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将近年关,电视剧拍摄已完成了大半。周玫看了看时间表,照这个进度走下去,估计春节七天假期可以一天不少的全放了,而且电视剧还能够提前杀青。
她心情很好的伸了个懒腰,给副导演打了个手势,副导心领神会,举起喇叭喊道:“别休息了,开工了、开工了!”
这一场是室内戏。此时陈蒨病重,卧病在床的他不愿见其他人,只愿韩子高在身边照顾自己。而在如此风起云涌的时刻,朝堂之上有人不满全权代表皇帝的韩子高过于权重位高,便雇佣死士刺杀他。
韩子高在宫门口遇刺,一剑扎在胸口。刺客被制服后,他只是简单的包扎一下,便照往常一样去见了陈蒨,强忍疼痛服侍他用过药睡熟后,走出皇帝寝殿,才昏死过去。
现在正要拍摄宫门口韩子高遇刺这一幕。
扮演刺客的是剧组的一位武打替身,他接过道具组递过来的匕首,掂了掂,又打开检查了一番,对一旁的工作人员说:“还挺有分量,跟真的似的。是不是一会儿有特写镜头啊。”对方还没回答,就听副导演喊道:“小周你过来一下!”武打替身连忙放下手里的道具,一路小跑着过去听副导演的安排。
剧组里的人都忙忙碌碌的走来走去,布置场地,谁都没有注意,一个拿着筐收垃圾的年轻小伙子,走到放着道具匕首的桌边,拿起道具看了看。
一个路过的工作人员喝止道:“乱动什么乱动,收你的瓶子去!”
年轻人连忙笑了笑,解释道:“我就是看看。”然后把道具扔回了桌子。
遇刺这一幕比较简单,身穿黑色常服的韩子高在宫门下马,立刻围上来数十位牵马打灯领路的小太监,其中一人突然暴起,拔出匕首趁韩子高不注意,一刀扎向胸口。韩子高抓住他的手一扭推开他,身边的侍从立刻扑上来制服刺客,然后就是韩子高如何简单包扎后在侍从的搀扶下进宫。
一切准备就绪,随着场记板啪的一声被合上,蝶衣骑着马小跑着来到宫门,翻身下马,动作利索潇洒。
他随手把马鞭扔到一边,大步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语速飞快的问道:“皇上下午的时候怎么样?”
“皇上下午睡了大半个时辰的午觉,听人念了会儿书……”身旁的小太监低眉顺眼的答道。
突然,前方一位打灯的太监猛地转身,扔掉手里的灯笼,从袖子里拔出一把匕首,冲上去,狠狠的将反射着寒光的刀扎进蝶衣的胸口。
先是一阵急剧而锐利的疼痛,迅速袭来又迅速的消失,接着是冰块贴着皮肤一般的冰凉,一直冷到骨子里。然后贴着匕首的伤口开始感到如同被烈火炙烤一般的疼痛。
蝶衣张开嘴,他感到自己已经呼吸不过来了。匕首一定扎破了自己的肺,他想,不然为什么每一次呼吸都那么疼呢?
他捂住胸口,后退两步,腿一软直向下倒去。他伸手想抓住什么,但是只是在虚空中无力的挣扎了一下,就完全的摔倒在地上了。
扮演刺客的武打替身已经完全呆住了,他张了张嘴,瞪大眼睛,满脸的绝望的恐惧,惊慌的看着倒在地上的蝶衣。
周玫站在摄像机后面皱着眉看着镜头,不耐烦的叫停,站起来大喊道:“你们都傻了啊?该跑的不跑该抓人的不抓人,要造反是不……”
“导演!”武打替身大叫一声,声音尖锐凄惨,吓了所有人一跳,“导演!他……刀……我……”他结结巴巴的说不出来话,指着已经倒在血泊当中的蝶衣,最后总算憋出来一句:“救护车!”
克君坐在西餐厅靠窗处的圆桌后,对面是穿着一身雪白的挂脖长裙的徐雅珠。应徐雅珠的要求,两人座位的四周用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围了起来,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目光,这就是徐雅珠没有要求克君包场的原因,她喜欢别人羡慕的眼神。
桌子很小,就算面对面坐着也能达成耳鬓厮磨的效果,非常适合情侣一起用餐。徐雅珠在桌下用腿轻轻的碰着克君,克君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徐雅珠立刻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
放在餐桌上镶满钻石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徐雅珠立刻拿起来看了一眼后挂断。她收起手机,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显得格外开心,端起细长的酒杯说:“来,william……”
“副总!”克君的助理突然快步穿过餐厅,走到他身边,俯下身贴着他的耳朵说了什么。徐雅珠不满的看着打断她的人。
克君眼睛微微睁大,拿着餐具的手颤抖起来,餐具划过瓷盘,发出尖锐的声音。他踉跄的站起来,被桌子绊了一下,随即一把推开它。桌子上的酒杯落在地上,有的打湿了徐雅珠的衣服,她倒吸一口气,尖叫道:“william,你在干什么……你要去哪儿?”
快步向外走的男人没有理会她,助理小跑着跟在他身后。他觉得自己的灵魂此刻分裂成了两个,一个镇定的指挥着身体,询问蝶衣的情况,家人是否已经知道,然后安排飞机,另一个浮在空中,看着自己做着这一切,茫然而又仓皇。
好像过了一辈子,又好像只是几分钟,等克君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坐在陆家的私人飞机上,旁边是靠在丈夫怀里的陆婷舟,这位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陆氏前任掌舵人,也露出了疲惫而恐惧的表情。柳绘青用手帕轻轻替她擦拭眼睛,这个平日里过于柔软的男人在关键的时刻,像所有的丈夫一样,支撑住自己的妻子。
“奶奶。”克君握住陆婷舟的手,单膝跪在她的腿边,“别担心,小叔叔不会有事的。”
“蝶衣当然不会有事!”陆婷舟翻过手紧紧的反握住克君,保养得如同三十岁的女人的手此时青筋暴起,“他当然不会有事……当然……”她反复的深呼吸,平复自己的情绪,最后咬牙切齿的说:“绝对是有人要害他,太明显不过了……居然就发生在我眼皮子底下,他们当我是死了吗?”
“婷舟,放松一点。”柳绘青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等蝶衣好了,你倒伤了身体,让孩子难受。”
“剧组那边当时就报了警,爸爸也已经安排人过去查了。伤到蝶衣的那个人已经被控制起来。”克君低声说,“医院那边刚来的消息,手术进行的很顺利,估计等咱们到了医院,小叔叔就已经在icu了。”
陆婷舟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守在医院的人每十五分钟报告一次最新消息,等到一家人下了飞机,坐上开往医院的专车时,手术已经结束了。
蝶衣的手术比预想中的还要顺利,刺入胸口的匕首险险的避开了重要器官,最麻烦的问题是预先放在胸口的血囊污染了伤口,只要不感染,蝶衣很快就能好起来。
等到达医院的时候,陆婷舟已经收拾好了一切情绪,她又变成了那个坚如磐石高高在上的陆氏铁娘子,板着脸对着守在楼道里的剧组工作人员点头致意。
周玫眼圈发红,脸色苍白,她虽然是个大导演,但是自己的剧组发生了这样的事,惹了□□烦,作为一个女人,还是害怕得控制不住流泪的欲望。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佝偻着腰走到陆婷舟身边,说:“陆董,我的剧组居然、居然发生这种事情,我……”
陆婷舟抬手止住她的话,说道:“情况我都知道了。我不会放过害我儿子的人,不过我也不会冤枉无辜的人。这事儿,该是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谁也别想跑!”
“对、对,陆董一向都……”周玫唯唯诺诺的说,说到一半就卡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环视了一圈将楼道里挤得满满当当的人,陆婷舟说:“没事了的话,大家就先请回吧。我替秉砚谢谢大家的关心了。”
就像得到了赦令一样,人群缓缓散去,只留下蝶衣的保镖,低着头贴墙站着。陆婷舟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走到icu的玻璃窗边,看着带着氧气罩昏睡着的蝶衣。病房里的机器平稳的运转着,蝶衣略微发青的小脸微微皱起,似乎在睡梦中也能感受到胸口的疼痛。
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被她冰冷的视线吓得哆嗦一下,把头埋得更低。
早就候在一旁的医生走过来,向她叙述蝶衣现在的状况,这些在路上大家就已经都知道了,不过陆婷舟还是认真听完,然后露出一个感谢的微笑,跟在身后的佣人立刻走上前来,掏出一张空白支票递给医生。
医生连忙推拒,陆婷舟说:“这是给各位的辛苦钱,还请您收下,就当为我的幺子积点福泽了。”
听到她这样说,医生也不再拒绝,接过支票,又说了不少小少爷吉人自有天相,定能早日康复的好话。
等医生走后,为首的一位保镖走到陆婷舟身边,躬身轻声的报告最新的调查消息:“已经查看过片场的监视器了,初步确定了换掉道具的凶手,那人假称是偶像,贿赂了负责卫生的工作人员混了进来。现在正在追查他的下落。”
陆婷舟静静的看着蝶衣,没有理会他。那人也不敢直起身子,就这样弓着腰站着,没几分钟,脸上就全是汗了。
“这事儿我先记着。”过了许久,陆婷舟淡淡的开口道,“没有下一次。”
“是,是……”男人把腰弯的更低,慢慢的退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