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夕阳感觉到自己马上要疯的节奏。
许炎变声了之后声线本来就低,有种少年和成年结合的独特感,这会儿还故意压低,听着太有磁性了,好像要把她的魂儿都勾出来。
赵夕阳被自己加速的心跳弄得莫名其妙的,眼前不过是一个比她还小了七个月的男孩子,还跟她做了十年的邻居,一直都是把他当作弟弟对待的,完全没朝任何不正经关系上想过。他们就是非常纯洁的邻居关系、姐弟关系,一点儿杂质都没有的那种。
所以不该这样啊。
她心慌意乱地拿拳头砸了下胸口,在心里轻喝道:“不许跳!”
哪知没控制住自己的声音,骂出了声。
许炎:“......”
赵夕阳清了清嗓子,飞快地眨着眼睛,掩饰自己愚蠢的行为。
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太热,还是他离她太近,她的额前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手心里也汗哒哒的。
她觉得自从许炎在身高上领先了她之后,她的气势再强,在他面前,好像还总是他弱了一点。她高高在上的地位岌岌可危,渐渐不保,并且这个形势越来越严峻。
这样不好,真不好。
赵夕阳有点儿不开心了。
她踮起脚尖,举手过他的头顶:“高兴——”然后屈起手指,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狠狠地乱揉了一番,“——个屁!”
“我高兴?你说说看,我有什么可高兴的啊?”她呲牙咧嘴地说,“你觉得你问我这问题合适吗?你谈恋爱跟姐姐我有什么关系?你难不成还想谈恋爱了让姐姐给你发点生活费啊?我跟你说,我们俩这关系虽然铁,但是你别想套路我,姐姐没钱!”
许炎:“……”
赵夕阳:“你实在穷,想让姐姐接济你,也不是不可以……看在阿姨照顾我这么多年的份上,我可以稍微施舍你一点点,什么请你女朋友喝杯奶茶啊,叫个沙县小吃的还行,多的别想,我妈一个月也就给我八百块,我爸的钱我是不动的,这你都知道的。我也没存下什么钱,压岁钱都上交给我妈了,你得让我回家看看我还剩多少钱……”
许炎:“……”
“哎呦喂,我可真是太好了,自己都这么穷了,还能舍己为人,思想品德太高尚了!”
她边夸着自己,边跟小流氓似的,手往下捏了捏他的脸颊,“你看我对你都这么好了,以后不许再这么阴阳怪气地看我!再这么看,我可要生气了!赵夕阳生气,后果很严重!”
许炎:“……”
赵夕阳冷哼了一声,继续用手指戳住他的嘴角:“还有,我比你大,你得尊重我,对我多笑笑,别老板着脸,知道了吗?”
许炎彻底无语了:“……”
“不过你不是没谈恋爱嘛,要钱干嘛?”
许炎忍了又忍,感觉自己已经苦练成了一身忍者神功。
他冷着脸说道:“我什么时候问你要钱了?不都是你一个人在说?”
好像也是……
呃,她这不是紧张吗?
他虽然没谈恋爱吧,但不代表不想追女孩子呀,追女孩子不用花钱的吗?
万一他真看上了谁谁谁,把钱花光了,来问她借……
她得先给他打好预防针,对吧?
赵夕阳摸了摸脖子,眼神闪烁,强词夺理道:“哦,我未雨绸缪一下,不行吗?”
许炎没好气地说:“我许炎是谈恋爱会要女人掏钱的人?我差钱?”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下去:从来都是你问我借钱不还,我有问你讨过一分钱?
赵夕阳:“……”
听听!
这是人说出来的话么!
不,这是真大佬才能说出来的话。
我,许·学霸·有钱人·大帅比·炎,能差钱?!
老子最不差的就是钱,一刀毛爷爷甩你脸上好不好啊!
这时候,如果他的脖子上绑一根大金链就更形象了。
赵夕阳点点头:“对,你不差钱,你就差一个女朋友。可惜了,这么有钱还没有女朋友的,要不就是长太丑,要不就是活太差,你看着选一个吧。”
许炎:“……?”
许炎的脸色越来越黑,就在他快要爆发之前,赵夕阳趁其不备,蹭地一下从他手里拽过了她的运动包,接着从没有手阻挡的一面,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逃走了。
她飞快地掏钥匙,开锁进门,关门之前她透过门缝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朝他扬了扬眉,然后转身关上了门。
其实许炎是有时间抓住她的,就是被她虐的内伤,气得没脾气了。
活太差?
她现在胆儿越来越肥了啊。
以前那个纯洁得连初潮都不懂还哭唧唧的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变成了现在这样放肆而大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还敢挑衅他?
也就长了张嘴,他要跟她说“活到底好不好你来试试啊”,恐怕她又怂的一比了。
许炎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冷笑了声,低头看了眼在她的用力拉扯下而发红的手掌,有阵阵的刺痛,又有丝丝的发麻——
青春的荷尔蒙带来的酸爽体验,真是令人回味无穷啊。
*
赵夕阳靠在门背后,捂着胸口长长地吁了口气。
这次没被打多亏了她逃得快!
赵夕阳你真他妈太厉害惹!
她傻乐了会儿,把钥匙丢在了门口的橱柜上,边喊着“妈妈——”,边往厨房的方向走。
没有预料之中的炒菜声,她以为妈妈是把厨房的门关上了,然后她走进,厨房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一把空心菜被扔在了流理台上,看上去才刚开始拣菜,可拣菜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赵夕阳皱了皱眉,环顾四周找了一圈,然后在饭桌上看到了张纸条,来自她的母亲:夕阳,对不起,妈妈临时有工作,可能会晚点回来,你愿意的话就自己烧着吃,不愿意的话就出去吃,乖。
和纸条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张五十块的纸币。
赵夕阳把五十块收了起来,扯了扯嘴角心想:这个月收成还不错啊,她已经靠类似的突发情况赚了两百了呢。
她还挺高兴的,真的。
她趴在阳台的窗沿边抽烟,楼底下一辆大众高尔夫正在停车,怎么停都停不进车位,真叫人焦急。
她朝外面弹了弹烟灰,不再去看那辆令人焦躁的车,目光放远,远处是小区里的健身区,有小毛头在那儿玩得不亦乐乎,有像是刚学会走路的,歪歪扭扭、摇摇晃晃地走着,还有大人怀里抱着小婴儿出来晃悠的。
夏日的傍晚,太阳才落下,天还没暗,大家吃完了晚饭都开始出来晃一晃,吹吹大自然的晚风,微风拂面,欢声笑语……
真好啊,她也想回到小时候——他爸妈还没那么忙的时候,虽然赚着微薄的薪水,但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而不是现在这样,分崩离析,谁也管不上谁,就连她,他们也都不怎么管了。
难得管一下,也都是在厉声责备她。
算了,这些不开心的事没什么好想的,倒不如想想晚饭吃什么。
她抽完了一支烟,把窗关上,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陈星,问她在哪儿。
陈星:“我们还在吃饭,你要过来吗?”
赵夕阳:“要。”
“行。”陈星爽快地应下,“那你过来吧,我给你加个座儿。”
“地点有变么?”赵夕阳问。
“没,要给你再发遍定位吗?”
“不用。”赵夕阳说,“那等会儿见。”
“等你。”
赵夕阳挂了电话,才发现手机上有条许嘉倩的微信。
winnie(许嘉倩):啊,没有啊,怎么了?
她稍一愣,有点儿不明白许嘉倩怎么来了这么一条,往上看了看聊天记录,才想起来,她在车站时给她发了条:倩倩,你们今天回j区了?
赵夕阳回复:我看到你哥回来了,以为你们都回来了。
赵夕阳点完发送,去客厅在包里找了罐口香糖出来,丢了两粒进嘴里。
再看手机时,许嘉倩已经回复了:啊,我哥应该是刚刚军训完回那里放点东西吧,等会儿他应该会回家。哈哈哈哈,他晒黑了吗?他个大男人比我一个女的还白,我已经记恨已久!我天天等,夜夜盼,终于等到了这个大好的机会,快告诉我他已经黑成碳了!
喜羊羊(赵夕阳):嗯……我诚心诚意地告诉你,他是真的晒黑了,特别是手臂和脖子那里,色差还挺明显的,我还以为他是这个暑假在天天在外面浪晒出来的,不过他每到冬天就会反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在j城一中军的训?
winne:是啊。
喜羊羊:他怎么去j城一中了?你不是说他考上附中了吗?
winne:我们都这么以为!!!谁知道他是最后改的志愿!!!没有人知道!!!我觉得我哥他可能是疯了!!!
喜羊羊:他为什么要改志愿,不去上附中?
winne:我怎么知道啊?你也知道我哥的……男人心,海底针!他跟我们说的意思是,他好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同学,包括他最好的兄弟,都考了j城一中,而且他更熟悉这里的环境,不想去陌生的环境,承受太大的压力,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所以权衡再三,还是放弃了附中。可是我就不明白了,他去附中怎么就是凤尾了?他可是全市第三!放附中也肯定是凤头好不好!
喜羊羊:???
喜羊羊:等等......
喜羊羊:为了他兄弟吗?
winne:他是这么说的,虽然我没见过他的那个兄弟。
短短的时间里,赵夕阳已经脑补了一场两个男孩子的大戏。当然是不能跟许嘉倩说的,她还小,不能危害她。
赵夕阳收起手机,背上包,拿着钥匙锁好门,她走的飞快,心里纠结着到底是打车呢,还是乘公交车,思索再三,还是省钱坐了公交车。
然而......还有一百米左右时,她远远地看见了车站那儿站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还是就简单的背着个书包,双手揣在兜里,懒散又安静,整个人身上透出一股清冷慵懒的气质。
他虽然个高,人却很直很挺,不像其他的男孩子会弓背,衣服也总是穿得最简单的款式,不喜欢铆钉不喜欢低腰裤不喜欢叠穿不喜欢乱七八糟的穿搭,就是一个整体给人感觉很干净的少年。
但有时候从他嘴里冒出来一些粗俗的字眼时,很奇怪的,赵夕阳竟也不会觉得违和。
就好像他天生就是这样。长了张妖孽颓废的脸,可偏偏是个克制保守的三好学生,把好与坏融合的很好,好在左,坏在右,而他在中间的灰色地带。
想到刚刚自己那样挑衅他,赵夕阳临时改变了主意,拦下了一辆经过的出租车,迅速开门钻了进去。
她在车上继续跟许嘉倩聊天。
喜羊羊:那你爸妈跟你哥吵了吗?
刚发完,手机在手里振动了两下,屏幕上显示有一条新信息,她退出和许嘉倩的聊天框,返回微信主页面,发现许炎的微信跳到了最上方,头像上标着个带“1”的小红点儿。
许炎:你躲什么?
喜羊羊:......
喜羊羊:你看错了人了吧?我没躲啊?
喜羊羊: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懂?
许炎:......
这时,许嘉倩也回过来了消息,赵夕阳迅速退出和许炎的聊天界面,回到和许嘉倩的,许嘉倩回给她:吵?吵是没吵......你觉得我哥那性格能吵起来吗?就我爸妈很气,他在那里闷声不吭......
喜羊羊:叔叔阿姨没把他打死吗?
虽然许炎跟她说“改志愿”时云淡风轻的,好像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她能想象到,反对他父母为他铺好的光明大道,一根筋走到底,是有多难,特别是跟他父母解释这一切的时候。
winne:呵呵,我爸妈哪儿舍得!把我打死也不能把他打死啊!我哥说了,他保证了每次都拿年级第一回来,我爸妈还能说什么?
喜羊羊:......
换了其他人说这种话,就是空口说大话,不能信的,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一个沉甸甸的承诺,必须要实现,不成功便成仁,没有反悔或迂回的可能。
但他们也都知道,他可以做到。
其实j城一中的第一也没那么好考,虽说和附中比是差了点,但好歹是市重点,里面的学生都是经历过一批严格筛选的王者,一本率也达到了70%以上。
在这群人里面,要做最强王者绝对没那么容易。
看吧,她赵夕阳就是被大浪淘沙淘出来的,但最后又被丢弃的那个。
因为她跟不上其他又聪明又努力的沙子。人家都卯足了劲往前冲呢,一秒都不懈怠,她没他们聪明,还没他们努力,活该考不好。
这年头聪明的人还努力,真是太让人挫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