵康,反倒先询问敛元元:“元元,你想怎么处置他?”
在某些方面来说,大老板真是个非常大方又大气的男人了,就算黑化抑郁也顶多一会儿,比如此刻,他虽然痛恨黎清浣,但依然选择把他交给敛元元来处置,因为他不想她为难。
他心中明白,就算敛元元从没喜欢过黎清浣,所谓旧爱都是黎清浣杜撰,但他们之间相识总是真的,人是感性的,很多时候无法全然用生死来决断,达不到恨则欲其死的地步。
而他不愿她因为他的所作所为感到不开心。
“那就先关起来吧。”
敛元元思索了会儿,给赵康下了命令,末了她扯出黎清浣嘴里的锦帕,还不忘添了句:“赵大人,你给他找个大夫看看。”
她对黎清浣冷笑挑眉,毫不客气:“阁主,你现在可是落到我手上了,乖乖听话,好好表现,不然别怪我不客气篡了你的位置。”
她指的是幽昙阁阁主之位。
“咳咳咳······”黎清浣气得脸颊通红,他剧烈咳嗽了一阵子,破口大骂道:“李杀人,你个杀千刀的,忘恩负义、喜新厌旧、没有良心的东西!”
这话已经算是很寻常了。
黎清浣平时和李杀人交流的时候多半也都是对骂。
但赫连城却听不得这话。
他当即脸色一冷,道:“压下去,大刑伺候。”
“是。”
赵康立刻着人束缚了黎阁主,然后让人押了下去,生怕他再说些什么污了王爷王妃的耳。
还是敛元元轻咳了咳,小声叮嘱道:“记得给他找个大夫。”
赵康看了眼赫连城,低垂应道:“是,属下明白。”
听他这么说敛元元才放心,赵康是个稳妥的,想必明白了她的意思。
其实事情到了这里,基本已经算接近尾声了。
帝都之事早已平息下来,边关之事敛元元也觉得无需太过操心,黎阁主是个聪明人,等他过了这段时间,自己清醒了些,便会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剩下的只有大麓的皇位,和系统任务。
重要的马甲都掉完了之后,敛元元竟然意外有些轻松,仿佛卸下了重担。
倒是系统见缝插针道:“宿主无需担心,若你需要还可开启第六个马甲,魏血光,他是······”
“打住。”
敛元元立刻掐住它的话头。
“你别给我出馊主意,你觉得我现在还需要马甲吗?”
马甲对于她而言已经没了什么意义,毕竟该做的都做完了,她和大老板也成亲了,任务遥遥无期,或许这辈子也没有完成的可能性。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有些郑重道:“宿主真的决定了?”
“嗯。”
敛元元在脑海中对它点头。
“我答应了大老板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可我觉得你也没有那么爱天命之子。”
系统似乎有些疑惑。
敛元元却洒然一笑,十分洒脱:“你是不是言情小说看多了?这世间上哪来那么多刻骨铭心你死我活的爱情?更多的是像我这样的,喜欢了就在一起,若是未来产生了矛盾,也可以和平分手,顶多老死不相往来,而现如今我全心全意对大老板好,也喜欢他,或许还可以为他付出生命,但不代表一定要爱得死去活来知道吗?”
“人是一种复杂的群居动物,关于人类系统你要了解的还很多,这可不是一些简短的数据就能统计出来的,就如我,就如赫连城,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是不一样的,你再学习学习吧。”
言简意赅教育了系统几句,敛元元伸了个懒腰,见事情都处理完了,便慢慢朝自己房间走去。
其实这样的日子也挺好,她是没法像寻常人家的娇妻一样柔柔弱弱依附丈夫而活,但这没什么不好,她觉得她和大老板的性格其实挺互补,她愿意哄,赫连城愿意听。
敛元元一边缓缓走着,一边在脑海里想着这些细碎琐事,走到一半,她突然停住了脚步,唇角勾起一丝笑意,然后她转了个弯,朝赫连城的书房走去。
其实她和赫连城之间的甜蜜很简单,比如此刻。
黑夜愈深,星星变得有些暗淡,月亮的光微弱起来,人间变得尤为黑暗,只余下星星点点的灯火摇曳。
但这没有什么不好,黑暗亦是黎明的前兆。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了,待会儿就番外。
今天终于努力了一把,一次性给写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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