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姑娘的话,太子侧妃今儿凌晨产下了一个死婴。”春分不敢隐瞒。
“死婴?”夏真真被这消息一惊,人也彻底清醒过来,紧了紧手中抱着的小暖炉,不由得追问了一句:“林婉慧生了死婴?”
“是。”
夏真真沉吟片刻,面色凝重道:“这件事情不寻常,你想办法联系上百合,问问她是什么情况。”
春分应声。
“府里都知道了吗?”想了想,她又问了一句。
春分道:“差不多都知道了,老太爷把三位老爷都叫回来了。”
夏真真身子歪了歪,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出了这样的事,可不是得商量商量。
林婉慧四年前抬进太子宫做了侧妃,三年前随着太子一道搬出皇宫,搬进了新修造好的太子府。
大乾祖制,太子年满十六必须离宫另行开府。
自打姬英住进了外府后,太子府中时不时就会举办一些花会、文会之类的雅会,坐上客也多是一些年轻的有识之士,尤以前两届三榜进士居多,他打的什么心思,几乎可以说是路人皆知了。
异常的是,明顺帝在身体每况愈下的情况下,对此事竟然一反常态的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更多的人开始明目张胆的向太子府示好。
林文瀚既为当朝首辅,有一位孙女又入了太子府为侧妃,自然被理所当然的视为太子一党,就连姬英自己,也常常私下得意的对众人说,林家和他太子府不分彼此。
不少人都来探林文瀚的口风,林文瀚次次都是顾左右而言他,从不公开做任何表示,有人把他的避而不谈当成了默认,也有人敏感的从中发现了一丝问题,行事越发谨慎。
本来光是一个太子,已经够让林府上下疲于应付外面人的流言蜚语了,谁能料想得到,几年前被林老爷子罚去城外庄子里思过的另一个孙女,不声不响的就给抬进了成王府,成了成王侧妃呢?
成王姬苇,身世尴尬,又极为冷漠傲慢,在朝中素来不怎么讨人喜欢,又一直为明顺帝暗中所防,连他的正妃董氏都出自没有实权的清贵世家,一般说来,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可即便是清贵世家,也有清贵世家的圈子和影响力,大乾的清贵们真要想抱聚在一起做什么,也是无人敢小瞧的。
先帝的元后张氏就出身百年清贵世家张氏大族,如今的董氏一族可比当年的张氏一族要差了许多,就是这样,董氏也是出了几位名家大儒的,在清贵中很有些面子和地位。
那些清贵们,因着先帝元后张氏一族的遭遇,都厌恶忌惮外戚沈氏厌恶忌惮的厉害,是以一直以来,都不怎么赞同流有沈氏血脉的太子继位,都怕太子继位后,已经权势滔天的沈氏会更加嚣张跋扈。
因此,娶了董氏的成王走进清贵阶层的眼中,成为他们的支持对象,也并不太令人意外。
何况成王身边这些年也是聚了一批老臣的。
忠于成王的老臣,大多都是先帝朝时,与元后张氏的母族有些渊源,也即是忠于先太子,以及成王的父亲先帝二皇子的,他们之所以支持成王,大多是心存拨乱反正的想法,认为成王才是正经嫡出的皇氏血脉。
这五年来,在明顺帝有意无意的推动和放纵下,太子与成王两股势力渐渐旗鼓相当。
太子姬英身后站着外家沈氏和许多年轻有为的两科进士,成王姬苇身后慢慢聚拢了清贵世家与先帝老臣。
而在朝中一众新老朝臣中最为令人瞩目的,无疑是当朝首辅林文瀚了。
林家既出了一位太子侧妃,又出了一位成王侧妃,林文瀚的态度就尤为耐人寻味了。
而林家也被迫处在了风口浪尖之上。
眼下又发生了太子侧妃产下死婴之事,毕竟事关林家女,足以让林家人忙上一阵子了。
夏真真又想起一事,随口道:“太子府的沈妃仍旧没有好消息传出来吗?”
春分很快答道:“回姑娘,还没有消息。”
“行了,我乏了,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儿。”夏真真挥手让两人出去。
秋分道:“奴婢给姑娘换杯热茶,再换个热些的手炉吧。”
夏真真点头,让她们忙去了。
到了第二日巳时,陆秀桐带了贴身丫头过府来瞧她。
才掀了帘子看见有气无力病歪歪的躺在床上的夏真真,陆秀桐就先笑起来,“怪道昨儿个我想约你出城去赏梅花,二姑母说你去不了了,原来你果真动不了了。”
夏真真忍着难受,白了她一眼,道:“你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我笑话的?”
“自然是来看你的。”陆秀桐忍了笑,走了进来。
秋分忙搬了锦凳放在床边,方便她两个凑近些说话。
陆秀桐道:“别搬凳子了,我跟你们姑娘可不是外人,我就窝在她床上暖和,你们几个出去吧,我和她说说话。”
得了夏真真的示意,秋分和春分方领着那小丫头一道去了外间候着。
陆秀桐脱了绣鞋,三两下爬上了夏真真的床榻盘膝坐在她脚边。
“不是说你的寒症已经治好了么,怎么还这样疼?”陆秀桐歪着脑袋打量夏真真,“你可用了药?”
“用了。我也不知道这次怎地发作的这么厉害,疼了两天了,还是不舒服。”夏真真朝床里头挪了挪,拍着身边空出来的位置道:“你坐近些呗,我可没力气大声说话。”
“偏就你娇气事多。”嘴上说是这么说,陆秀桐还是往前稍挪了挪,只更加小心些没有碰到夏真真身上。
陆秀桐打量夏真真的时候,夏真真也搭眼瞧着陆秀桐心中不停感慨。
五年的时间,当年天真可爱的小萝莉转眼也成了一位豆蔻之龄的大姑娘了。
她眼前的陆秀桐,身量抽高,面上虽还留着少许的婴儿圆润之态,但眉眼都渐渐长开,有了娇颜少女的玉立之态,美目清润透亮,琼鼻小巧美观,樱唇榴齿,冰肌赛雪,乍然一见,有照水拂柳之姿,亦有空谷幽兰之美。
两人对着看了半天,相视一笑。
夏真真皱了皱鼻子,轻笑道:“我怎么觉得秀桐你好像一下子长大了许多,啧啧,瞧你如今这般好的模样,我都快不敢认你是小时候那个淘气鬼了。”
“真娘你却还是这般没个正形。”陆秀桐给她逗得掩嘴一笑,随即语带羡慕道:“小时候我就知道你长得好看,现在咱们都大了,你是出落的愈发容光照人了,简直美的惊心动魄,此番若再出去玩去,不知道你要迷死多少人呢。”
“甜话不要钱你随便说,我喜欢听着呢。”夏真真早习惯了和陆秀桐之间笑闹打趣,伸手从旁边的矮柜中抽出一件东西,递给陆秀桐道:“呶,给你的新年礼物。”
陆秀桐接过去,是一方锦盒,她打开看了看,眼睛弯了弯,“亏你记得我喜欢什么。”
“想不记得也难得很。”夏真真摇头,“别家姑娘都喜欢花儿朵儿的,偏你就喜欢兰草,我别的也做的都不好,就画了这一小幅画,你可别嫌弃啊。”
陆秀桐眼神黯了黯,面上却笑道:“嗯,这礼物我喜欢的很,谢谢你费心。”
夏真真心下叹气,她知道她的心事,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三年前,陆家大舅和舅母开始给陆秀桐相看夫婿,结果陆秀桐哪家都不愿意,后来在陆家舅母再三逼问之下,她便把自己喜欢陆蘅之的事情说了。
陆家舅母不知道陆蘅之的身分,只想着他两个之间差着辈分,又是同宗,自然是死活都不肯松口的。
后来,陆家大舅从媳妇口中问清楚了小女儿的心事,出乎陆家舅母的意料,他倒是接受的很快,反而劝自己媳妇想开一些,不要紧逼女儿,为了女儿的幸福能退让一步。
这种事情,事关女儿的清誉,就是劝一辈子,也休想陆家大舅母能想开退让。在她百般发问下,陆家大舅不得已,只好把陆蘅之的身世稍稍提了提,没完全说清楚,只说了陆蘅之不是陆侯爷夫妇的亲子。
既然陆蘅之和长恩侯不是亲子关系,他和陆秀桐也不是亲叔侄,在陆家大舅母眼中,这件事倒也不是不可为。
只是万万没想到,她才说服了自己接受女儿喜欢上了陆蘅之的事情,想要为女儿去争取一下,去和那位小叔子提了提,就把人给吓跑了,还一跑就是三年不见踪影。
陆家大舅母又是尴尬又是气恼,尴尬的是亲事没提成就被对方给拒绝了,恼的是陆蘅之这个小叔子不给她面子,不答应亲事就算了,还一躲躲了三年,好像让他娶她女儿是一件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似的。
太让人生气了!
陆秀桐知道后,有三个月闭门不见人。
后来,陆蘅之让人送了一封信回长恩侯府给陆秀桐,她收了信后,才渐渐恢复了正常。
陆家人虽然不知道陆蘅之在那封信里写了什么,但看到陆秀桐没事了,也就没有人再去提那件事了。
大家都以为那件事情过去了。
只有夏真真知道,陆秀桐心里还是没有放下陆蘅之。
陆秀桐喜欢的兰草,是陆蘅之最喜欢的花草,他所有的衣服上都绣有这种兰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