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三人一狗随后安然入睡,中间周衡还做了个梦梦到了沈复。
梦里面的沈复,穿的便是那天来跟她告别时那身黑色绣金龙的帅气骑服,身高腿长劲瘦腰,背上还背着弓箭,一副风尘仆仆从外头赶回的样子,只是手里却很违和地提了个很大的鸟笼,鸟笼里看不清是什么东西,依稀是只体型有点大的鸟儿,黑乎乎的,没什么动静。
梦里的周衡觉得好笑,没想到沈复真的猎了一只鸟来,还一脸扭扭捏捏地问自己喜不喜欢,一束阳光正照在他的脸上,越发显得他眼睛黑亮、鼻梁挺直,很是可爱。
行吧,看在人帅的份儿上,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鸟,还是收了吧,周衡便凑近去看:
“喜欢啊,不过这只鸟也太大了吧?好不好养啊?”
可是很奇怪,明明那大鸟就站在笼子里,但是就是看不真切,就跟罩着一团烟雾似的,而且那鸟也有些怪异,在笼子里支棱着两只大翅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跟人似的。
难道是被吓懵了?周衡心中疑虑,抬头问沈复:“这都什么鸟啊,怎么没动静呢?”
“不会啊,我特意养了几天才带回来的,本来脚上有箭伤,已经让人治好了。”沈复一边温声解释一边把那鸟笼往她跟前提了提:“你再凑近一点看吧!”
周衡便听话地往那鸟笼跟前凑了凑,却不料想,刚凑到那笼子前,眼前一团朦胧的黑雾里,忽然探出个鸟的大脑袋,两只眼睛就跟人的眼睛似的盯着她,吓得周衡条件反射般地大叫一声:“沈复!”
然后便从梦中惊醒了!
不,确切的说,其实是被春雨的动静给吵醒的。
“怎么了,春雨?”朦朦胧胧中,见春雨弯腰捂着腿揉搓还发出低低的抽气声,估计是刚才摸黑走动踢到了桌椅腿给疼的。
“吵到您啦?”春雨依旧压低声音,地上的春桃却跟枕头边的小影子头挨着头睡得依旧香甜:
“表小姐,外头下雨了,听着还挺大的,还有打雷声,奴婢想到前头去看看那盆栀子花收进来了没有—”
话还没说完,“轰隆隆”,外头忽然响起了一阵很响的打雷声,不过这阵仗也只是让地上的一人一狗发出了几声呓语,之后依旧睡得香甜。
“这俩睡得跟小猪似的!”周衡低声笑了笑,见春雨依旧一瘸一拐地想要走到屏风后头去,便又低声叫住了她:“哎,算了啦,让它多浇点雨水也不要紧,万一雨很大,待会儿窗户一开,书桌都要被淋湿了。”
春雨一想也是,便又一瘸一拐地走了回来重新摸索着躺下,只是这么一折腾,两人便都有些睡不着,便躺在那里继续低声说着话。
周衡有些自言自语般:“那行宫不知离京城多远,咱们这儿雨这么大,王爷那边也不知道有没有下雨。”要是这大雨天还得巡夜,那可辛苦了。
黑暗中春雨听得抿着嘴无声地笑了笑,表小姐还真是记挂王爷呢,虽然嘴上肯定不承认:
“奴婢也没去过,不过听暮云说离得不算远,坐马车也就一天的功夫,快马加鞭的话,兴许两三个时辰也就到了。”
说到这儿,春雨忽然转头轻笑着跟周衡说道:“表小姐您不知道,暮云平日里看着很是稳重的样子,但这次王爷要去行宫,他可高兴了,还跟奴婢和春桃吹牛呢!没想到吧?”
暮云?周衡回想了下,嗯,那家伙平日里看着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他这么个年纪就当了侍卫队长,可不得稳重一点嘛,要不然服不了众啊,不过么:
“去行宫有啥可高兴的?他跟着王爷要做事吧?还有,他跟你们吹啥牛了?”
“咳,他可是队长,哪用亲自做事啊,就是跟着王爷打猎嘛,”春雨听着很不以为然的样子:“以前老王爷带着王爷也去过行宫避暑,但那会儿暮云还小,没赶上,所以这次能跟着去,就很高兴,想着要大展身手了,这不,那天王爷来咱们这儿的时候,他不是也来了么,还在奴婢和春桃跟前吹牛,说要跟着王爷打一头老虎回来,最不济,也能打一头狼回来!”
原来去行宫是去打猎啊,还以为是去给皇帝做安保人员呢,周衡发现自己涨了见识,也是,沈复好歹是王爷,皇帝去行宫既然主要是为了避暑,那就地取材的娱乐活动还是要多组织几次的...
说着说着,睡意重新袭来,周衡打了个哈欠:“睡吧,春雨,春桃都不知做了几场美梦了!”
没听到旁边的回答,便以为春雨已经睡着了,把被子往身上提了提,外头下雨,温度有些下降了。
谁知正朦朦胧胧间,却又听到春雨低声喊了自己一句:“表小姐,您睡着了吗?”
“嗯...”周衡有些困了,迷迷糊糊地应了声:“睡吧!”
却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感觉春雨从地上站了起来,嘴里还低声又问了句:“表小姐,您有闻到什么烟味吗?”
烟味?周衡人没动,鼻子用力闻了闻,好像是有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便又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好像有。”
这么一想,人就有些清醒过来了,这可是古代,到处都是木制品,连房子都是木头造的,晚上用的又都是烛火,来了这么些天,周衡也深知深宅大院防火意识的重要性,之前好长时间没下雨了,天干物燥呢,便又用力嗅了嗅:“好像是有点烟味。”
“不会是外头飘进来的吧,难道是哪里被这雷电给打到了?”春雨刚才已经回想了一番,觉得肯定不是柳风阁,临睡前的烛火也早就熄了,就算有不妥也不会等到现在,那只可能是府里别处甚至别的府里,于是一半是好奇心,一半是警惕心,最终还是决定:“表小姐,您放心睡吧,奴婢下楼出门去看看。”
周衡这会儿人已经醒了,毕竟头上雷电时远时近,一阵接着一阵,夏日里的雷阵雨可真是气势吓人,既然这会儿都闻得到烟味了,搞不好附近真有哪家府里被打着了烧起来也不一定,偏偏这时候府里的主人家大都跟着皇帝去了行宫,夜间巡逻的人没准一时懈怠,春雨说要出去看看也是好的,但愿不是靖王府里。
周衡便坐在床上等,春雨也没点灯,就那么摸索着下楼去了,反正伴随着打雷还有闪电,也算是看得清楚。
谁知没过多久,周衡刚打了两个哈欠,就见春雨无声无息地上来了:“表小姐!”刻意压低的声音听着还挺惊慌。
“怎么了?”周衡一咯噔:“真有地方着火啦?不会是咱们府里吧?”
“表小姐!”春雨却疾步奔过来,为此还踩了地上的春桃一脚,好在小丫头依旧在梦里,吃痛翻了个身照睡不误。
“春桃!”春雨立即弯腰叫她:“快醒醒!”
“怎么了春雨?”周衡听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惊慌,立即坐了起来:“是咱们府里吗?离得很近?”
春雨却没有立即回答,依旧在摇晃春桃:“快醒醒!”
一边又招呼周衡:“表小姐,您快穿衣服!”
“好!”周衡赶紧听她话,利索地起身穿衣服,等她穿好衣服,刚好春桃被叫醒了,正一脸惺忪地打着哈欠坐起身问春雨:“干嘛呀?”
“春桃你听好了,你先穿衣服,不要说话,更不要叫出声来,动作快点!然后听我讲,听到没有?”春雨声音在发抖,语速很快,周衡听了忍不住问了句:“已经烧到咱们这边了?”
说话间,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只觉烟味已经清晰可闻了,连正在穿衣服的春桃都吸了吸鼻子很是疑惑地问了句:“咦,什么味儿?”
“小点儿声!”春雨低声呵斥了句,然后跟两人低声很快地解释道:“刚才我一下楼,就觉得烟味越来越浓,而且仔细听,外头还依稀有人在低声说话和打火折子,只不过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听不太真切,那火折子似乎也很不好打,不过不管怎么样,定是有人要对咱们不利,想要在外头放火烧楼!”
一边说,一边眼疾手快地捂住春桃差点要惊呼出来的声音:“别怕,这种丧尽天良的人,不会有很多人一起来的,”一边说一边恨恨地“呸”了声:“定是那晚晴院的人还不肯善罢甘休,趁着王爷走了便...表小姐,当务之急,咱们得悄悄地出去,不能打草惊蛇!”
周衡这会儿也在不由自主地颤抖,但还是努力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在这个世上,要论谁对自己恨之入骨欲烧之而后快,第一个当仁不让绝对应该是三公主,也只有她才有这样的实力派人雨夜潜入王府来对付自己,怪不得当初说要留在京城,合着不是为了沈复,竟是为了对付自己!
至于春雨说的那两个侍妾,倒也不是不可能,争宠到猪油蒙了心嘛,何况也就一墙之隔,收买两个下人为她们办事就行了!
不管是谁,自己都不能让她们得逞!上次在柳湖里那样凶险都能活下来,这次天可怜见争取到了一些时间,那也一定能活下来!
想到此,看了下已经浑身发抖穿不好衣服的春桃,以及听呼吸声同样也很紧张的春雨,周衡觉得很是抱歉,这两个姑娘一路跟着自己,未曾想却要受到这等无妄之灾,就连没几个月大的小影子,不知何时也已经醒来了,这会儿正在春桃脚边发出“呜呜”的声音,想是也感受到了屋里的紧张氛围。
楼下的烟味似乎越来越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