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已经不给江母任何后路了,也明确表明了余桓对这件事的态度。
他的行事作风还是比较强硬的,尤其在对待涉及道德原则的事上。
尽管余桓确有起诉江母的意向,但他还是顾忌了江言的感受。
“江言?”余桓将目光落在江言的方向。
江母面色惨白地怔在原地,被扼住了要害,她再没有狂傲的资本。她深深地看了江言一眼,可悲到竟然害怕自己的亲生儿子会答应余桓的提议。
她欠的债太多了,还不清的。
良久,江言开口道:“伯伯,我不起诉她。”
江母呼吸凝滞,在话音落下时,猛地呼了口气。那一刻,她的眼睛很酸,不知是紧张过度还是悔不当初,她的眼角闪出了几滴泪花。
江言朝她看来:“以后就当从来都不认识吧,谢谢你生我一场,我想重新开始更好地生活。”
“你真的不打算跟妈妈一起生活了吗?以前我——”
“从你离开的那一天起,我们就已经是陌生人了。”
他给过她机会,只是在这个机会被她抓住之前,他率先被余英选择了。
“江言。”江母的嘴唇微微颤抖,“其实你比你那个爹狠多了,你们俩都是一样的人。”
“那又怎样?”江言脸色阴沉,“起码他不像你,他不会把我当狗一样说扔就扔。”
江母彻底崩溃,缓缓蹲下,嘶声大哭起来。
江言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哭,感情会突然之间就产生吗?他从来不曾觉得这个女人对他有过一丝作为母亲的爱。
“走吧。”余桓揽住江言瘦削的肩膀。
“伯伯。”江言茫然地跟随着他的步伐。
“嗯。”
“人心很容易改变吗?”
余桓沉吟片刻,缓缓道:“不论怎么改变,曾经造成的伤害是不会消失的。”
老余同志回来得挺突然的,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连叶敏行都吃了一惊。
余英不知道老爹今天回来,这会人也不在家。
余桓换了身居家服,端着茶杯坐在沙发上看军报,问道:“余英呢?怎么不在家?”
“谁知道你今天回来啊,也不提前说一声,谁去接的机?”
“我不需要人接。”余桓抬头,“他人呢?”
“去见老丈人了。”
余桓一脸迷茫。
“不是跟你说了他谈对象了吗。”叶敏行坐在他身边,“这事你怎么看?”
“什么我怎么看,那个人将来是跟他过日子的,我怎么看有影响吗?”
叶敏行笑道:“哟,看来是我小人之心了,没想到老余同志年纪越大,人还越来越开明了。我还以为你看不上人家离过婚的呢。”
“看不上的是你吧。”余桓看了她一眼。
叶敏行美目一瞪:“余桓你在我身边安眼线了?”
余桓气定神闲地笑笑:“就你那点小心思,哪需要安眼线。”
叶敏行气笑了,反驳道:“看不上又怎么了,我还不能给我的儿子寻摸个完美伴侣了?”
“他觉得合适就行。”余桓淡淡道。
“是啊,我后来想通了也这么想,而且人家那孩子挺优秀的,人我已经看过了,模样也没得挑。”
“他俩在一起多久了?这么快就上人父母家去了?”
“别说了,你儿子跟人家都已经同居俩礼拜了。”
余桓是个保守的老正经,闻言微微皱了下眉头。
叶敏行好笑地推了推他:“老房子着火懂不懂?”
余桓点了下头:“过年了让余英把人领家里来吧,一块吃顿饭。”
近来工作室停业整顿,年底正是送礼送花的旺季,可不语偏偏在这时关了门,工作室的官方微信和微博私信天天收到顾客的狂轰乱炸,都在问怎么突然歇业了,什么时候重新开业巴拉巴拉。
余英打算年后再开业,让工作室以全新的面貌迎接新的一年。
这段时间工作室在重新装修,余英把工作室旁边的空店面盘了下来,准备扩大工作室规模。
萧忱作为专业人士,也给了些指导意见,参与了室内装修的设计。听闻他会绘画,余英跟他打商量,让他给工作室设计一两幅装饰画。
萧忱问余英报酬是什么,余英回说:我有的全都给你。
萧忱要的不多,要了个吻,然后又说剩下的酬劳以后慢慢还,用余生来还。
余英说好的。
赶着过年,装修师傅们都很拼,连夜赶工,年底的时候工作室扩修得差不多了,只需归置一下货架桌椅。
扩修后的工作室增设了一间单独的工作间,由落地的玻璃窗将里外隔开,在外面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工作情况。
萧忱就这么坐在工作间里画画,心无旁骛的状态跟入了定似的。
透明的玻璃窗上有他绘制的玫瑰花,不是传统的玫瑰形象,整体给人一种荒诞的抽象感,但用色比较小清新,所以感官上不会太过沉郁滞重。
余英不懂这个,也没什么艺术细胞,就觉得看起来很高级很有逼格。
他问萧忱,萧忱告诉他这是后现代主义风格。
余英当时笑着亲了亲他的脸,说他看着清清冷冷,骨子里却浪漫得像朵玫瑰。
余英私以为曼塔玫瑰最适合用来形容萧忱,颜色素淡,气质轻逸,宛如从油画里走出来的。
工作间里,余英坐在一边看萧忱画画。
他画画跟他工作的状态是不一样的,整个人很放松,举止间透着斯文气。
画笔在萧忱手中顿下,萧忱撩起眼皮,淡淡地扫了余英一眼:“你老盯着我,盯得我都不会画了。”
余英撑着下巴笑了下:“我还以为你已经专注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了,半个小时了,看都没看我一眼。”
“你坐那太分我心。”萧忱故意说:“我又不能把你赶出去。”
余英哭笑不得。
叮铃——
门铃响了一声。
这个点还有客人,余英起身,欠嗖嗖道:“正好有客人,我就不耽搁萧老师您创作了。”
萧忱瞥了他一眼。
余英趁外面的客人四下观望的间隙,俯身在萧忱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就出去了。
“不好意思啊,我们还没开业。”
这客人是个面容英俊的帅哥,而且看着有些面熟,余英愣了愣,脑子里模模糊糊浮现出一张朦胧的熟人面孔。
那人一愣:“还没开业?”
“对,我们还在整修。”余英觉得这人越看越面熟,他盯得人家也不由得朝他看来,视线一对上,他脑子里那张面孔也跟眼前这人的脸对上了。
“仇斯年?”余英试探地问了一句。
那人眼睛一眨,似乎也认出了余英,他嗯了一声:“余英。”
“真是你啊?”余英笑了起来,“我说看着这么面熟呢,咱们有五六年没见过了吧,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仇斯年淡淡笑了下:“去年同学聚会,你没去,不然不至于这么久。”
“噢那会我工作上出了点状况,就没去。”
那段时间余英旧伤复发,正在住院。
余英招呼道:“你坐啊,我给你倒杯水。”
仇斯年是余英的高中同学,两人关系不深不浅,就是普通的同学情谊,毕了业后没什么联系,只有同学聚会的时候才会碰一下头,跟其他同学一起追忆一下似水流年。
两人多年未见,都已经不再是记忆中的那个学生模样了。
仇斯年高中时代跟余英不是一卦的,性格很安静,斯文又温和,是班里女生的男神,听闻他博士毕业后当了大学老师。余英那会又狂又野,成绩优异但是爱惹事,两个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故而没什么特深的交集。
“我记得你当年上的是公大?毕业后还当了刑警……”仇斯年有些疑惑,“你……不做警察了?”
“嗯,不做了。腿上有伤,没办法继续干了。”
仇斯年说了句“不好意思”,又道:“现在也挺好的。”他环顾了一下工作室,“这里弄得很漂亮,平时生意应该挺好的吧。”
余英不谦虚:“是啊。”
仇斯年看了余英一眼:“我感觉你变化挺大的。”
余英笑了笑:“是吗?”
萧忱坐在工作间,抬眸望见外面的光景,余英不知哪时已经跟那位客人坐下聊起来了。
那客人颜值挺高,年纪应该跟余英相当,气质尤其好,一身的书卷气。
看情状两人相谈甚欢。
萧忱眯了下眼睛,低头,继续作画。
“真的是太久没见了,我第一眼都没认出来你。”
“我也没认出来。”仇斯年看着余英,“你变化太大了,跟高中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怎么说得好像我去整容了一样,你还记得我高中哪样呢?我自己都不记得了。”余英笑着站起身,“你要买什么花?送给谁的?保鲜柜里还有点存货,我看能不能给你弄个。”
仇斯年想了想说:“送给打电竞的职业选手的,他比赛拿了冠军,送哪种花比较合适?”
这可把余英难住了,他有些怔愣:“……打电竞的?”
“额……他多大了?应该不大吧?电竞选手的话可以送个向日葵。”余英舔了下嘴唇,笑道:“你的交友圈倒是挺广的嘛,还认识玩电竞的。”
仇斯年垂目片刻,抬头道:“送他向日葵的人应该很多,换个吧,换成玫瑰。”
余英有些诧异,心道这么特立独行的吗?
他拿着杯子喝了口水,确认道:“你要送玫瑰?各种花的寓意还是挺讲究的,你送玫瑰容易让人误会啊。”
“不会,他是我男朋友。”
余英呛了一口水:“咳咳……”他擦着嘴角看向仇斯年,眼神不明,“看不出来啊。”
仇斯年淡淡一笑:“怎么了?你歧视gay啊?”
余英耸了耸肩:“巧了,我也是gay。我歧视自己干嘛?”
仇斯年挑了下眉,似乎有些意外。
“玫瑰是吧?什么颜色的?”余英问。
“红色。”
“好嘞。”余英起身去保鲜柜挑花,“你稍等会。”
萧忱再次抬头时,与那位英俊的顾客目光相撞。
那人冲他礼貌地一点头,萧忱微微一笑,笑得比较虚伪。装饰画绘制得差不多了,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走出了工作间。
因为怕打扰萧忱,余英直接在外面包的花,听到动静,他抬起头:“你结束了?”
萧忱往仇斯年的方向看了一眼,问余英:“朋友?”
“是我高中同学,好多年没见了。”余英介绍道,“这位是我男朋友,萧忱。这一位是我的高中同学,人民教师,仇斯年。”
“你好。”“你好。”
“你同学挺帅的。”萧忱直言不讳。
“那可不。”余英接茬道,“高中那会,他可是我们学校校草。”
萧忱挑了下眉:“你不是?”
余英一本正经道:“我是校霸。”
萧忱噗嗤笑了一声,挨到余英身边低声问:“那会挺多女生追你的吧?”
余英故意逗他:“现在也不少啊。”
一旁的仇斯年开口道:“那个时候追余英的女生确实不少。”
萧忱顺势就问:“他高中的时候有没有早恋?”
“应该是没有,我记得有次有个女生给他写了封情书,他直接把情书交给了班主任,结果班主任当着全班的面把那封情书念了出来,后来余英被那女生打了,顶着俩乌眼青顶了一个礼拜,他那俩乌眼青我印象很深,到现在还记得。”
余英哎哟了一声:“仇老师你可别揭我黑历史了。”
萧忱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你高中的时候这么损?”
“哎!”余英有口难辩,“那封信压根就不是我给班主任的,我至于那么缺心眼吗?”
不过余英当年对班里的女同学确实是不解风情了些,才导致了她们对他深深的误解,事后也不调查取证,直接就把这件缺德事算到了他头上。
余英无奈地笑了笑:“当年为这事我白挨两拳,又不能跟女同志一般见识。”
余英给仇斯年包了一束名叫“红色前线”的红玫瑰,是他这两天刚收入囊中的新品种。
仇斯年临走前,余英给了他一张工作室的明信片:“有空常来,把你那小男朋友也带了来,我请你们吃饭。”
仇斯年笑着接过:“好,回见了。”
“回见。”
听到余英嘴里那句“小男朋友”,萧忱淤堵在心里的酸气可算是彻底消散了。
本来还想着这么帅的老同学,别是高中时期两人就互生情愫,彼此有过一段隐秘的青涩暗恋。
萧忱发现谈了恋爱人也幼稚了,恋爱果然降智。
“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帅的老同学。”萧忱说。
“从刚才到现在,你已经夸了他两次帅了。”余英挑了挑萧忱的下巴,“真当我不酸啊?”
萧忱勾了下嘴角:“你酸什么?”
“明知故问。我酸仇老师,获得了我男朋友对其颜值的肯定。”
“我一直都是个颜狗啊。”萧忱说,“不然怎么会对你一见钟情。”
这话乍一听有点别扭,仔细一咂摸就很讨人欢心了,甜得很。
余英心里欢喜,亲亲热热地搂住他:“过年去我家吃年夜饭呗?带你见家长。”
萧忱与余英的妈妈已经见过几面,但跟他爸素未谋面,余英他爸是军人,总觉得还没见面,就已经因为对军人的固有印象,产生了无形的压力。
“你爸知道我离过婚吗?我这个情况,他会不会有想法?”
“不会,老余同志已经彻底开化了,比叶女士还开明。再说了,离过婚又怎么,你这么盘靓条顺一帅哥,他们有什么不满意的。”
“对了。”余英想起了什么,“我妈还嫌我赚的没你多,老太太觉着你特有钱,说我穷鬼一个,拿不出手。”
萧忱乐了:“真的假的。”
“真的啊,叶女士已经在觊觎我外公的家产了,致力于把我塑造成一个富三代形象。”
萧忱笑得不行:“你本来就是,还需要塑造?”
“她是富婆,我不是,叶女士才是我外公家产的直接继承人。”
“其实我真的是个穷鬼,没有我爸我妈,没有显赫的家世,现在的我,就是一个随波逐流的普通人。”余英目光热切,低头吻了吻萧忱的额头,低声说:
“但是我有的,我全部都会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