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那个时候我经常做噩梦,师姐就会抱着我,哄我,还会给我讲很多大英雄的故事……”
赵沁也被她带到了回忆当中,“那个时候你经常哭醒,问你梦到了什么你又不肯说,每次都要我说大英雄会在梦里保护你,你才肯睡觉。”
沈浮翻过身,看着赵沁,道:“师姐,你知道吗?其实那个时候,不是因为你讲了大英雄的故事我才睡得着,是因为你在我身边,我才不害怕的。”
“所以你每天晚上都来挨着我睡,是把我当成保护神了吗?”赵沁故作生气地道。
“是啊,师姐就是我的保护神。”沈浮将头靠在师姐的肩膀上,熟悉的温度传来,她笑了一下,“以前是师姐保护我,现在该我保护你了。”
赵沁知道她说的是顺心如意这件事情。
沈浮的话让她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谁要你保护了……自己都还是个小丫头,能保护得了谁,保护好你自己就行了。”
这次的事情,沈浮做的不错。
如果不是她和楚白歌,冒着致命的危险,找到了顺心如意的驻地,发现了那一片山谷的话,如此大量种植的罂/粟,不知道要对赵国造成多大的冲击和伤害。
但赵沁本质上是一个相当自私的人。
她扶持幼弟,针对世家,比起所谓的为了黎民百姓,更多的是不想做世家手中的傀儡,想要拥有真正的自由,为了天下这种说法实在是过于伟大和光荣,赵沁自诩配不上这样的字眼,顶多是她在实现自己目标的时候,恰好将某些事情也一并完成罢了。
如果同沈浮相比,其他东西又算不得什么。
这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这是她倾注了数十年感情的产物,容不得有丝毫损坏,也不允许别人有一星半点的玷污,从头到尾,这个人都必须是她的才对。
所以她即使心里相当欣慰,嘴上也要说出狠话来。
沈浮哪能不知道师姐的心意。
“我知道师姐爱我,宠我,护着我,从小到大,最疼我的就是师姐,每次受伤最难过的人也是师姐,但是师姐,阿浮长大了,阿浮现在是大人了……”
“所以长大了就可以不听师姐的话了吗?”
“要是听师姐的话,什么时候才能爬上师姐的床……”
沈浮嘀咕一句,赵沁瞬间红了脸。
她却像是什么也没说一样接着道:“我才没有不听师姐的话,我只是想告诉师姐,我已经有能力保护自己了,我也可以来保护师姐,师姐不能总是把我当做小孩子来对待,我知道你想让我待在山上,接受绣春刀的保护,什么都不参与,但是师姐,我做不到的,我做不到明知道你在面临许多的艰难险阻,却在旁边冷眼旁观,而且我也害怕……”
“害怕什么?”
赵沁想不明白,沈浮有什么好害怕的。
“我怕……神仙山上的师姐是我的师姐,可离开了神仙山的师姐,就是赵国的长公主,皇帝的姐姐,有那么多青年才俊仰望着你,爱慕着你,在山上我是独一无二的,可是在山下呢?我好怕总有一天你会把我忘了,忘了神仙山上还有一个小师妹……
“我更怕的是,如果我没有和你一起面对那些困难,一起踏过那些荆棘,从头到尾,我都是神仙山上那个天真懵懂的小师妹,十几岁的时候你会爱我,二十几岁的时候你会喜欢我,可是再大一点,师姐身边会有更多比我更天真比我更漂亮的人,我该怎么办啊……”
她不能做那只笼子里的金丝雀。
等着主人的逗弄。
如果飞不出笼子,就永远得不到真正的自由。
这个自由不单单指的是身体上的,也包括了她的爱情。
说实话,赵沁没有想过那么多。
沈浮的话让她的心揪了一下,她从没想过,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她的阿浮竟然考虑了那么多的东西,更重要的是,沈浮说的这些东西……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人都是会变的。
没有人敢下决心保证自己一成不变。
两个人分开一年两年,或许变化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如果是三年,五年呢?
从下山到沈浮在公主府里找到她,两人也不过分开一年多两年的时间。
若不是沈浮给她来了个先发制人,赵沁其实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的。
她变了太多。
朝廷的人都在骂,绣春刀就是一群皇室的鹰犬、走狗、刽子手。
握着这把刀的人,又能干净到哪里去呢?
想要震慑,最好的手段是什么?
不是拉一批打一批,而是杀。
杀得人头滚滚,杀得人心惶惶,杀得怕,杀得人畏,杀得人看不起她也不敢惹她。
杀得人当面背面都要叫她一声疯子,把她比作屠夫,蛇蝎美人,骂她毒妇。
好些时候,赵沁闭上眼睛,都觉得鼻子里弥漫着血腥味,耳朵回荡着惨叫声。
说白了,她也是人,在接手绣春刀这么一把利器之前,不过是个有些小聪明的小姑娘。
她能够面不改色的坐看犯人受刑,不是因为她天性残忍冷酷,是因为在外人面前,她习惯于不喜怒形于色,即使反胃的感觉已经涌到了嗓子眼,她也要强制性地压下去,面上装作无事发生。
她不叫人近身服侍,睡觉也不许旁人在身边伺候,不是因为喜欢亲力亲为,而是怕亲近的丫鬟听见她在午夜梦回时惊叫而起的声音,看见她满脸的惶恐,和额头的涔涔冷汗。
这些年里,赵沁敢说自己做的事情是绝对正义的吗?
她不敢。
清除异己从来就不是个正义的过程。
政治上面,正确永远都是相对的,而非绝对的。
她已经满手都是鲜血,而沈浮呢?
只要想到她纯真无暇的笑容,赵沁就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最动荡的那两年里,赵沁唯一的慰藉,就是沈浮从神仙山上寄来的书信。
她时常坐在书房,一看就是一整夜,书信来的前两天,是她脾气最不好的时候,书信来的后两天,又是她脾气最好的时候。
她那个时候时常想,要为沈浮找一个什么样的丈夫。
家世太高的不行,尤其是世家,规矩重,女子的地位不高,家规比国法都大,更别说她长公主的威严,沈浮若是嫁给世家子弟,容易受委屈,关键是被欺负了,她还没法帮她出头。
家世太低的也不行,太低的就算有文化,也没什么教养,尤其是家中有父母的,十个有九个都是愚孝,对钱财不是看的太重,就是一点也不看重,沈浮是她娇生惯养长大的,说什么也不能交到这种人的手里。
整个京城的子弟被她挑来拣去,竟找不出一个配得上沈浮的人。
赵沁挑的烦躁。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对沈浮的这种感觉,就叫做占有欲。
就叫做……
喜欢。
曾经单纯无暇的感情,早已经在日日夜夜的相处当中变了质。
赵沁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沈浮。
只好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阿浮,你很好。”
比天下所有人都好。
不好的人是她才对。
沈浮却因为她的一句话就笑了起来,显得很高兴的样子。
“师姐。”
“嗯?”
“我想吻你可以吗?”
不等赵沁拒绝,沈浮已经翻身,压在了她的身上。
赵沁闭上眼睛,感受着她的面庞靠近,呼吸喷洒在自己的鼻尖,同她的呼吸交融在一起,最后,唇上被一片柔软轻轻地贴了上来。
这是她们之间的第二个吻。
第一个吻是那么着急,那么猝不及防,带着几分惩罚,又带着几分质问。
那个吻是疼的,痛的,带着血和眼泪。
这个吻是极致的温柔。
舌尖轻轻缠绕,呼吸彼此融合。
两颗柔软的心脏,仿佛也紧紧地贴在了一起,彼此都能够感受得到对方的珍惜和情意。
花有清香月有阴……
秋千院落,夜沉沉。
……
宋九针是个医者。
江湖小说里,神医通常都有自己的脾气。
什么三不救,什么救一人杀一人……
总之好像没个怪癖,都不好意思称呼自己为神医。
所以宋九针时常说自己不是什么神医,只是一个跟师傅学的还算不错的医者。
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不过会一点针灸功夫的大夫。
他常年游走在各地,这个地方待几个月,又去下一个地方待几个月。
停留的时间里,不是在治病,就是在教学生。
旁的医者,教学生的时候总是要讲究什么家传,什么留一手,他不,他恨不得跟填鸭似的,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东西,在短短几个月内,全部给自己的学生塞进去,巴不得人人都成为神医,人人都可以治病,最好天下都无病痛才对。
若是有人生了什么大病重病,只需给他去上一封信,他若是没有别的病人,哪怕远隔千里,也会匆匆地赶过来,要的报酬却大多是让当地的医馆免费诊治免费开药半个月之类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告诉沈浮,外面来了个人,自称是医者,叫宋九针。
范柚的病能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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