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姑娘不若尝尝点心,这间望星楼的如意糕可是一绝。”刘瑾慵懒的声音传来,倒是叫先前尴尬的气氛轻快了些。
宋知鸢轻轻点了头,若是从前她定会因着刘瑾多对她说了一句话而欣喜异常。现下随着先前莫名砰砰的心跳恢复平稳了,却只觉得虚假与伪善。谁知道用这幅面孔骗了多少待字闺中的女子,宋知鸢心里恨恨。
刘颐和见刘尧已然离去,她可不想打扰这对璧人,便饮了口茶:“我先去...”
“现下也是傍晚,长街上定是热闹非凡,不若我们两个先去猜猜灯谜?”宋知鸢早就猜出了刘颐和的心思,立马按住了她的手。
好吧,拗不过宋知鸢可怜见的眼神。刘颐和实在猜不透宋知鸢心里的想法,这不,这会儿已经同她走在长街上了。
“你怎么想的啊,本宫好容易给你们创造了独处的机会。”走了一阵刘颐和赌气,索性抱拳站到一处空地上不走了。
宋知鸢挑眉:“不想走了便直说不想走便是,何须寻那么多借口,我又不训你懒。”
刘颐和:???“有这么明显?”
“宋姑娘,怡乐公主。”一男子的声音传来。
这声音太过于熟悉以至于听到的一瞬间,宋知鸢便皱起了眉头,眼前这人仍旧一身月白袍子,脸部线条柔和,宛如谪仙。此时洒上了灯笼投过来的光,便多了些烟火气。
先前抱拳而立面色慵懒的刘颐和,这会儿赶忙整理了衣袍。
“今日左某在长街闲逛,没成想恰好看到二位。”左承宣不解,他明明按着宋知鸢的说法唤了她“宋姑娘”,现下又解释了原因只是偶然碰到,怎的宋知鸢的眉头还是拧着?
不过宋知鸢拧着眉头也是好看的。
刘颐和浅笑:“果真是缘分。侯爷可见着什么有趣的灯谜了?”
侯爷?对,左承宣因着先前立了军功被封了平阳侯。宋知鸢心下想着,面上也没露出什么情绪。封了侯爷又与她何干。
“这倒还没,左某也是才过来不久。”左承宣暗暗打量宋知鸢,见她并未多么关心似的,心下一沉:“那二位便先逛着,左某便不多叨扰了。”
两人行了礼,宋知鸢才要拉着刘颐和继续逛去,没成想刘颐和目送左承宣的视线还没收回,不觉好笑:“你今日怎的那么殷勤,好似平日里没见着男子似的。”
没成想刘颐和立马拿了帕子遮了宋知鸢的唇,威胁似的沉声:“小声些,莫让人给听了去。”
“我听说他与你走的倒近?”见再也望不见左承宣了,刘颐和这才收了视线。
宋知鸢听着不耐烦,懒懒的掀了眼皮:“因着安阳侯从前在阿翁多麾下关系近些,不过也是孩童时候了,你时常来我府上又不是不知道还问我作甚?”
“从前也没觉出什么,不过前些日子父皇同我说了些左承宣的事情,倒是叫人瞠目结舌。”刘颐和一改往日的泼辣,轻声说道:“初八才开印那会儿,父皇感叹他为何年纪轻轻便请愿去边塞,你猜他说的什么?”
“什么?”宋知鸢好奇,便顺嘴说出来。
刘颐和抿着嘴轻笑:“这左承宣可真是痴,只道是心悦之人身份尊贵,他便拼尽全力只求个名正言顺。还好立了军功回来,若是...”
“那便真是个痴人...”宋知鸢顺嘴感叹。若这便是痴了,她上辈子那般行径该用什么字能形容的了呢?
“这还不算。”刘颐和见宋知鸢出神,想必也是与她共情了很是满意:“父皇才说要为他赐婚。”
宋知鸢心下一跳!
“可这左承宣非但没有接受,还说要等那姑娘打心底的接受他才是。”刘颐和心下感动:“如今成婚便是父母之命,左承宣还要等姑娘接受他,可真是叫人感叹不已。”
宋知鸢这才松了口气。
“你说左承宣口中那人会不会是...”刘颐和又轻轻凑到宋知鸢耳边:“会不会是我呀?”
宋知鸢方才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又缓缓地落下去,若是叫皇上知道左承宣对她的感情,只怕赐婚是早晚的事情,还好暂时没人发现。
“公主身份尊贵,若是求取公主自然是要越上高位,得到皇上赏识才是。”宋知鸢不自然的拿帕子抚了抚脸。
刘颐和知道左承宣对她的感情与否,宋知鸢不知道。但是宋知鸢隐隐的猜着,怕不是刘颐和欢喜左承宣?便不想打击了她。
虽说左承宣是做了驸马,不过当今皇上的公主众多,嫡出公主却只有一个。别的不说,单凭皇上对刘颐和的重视,也定是不会将她许配给区区一个关内侯吧。
刘颐和听后喜不自胜,拍了拍宋知鸢的肩头:“会说话本公主就准你多说些。”
宋知鸢果断的翻了个白眼,朝长街上走去了。
若说方才是人山人海,现下便是摩肩接踵的这个词也程度不够了。人潮拥挤,宋知鸢费力的拉着刘颐和的手,被人群禁锢着只得往前。
“阿鸢,咱们还是别往前走了,先寻个空地才是。”刘颐和的胳膊被使劲扯着,好似松手之后便淹没于人堆。
这寻个空地不打紧,左拐八绕的竟然来了姻缘树下。
宋知鸢似笑非笑的打量刘颐和一眼:“还寻着什么人多的借口,分明是忽悠着我求姻缘来了。”
却看刘颐和脸颊浮上一层晚霞,嗔怪的拿帕子作势要打宋知鸢:“说的什么浑话,不过是碰巧罢了。”
“索性咱们过来了,也好求一个才是,下次能出宫也不知是何时了。”刘颐和细声劝着宋知鸢,自己却跑了姻缘树旁边的摊位上买了个符写开来。
宋知鸢看了无奈的摇摇头,上辈子她也求过,而且当时同刘瑾一同来的。曾经她也同刘颐和一般兴致冲冲的许愿,刘瑾也如她今日这般在树下看着。当时她还不懂,如今想来不过是刘瑾心中没她罢了。
若是心中之人有她宋知鸢,平日再怎么端着,也是会为了逗她开心同她玩闹的。
“宋姑娘怎的也不求一姻缘?”方才出神,便听一慵懒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待看清来人后,宋知鸢的眉心跳了跳。彼时刘瑾身着一玄色袍子,长袖玉带静静地站在她眼前一臂之遥。手里灯笼清奇,不似寻常蜡烛发着淡黄微弱的火烛,倒是莹莹的清亮,配着月色叫人觉着无限温柔。
宋知鸢淡淡的行了个礼,嘴角微微上翘:“不过是日后听从父母之命罢了,无论嫁了哪家都是好姻缘。”
刘瑾手指轻轻一颤,带动着手上的灯笼四下晃荡着。他张了张口,终究也没说什么。
“代王的灯笼倒是别出心裁,竟发出如月色的光芒,若是夏日装了萤火虫便好解释了。”宋知鸢顿时觉得周遭太过于安静叫人尴尬,便轻轻出声:“可偏偏是冷时候。”
刘瑾细细打量宋知鸢的神情:“本就是用萤火虫装了放里面。”
不然哪儿能引起你对我的注意。
“难得觅了知音,好物当赠有缘人。”说着便伸手向宋知鸢递了过去。
宋知鸢却是不想收的,她喜萤火虫刘瑾今日便寻了柄萤火虫的灯笼过来。是讨她的欢喜,也是讨她身后安国公府的欢喜。
“萤火虫灯笼已是难得,小女怎敢夺了代王所爱。”宋知鸢福了福身,甚至后退一步刻意避开刘瑾递过来的手。
没成想刘瑾却是向前一步,心下一恸:“宋姑娘竟如此怕本王?”
小时候,你还跟在我后面瑾哥哥瑾哥哥的叫;十一二岁的时候,你还拉着刘颐和躲在御花园偷偷看我舞剑;甚至几个月前,你还偷偷问了我身边伺候的奴才关于我的近况。
怎的今儿个倒是这么怕我了?
“代王乃是皇家儿女,自是人人敬着也怕着的。”宋知鸢轻轻抬眼,撞上刘瑾深不见底的眼睛。
可刘瑾还是没有收回手,宋知鸢便回头向香梨使了个眼色。
“那便多谢代王殿下。”宋知鸢看着香梨自刘瑾手中接过,便自然地行了个礼。因着心下紧张,袖中掉了块玉佩都未曾发觉。
“三皇兄怎的过来了。”刘颐和终于过来了,宋知鸢轻轻松了口气。
许是那灯笼在一众淡黄色微光里过分扎眼,没成想刘颐和也先注意到了,还撇了撇嘴委屈的很:“先前我看那灯笼甚是好看,皇兄都没舍得给我。”
宋知鸢本就顾忌着人情不打算要,如今见刘颐和对那萤火虫灯笼喜爱的紧,便转向刘瑾:“代王殿下说是给了民女?”
“自然,任凭你处置。”刘瑾也猜得出宋知鸢的意思,心也随着声音沉了几分。
宋知鸢便从香梨手中取过灯笼:“那便借花献佛了。”
刘颐和得了灯笼喜不自胜,这会儿看向宋知鸢和刘瑾的眼神别有深意的,都能写出一本比蜂蜜还甜的话本子。
可没成想下一秒便被宋知鸢给亲手扼断了。
只见宋知鸢神色从容,轻声问道:“代王殿下怎的不祈福与发妻的姻缘,听说这姻缘树可灵得很。”
刘颐和:很好,宋知鸢你够毒。
一时间周遭的时间似乎静止了,刘颐和被禁锢在这个圈里浑身不自在的很,冲刘瑾讪讪的笑:“皇兄,那你便慢慢求姻缘吧,我们再去看看其他地方。”
一边是自己的手帕交,一边是自己的皇兄,真真是造孽啊。
“本王只信自己的心。”刘瑾的话语随着风落到了宋知鸢耳畔。
宋知鸢一晃神,被触动了心下某个柔软的地方似乎,好在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她又给全身上了一套铠甲。
如今她已经明白过来,自然再不能触碰这淬了毒的甜言蜜语利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