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时迁和锦欢两人亲事定下,时迁变化许多。他自己没发觉,但旁人都瞧得清楚明白。
最明显便是他胃口好了很多,饭吃的多了,由此带来的精气神也好了许多,遇事更积极了。
不似从前,不管他说啥做啥,总透着股颓废、消沉劲儿在里头。
时母觉得,甭管是啥原因,反正儿子脸色比原来更好看了些是事实。
而这些,都是在时迁跟锦欢定亲之后发生的。
若说当初时母是把智远师傅解的签文当做最后一根稻草紧紧抓住不放,那么现在,这根稻草已然变成了一座高山,在时母心里分量十足。
她是日日盼着能够早日娶锦欢进门。
只是,时母她找米氏试探了几回,结果都不容乐观。
为此,她前头还有些着急上火,可是,慢慢的随着小儿子似乎有了一点点的开窍,她的心这才有些安稳下来。
甚至,她有了更多的想法。
少年人的感情来的总是比较热烈,只要这两小儿女自身能开窍,他们自己想在一块儿,谁还能拦得住呢?
这可比当长辈的出面容易多了。
时母想得明白,先前急切的心慢慢就平稳下来,她开始一点点给儿子挖坑。
挖坑,从叫儿子自己认识到自己的感情开始!
总是自己这个当娘的冲在前头算怎么回事呢?
冲前头就算了,她还得时不时在后面鞭策,赶着他往前。
这有点儿很不勇敢……
*
时迁这会儿还不知道他娘在悄悄“算计”他。
他这会儿正在房里习字。
因着他自小身体就弱,经受不得过于剧烈的运动,旁人出去嬉戏玩闹时候,他便读书习字。
所以,他不仅饱读诗书,还写的一手好字。
笔劲有骨、清俊秀丽。
便是书院的先生见之也是常夸赞的。
但是,就是这么写惯了的字,今儿他却是写得乱了。笔劲倒是在,但是清秀却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些潦草的笔锋。
似是在诉说着他焦躁、不平的心绪……
也不是今天才这样,这两日他都觉得浑身不自在,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呢?
他看着书桌一角没掩盖完全的一幅小像,脸腾地一下红了……
明明屋里没有人,他却慌手慌脚地寻了本书盖了上去,末了又把书移开,把画着小像的那张纸小心折好,掩在书页里。
并把书压在了书架的最下面。
做完这些,他长嘘出一口气来,脸上热意稍减。
他这会儿可总算知道自己心不静是咋回事儿了。
距离上回他去魏家可是已经有七八天了呢!怎么——娘还没来叫他帮忙去送东西或是取东西、递话呢?
思及上回从魏家回来,小姑娘送自己出门时候,叮嘱自己不要久坐,要多出门透透气;要早睡晚起,这样精神才会好……
最后还煞有其事的地说了一句“她会检查的”。
声音糯糯的,带着些她不自知的娇憨,他嘴角总忍不住上扬。
时迁静不下心来,索性便不糟蹋纸了。
他记起来好像跟孙冀好久没见过了,冷落同窗好友什么的真是太不应该了。
他自我检讨了一会儿,便决定带上书去找这位同窗说说话,交流交流想法。
反正他绝对不是故意要去魏家村的……
*
他在房里花了一刻钟收拾自己,最后随意地从书架上拿着本书便出去寻他娘去了。
时母正在院子里剁着猪菜,见时迁换了身新衣裳出来,头发也是仔细梳理过的,很是齐整,手里还夹着本书,便知他该是要出门。
她装作不知道,故意问他:“儿子,你出来是来帮娘干活的吗?刚好这边泥太多,你帮娘把这地扫了,娘去猪圈看看猪是不是饿了。”
时迁:……
穿着这么一身新衣裳去扫地,尤其这地尘土特别的多,不时有风吹过,确定扫完了他还能继续出门见人?
那画面太美,时迁他不敢再想。
他为难地看着他娘:“娘我出门找同窗换个书看,你看我回来再帮你扫,成不?”
时母不过逗他一回,哪是真心想要他干活的?就说可以,又问他;“去哪个同窗家呀?”
不等儿子回答,时母便带着满脸的笑看着儿子说:“是不是魏家村的?”
时迁:……看破不说破,懂不懂?
时迁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他娘,等她继续。
结果该她说话的时候又不说了。
大有“你自己个儿随意,先开口算我输”的架势。
时迁等了半天,终于憋不住了,问她:“娘你没有啥要交代的吗?”
时母听他憋不住就笑了,心说你再闷在心里头别说啊!
这回,看谁更急?
好在时母也不想打趣儿子太过,如时迁所愿,交代他去同窗家之后“顺带”去锦欢家问问,年礼她们家可有什么要特殊要求,还有叫他赶在晚饭前回来,便放了他去。
*
时迁说是来找同窗,他就真的先去的孙冀家,准备跟他随意说会儿话,换本书,之后便可以转道去魏家找小姑娘去了。
他想得挺好,可事情发展并不顺。
他这回过来,见着孙冀,发现他精神状态不大好,眼里没有神采、身上衣服也皱皱的,跟平时很重穿着打扮的孙冀很不一样,整个人的气场透出一股子颓废。
这明显是有事儿,不知道便罢了,知道了时迁就不好直接离开去找锦欢。
他待在孙冀屋里,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孙冀他娘过来了,态度说不上好与不好,端了一杯热茶给时迁,说他:
“迁哥儿你要是来找我们家冀儿玩的,我很欢迎。你要是替魏家来做说客的,那别怪我话说的难听,我们家大门在哪你知道,慢走不送。”
孙冀不高兴地叫了她娘一声,时母住了嘴、放下茶水便出去了。
时迁这还是头一回上门被这么不客气地对待,要不是看在孙冀跟他相交已久的份上,他这会儿已经甩袖走人了。
他也不知哪里得罪了人家,就问孙冀。
孙冀苦笑一声:“时兄,你别见怪,我娘这是以为你替婷婷那边传话来的,这才这般对你,我替我娘给你道歉,你别生气。”
怎么又牵扯到婷婷的事情?
时迁又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啊?”
孙冀心里也苦闷,也想找人倒倒苦水,便将事情细细跟时迁说了。
说他跟婷婷之间的互诉衷情,你侬我侬,他满脸的笑意,透着甜蜜。
说到他娘的不赞同和阻拦、让他娶舅舅家的表妹,他又一脸苦恼。
等说起婷婷近来被他娘逼着相亲,婷婷勇敢为两人的将来反抗,他既有不少年人被心上人十分在意时候的得意,又有爹娘反对、求而不得的苦恼、以及不知前路的迷茫。
整个人情绪仿佛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丰富的很。
*
“那你自己心里头究竟是如何想的呢?一直拖着总不是个事儿,姑娘家的年华耽误不起,哪怕她能为你拖,她身上承受的流言跟压力该也拖不了许久,你总得心里有个章程才行啊!”
孙冀声音犹豫,说:“时兄,我娘不似你娘那么开明好说话,我也跟她说过我想法、劝她求她,但她就是不同意,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时迁倒是也认真帮他分析,说他这个肯定是没让他娘看到他的决心。告诉他,但凡是“求”,也有它的规则、技巧在里头。
用得上“求”字,那肯定是你想要求的人对你的心愿并不赞同。所以,想说服她,你就必须用力,让人能看到你的决心。
若你只是想要一个你喜欢、但是对你实质并无帮助、甚至可有可无的玩具,你求母亲撒娇说你想要,那这个玩具你多半是要不来的。
但你若是态度坚决,没有这个玩具你吃不下、睡不着、整个人慢慢会像朵花一样枯萎,总之就是表现出十分强劲的态度在里头,非它不可,没它不行。这个时候,别人就得退一步了。
时迁最后就说:“总之,你得叫人看到你的决心。跟你娘好好地谈一谈,告诉她你的想法,你的决心以及如果结果不好可能会有的后果。只有这样,她才能真正地认真考虑一下你的想法态度。”
孙冀迟疑地说:“这个好吗?这岂不是有逼迫父母之嫌?先生叫我们百善孝为先,事亲不可使其亲有惊怖心。我若这么做,岂不是不孝?”
时迁:??这究竟是说谁不孝呢?
再说,先生还有一句不可使其亲有烦恼心、愁闷你。那你求你娘让她为难,让她有了烦恼,不一样不孝?
时迁叫他噎了一句,便不想再说了。
他也看不出了,这位同窗并不是缺你一个主意,他就是缺一个倾听的人。他就不再多言,只听着孙冀倒苦水罢了。
孙冀再问他,他便只劝一句“好事多磨”。
*
在孙冀那边听他倒了许久的苦水,再去锦欢家里,天色便不早了。
按他家时间,马上就到晚饭的时候了。
时迁犹豫了下,还是朝着魏家来了。而魏家吃饭更早些,这会儿已经吃上了。
时迁来得就很不凑巧,他站在门口、一时进不是、退不是,很有些尴尬。
正在喝汤的锦欢见着他顿时眼睛一亮,说他来得正巧,招待他进屋坐下,给他盛饭装汤。
魏三&米氏:……还没嫁出去的姑娘胳膊肘便开始往外拐了,米饭不用钱的啊?!
当然,两人肯定不是心疼几粒米,不过是她家闺女这态度着实太“可气”了些。
瞧着时迁有些拘束,米氏便很热情地招呼时迁,叫他别客气,当自己家一样就好。
岳父看女婿就没有满意的,魏三看着时迁就黑着脸,倒是没说啥不好的话。不过,等他看到她闺女给时迁盛饭时候,他不厚道地笑了,倒是把那点黑色赶跑了。
米氏和时迁也望过去,就见锦欢盛饭时候,当真就是米饭不用钱一般拿着勺子拼命往下压,给时迁盛了非常“实惠”的一碗。
米氏也笑。
时迁就觉得他好像还没吃,肚子已经在隐隐叫嚣着它撑着了怎么办?
最后,在时迁撑得肚皮圆圆的时候,锦欢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担心人家头回在家里吃饭不好意思再盛,好像担心过了头。
导致现在时迁变成了不好意思剩饭,在拼命往肚里压。
饭吃多了也不舒服,锦欢劝他别再吃了,他还想再挣扎一下,结果就是锦欢一把抽走了他的碗:“听我的,不吃了。”
时迁:……
魏三&米氏&魏旭:……
米氏都没眼看,她家这个闺女哦,人家头回上门吃饭就夺了人家饭碗,真是能耐大了。
倒是时迁,他先是楞了一下,后来知道锦欢是为他好,便笑了:“好,听你的。”
他两旁若无人的交流,旁人好似都成了背景板一般。米氏就撵两人:“你两吃饱了外头说话去吧。”
刚好时迁刚吃的有点多,锦欢便领着她去外头小路上转转,顺带消消食。
*
路上,锦欢就问他怎么来得怎么晚,时迁就把他先去孙冀家的事情说了。
对此,他解释了一句:“我原本想着只是换本书,再说几句话的功夫,应当很快的,哪里晓得耽搁了这么久,这才过来晚了。”
听他说去孙冀家了,锦欢想起来堂姐的事情,问他:“孙冀没跟你说他怎么想的吗?难道就一直拖着我堂姐?”
“他说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会儿正心里难受,拉我诉了大半天苦水呢!”
什么叫他也不知道?这么没担当的话说出来,锦欢对他的印象又掉了一分。
她又问时迁:“那你觉得他跟我堂姐这婚事最后能成吗?”
时迁想了一下,他没正面回答,他是这么说的:“站在你的角度来看,我希望这桩婚事还是不要成。”
“这是什么意思,站在我的角度这么看,所以你是觉得他不好?他不是你朋友吗?”
“有些人做朋友很好,但做亲戚未必合适。”
时迁犹豫了下,说有些话他本不当说,君子当静察己过、勿论人非。不过,因为见着锦欢很关心她这位堂姐,他觉得还是得说几句才成。
他说,孙冀是个极为孝顺又多思多虑、顾虑很多的人。但凡思虑多的人,免不了常跟的一个词叫优柔寡断。
所以,像他和婷婷两的事情,他想娶婷婷,但是他又孝顺不想太顶撞他娘,加之他性格的加成,所以,他习惯性地把事情往后拖,想几方都能满意。
但是,有些事情越拖问题越多,明明想几方都顾虑周全,最后往往背道而驰。
于是,事情变成了现在的局面。她娘对婷婷意见更大,婷婷家里人迫她相亲,两个当事人痛苦难受。
时迁说,因为孙冀这种家庭和性格的原因,若是孙冀娶的人是他娘看中的表妹,那便是一桩极好的姻缘,若是娶其他人,尤其还是他娘顶看不上的人,只怕姑娘家要受罪。
这种情况下,婷婷和孙冀真的不大适合。哪怕他两这回亲事能勉强成了,婚后矛盾还是少不了。
时迁跟锦欢说了这许多,锦欢听了感触挺深。
她先前也一直觉得孙冀这性格可能不是很配堂姐,但是旁人都觉得孙冀好,就自己一人觉得有问题,她不好说出口,免得是她自己想法有问题。
这会儿,时迁跟他一个看法,锦欢便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想着还是要再找婷婷说一回,劝她慎重。
*
锦欢心里一直想着堂姐的事情,就没怎么注意到时迁的情绪。
她要是仔细看他,就能注意到时迁这会儿心情真说不得好。
他隔了好些日子才来这么一趟,两人却总在谈论别人的事情,他有些不乐意。便不着痕迹的转了话题,说:“瞧我来这么会了,快把正事忘了,这不是要过年了嘛,今年是咱们定亲第一个年,娘问问你们家对于年礼可有什么要求?”
这个锦欢倒是听她娘说过,说有些人家花了不少钱,买一些特别占地方的礼盒包装的东西,其实钱大半都花在了盒子上面,东西并不多好,费钱还不实惠。
锦欢就回时迁:“正常人家的年礼便可,也不用图面上好看买那些带盒子的,我们家都不在乎这种面上的东西。”
时迁点点头,又问她:“你呢,你有什么想要的?”
锦欢偏过头,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这也是你娘叫你问的吗?”
时迁停下脚步、低头看她,见她粉腮莹色、眼睛好似黑曜宝石,卟啉卟啉地闪着光,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按理,他该说些好听的哄哄她的,可是,不知怎么的,话一出口就成了:“对啊,我娘叫我问的,她可喜欢你了呢!”
锦欢听到耳朵里,砸在心里头,一阵气闷。
她抬起一只手,指着他:“你,你——”
嗨呀!好气啊!他到底会不会哄姑娘家开心啊!
虽然能讨未来婆婆喜欢是件叫人高兴的事情,可是,这个时候,怎么能这么回答呢?
他说话都不看场合的吗?
时迁说完就见小姑娘这气恼的动作,他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果然,逗小姑娘可比哄小姑娘有趣多了。
锦欢抬头见他还在笑,更气了,没忍住踩了他一脚,犹不解气。重重地“哼!”了他一声,她扭头就往回走。
时迁两步追上小姑娘,难得主动伸手牵着小姑娘的手腕:“你还没说呢,你想要啥?”
锦欢头一扬,骄傲地像只小孔雀:“不说不说,就不说。”
时迁垂着眼睛,耳边是小姑娘软糯的娇嗔、入眼是她细白的手腕,莹润秀气。他心想,小姑娘真是哪哪都招人。
一时也忘了问话。
直到小姑娘一抽手,细滑的手腕便一下子从他手中溜出。
小姑娘得意地朝他做了个鬼脸后,欢快地跑走了……
时迁脸上是笑,心里也是笑,眼神追着小姑娘的身影往回走。
*
再回到魏家,饭桌已经收了。
魏旭撇着嘴巴,还有些不高兴,平时都是他跟她姐一起出去玩,她姐姐抛下她跟旁人一起出去不说,还玩得那么高兴地回来。
他果断吃醋、不高兴了,对着时迁也没个好脸色。
米氏拍了他一巴掌,时迁给拦下了。
他先前把小姑娘得罪狠了,再问小姑娘喜好她怎么也不肯说,他这会儿决定从魏旭入手,到时也刚好可以给小姑娘一个惊喜。
他先前听锦欢说过他弟弟,知道怎么哄他比较有用。魏旭比较贪吃嘛,时迁用他最爱的沙诱惑他,问他姐姐喜欢啥。
魏旭扬起头,环抱双手,不理时迁,那骄傲的样子简直跟锦欢一模一样。
他是一个懂事的娃,他绝对干不出出卖姐姐的事情,拼命吞咽着口水,不搭理时迁。
时迁又把条件往上加,说是只要以后去集市上,都给他买,这承诺一辈子都算数。
他魏旭可是一个有骨气的娃,区区几个沙糕休想自己低头。想贿赂他,哪那么容易?
下一秒,他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哎呀,这可真是亲姐夫,一辈子的沙糕真的太可以了!
时迁再问他姐喜欢啥,魏旭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她姐就喜欢美的东西美的人,哦,对了,她还喜欢自己臭美。
时迁:……
小舅子,你真勇敢,你姐姐听到了真的不会揍你吗?真的不会吗?
还有,喜欢美的东西美的人,你敢不敢说的再具体点?
这叫我怎么送呢?
作者有话要说: 时迁捧着一大碗米饭埋头吭哧吭哧地努力扒饭
锦欢:别吃了,吃多了难受。
时迁:别拦我,我还能吃。
锦欢一把把碗抽走: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听的我,别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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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冀(我上辈子一定是道高数题,我太难了):巴拉巴拉……
时迁(低头看看手表,不耐烦):你话真多,你家里人没有嫌你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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