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玫瑰(1 / 1)

7.

开会前,祝唯打了个电话,响了十多声,那边才接上。

“救命啊祝总,一大早打过来,你是来催债的吗?”棠溪用便秘般的语气抱怨着说。

想象着棠溪蹲马桶蹲到一半,跑去拿手机的画面,祝唯忍着笑意,道,“棠溪,你今天有空吗?”

“今天?”棠溪语调提高,道,“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要去医院接人的吗?”

“唔……”祝唯轻飘飘地说,“这个不重要吧?”

“啊?”棠溪莫名奇妙,道,“那什么重要?”

祝唯手里的搅拌勺在咖啡杯里晃了晃,铁勺在瓷杯上碰出清脆的声响,她不耐烦道,“齐华英,你见过的吧?”

棠溪:“啊?”

祝唯:“他约我,你能帮我顶一下么?”

棠溪:“啊?”

“……”

“祝唯!祝总!我的亲娘啊,那是你老公,长得帅也不是这样用的啊!”棠溪抓狂,挠了挠头发,道,“更何况……”

祝唯:“嗯?”

棠溪恨恨道,“我已经三天没洗头了!”

祝唯:“……”

棠溪坐在马桶上,拿起镜子,低头仔细检查脸色,喃喃道,“最近熬夜太多,黑眼圈根本没法看……”

祝唯幽幽地说,“没事,老齐近视。”

“嘿嘿,”棠溪捧着脸,眯着眼笑,道,“说真的,你老公是我见过的,所有带金丝眼镜里面最好看的了……”

棠溪的眼光,祝唯可不太认同。

齐华英戴眼镜的样子,不就是一副斯文败类嘛。

一想到他碰过那么多女人,祝唯满心嫌弃,道,“长的还行,可惜太脏了。”

“没事没事,就聊聊而已,”棠溪忙说,“正好,我也想听他说一下国外实验室的情况,你说我今天该怎么打扮啊,弄正经点的学术派,还是学国外的妞,辣妹一点?”

祝唯:“随便,老齐不挑。”

“不是,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棠溪急着解释道,“真的就是帮你应付一下,我没那么损,去勾搭你老公……”

祝唯大方得很:“没事,随便勾搭,别亏了你自己就行。”

棠溪:“…………”

“那洛沨那边……”棠溪为难地说,“要不,你帮我去接一下?”

祝唯嘴角勾出笑容,语气依然冷淡,道,“我帮你叫个司机去接。”

“祝总……”棠溪弱弱地求她,“最好还是你帮我去接一下吧,你去我比较放心,拜托啦!”

在棠溪的再三请求下,祝唯吐了口气,装作不耐烦地说,“行吧,我抽空去。”

“……”

计划通。

要不来这么一出,她直接去医院接人,可不就显得太殷勤了?

挂了电话,祝唯喝了大半杯咖啡,看了一下表。

八点零三分,公司几个高管都已经准备就绪了,祝唯这才点了接听。

八点四十,主治医生风风火火地过来,给洛沨签了出院单。

单子给了洛沨,笔挂在白大褂上的口袋上,女医师嘱咐完,仍有些不放心,道,“你这脸色看上去还是不太对啊,这两天有好好吃饭吗?”

洛沨点了点头。

实际上住院这几天,他食欲几乎没好过,连外卖都懒得点,吃的最多的是水果和吐司面包,也就是祝唯、棠溪他们买的那些。

医师没怎么怀疑他的回答,又殷切嘱咐说,“叫了朋友过来接你吧?之前帮你转病房的姑娘来吗?我看她办事挺稳妥的,你出院之后要是有什么情况,多找人家帮忙,别觉得不好意思,女孩子一般都比较热心。”

正说着,杞寒玉推门进来,听到最后几句话,以为在议论她,一时乐开了花,笑道,“洛沨还是太内向了,还是需要多跟人接触。”

女医师看了杞寒玉一眼,点了下头,快步从她身边过去,忙别的去了。

洛沨坐在病床旁,正在打理床边的黄玫瑰。

说来好笑,洛沨长这么大,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从女孩子手里收到玫瑰。

黄玫瑰代表幸运,和他这个不断地倒霉的人根本沾不上边。

它不该出现在洛沨的身边,但是祝唯将它带到了这里。

像是一个奇迹。

或者说,祝唯本身,就是个奇迹。

杞寒玉在房间里四处转悠,从洛沨的床前到卫生间,丝毫没有不自在,热心地问,“学弟啊,你没有什么要收拾的吗?”

洛沨好像才反应过来她的存在,抬眸看了她一眼,道,“不用收拾。”

“好吧,”杞寒玉满脸遗憾,道,“我还说早点过来,能帮你收拾东西呢。”

洛沨又不说话了。

在杞寒玉的认知里,这是他腼腆、怕羞的表现。

杞寒玉这个人,开朗、热心,人缘极好,又乐于助人,正因如此,棠溪才会让她过来照看洛沨。

洛沨的情况,她自以为清楚得很。

趁着这机会,又想开导他几句,便说,“昨天回去之后,我问了你宿舍里几个哥们,他们把情况都跟我说了。”

洛沨缓缓回过头,有些莫名奇妙地看了她一眼。

“多管闲事”四个字到了嘴边,又忍了回去。

他不想伤害任何人,更何况是一个真心实意想帮他的人。

“其实啊,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要我说,都怪你太高冷了,从来不搭理别人,周翔跟我说,他一直想单独请你吃饭的,但你每天早上六点就不见了人影,晚上等所有人都睡了你才回宿舍,他们连跟你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又不知道你到底在忙什么,”杞寒玉说着,道,“对了,洛沨,你是在准备考研吗?”

洛沨:“我不考。”

“就是,我说呢,这才刚上大二,用不着这么拼,”杞寒玉坐在床边,穿着裸色丝袜的腿晃了晃,一副善解人意的表情,云淡风轻地说,“所以说嘛,大家只是比较好奇,所以才翻了你的东西,你别为那件事生气了。”

“……”

洛沨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劝说要宽容大度了,也不意外,状似温和地“嗯”了一声。

听到洛沨这么说了,杞寒玉高兴起来,道,“既然你不生气了,那我这就跟周翔打个电话,晚上一起吃个饭好不好?”

半响,洛沨道,“是周翔提出来的吗?”

杞寒玉天真地眨眨眼,道,“是啊,他是诚心向你认错,想请你吃饭。”

认错才有鬼,洛沨心里冷笑。

周翔那一伙人不待见他,他倒也无所谓。

可偏偏,偷他的东西,毁他的画稿……

这次,八成是扒到他的马甲了。

若非如此,洛沨想不明白,像那种人怎么会突然转变态度请他吃饭。

洛沨语气温和地说,“那你跟他说,认错要有认错的态度,给我磕两个响头,或许我会考虑跟他们一起吃饭。”

杞寒玉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

狂言刚刚甩完,洛沨瞥到门口有人接近,忙起了身,眼睛都亮起来了。

门被推开,祝唯穿了件黑色夹克,配了条暗色碎花长裙,短皮靴,肩上挂着个gucci的包,推了推暗粉色的墨镜,红唇勾起,道,“洛沨,收拾好了吗?”

“好了,”洛沨单肩背包,花拿在左手臂弯里,黑亮的眸子凝视着她,道,“就等姐姐过来。”

声音好听地把祝唯的魂都勾去了,她浅浅一笑,点了下头,看了杞寒玉一眼。

杞寒玉将手提包往身后藏了藏,再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包臀裙和白西装,不禁自惭形秽。

她一个大三的学生,着装打扮都尽量往职业装的方向靠,也不是买不起品牌包,可在祝唯面前,她最得意的搭配都显得太小儿科了。

祝唯没有穿金戴银,没有故意炫富,着装风格甚至有些花哨,但就是她举手投足之间透露着的气质,教人根本羡慕不来。

她正想搭话,但祝唯已经将眼神从她身上移开了,她上下打量着洛沨,语气自然,道,“有没有好好吃饭,脸色怎么这么差?”

洛沨垂着眼眸,道,“有。”

等他回答完,祝唯一只纤白的手伸到那只漂亮的品牌包里,从中拿出了一袋油腻腻的小笼包,精致的红色指甲和油亮的包子对比强烈,而她本人毫无察觉,道,“先吃,吃完咱们再走。”

洛沨:“好。”

杞寒玉:“……”

油腻腻的塑料袋被拎出来的一刹那,杞寒玉眼睛瞪直,生出一分暴殄天物的愤慨。

微妙的表情被祝唯察觉到了,她道,“你也没吃早餐吗?”

“……”杞寒玉堆着笑,道,“祝……祝总,我吃过了,您呢?”

那一声“您呢”,当真激起了祝唯的职业病,她敷衍了两句,便没在搭理她。

开车往学校的路上,她还忍不住跟洛沨说,“你那个学姐,大概多少年纪啊?”

洛沨道,“二十出头吧。”

祝唯有些恍惚:“哦……”

年纪比她还小啊,怎么说起话来,一副油腻腻的样子?

一路两人没再说话,祝唯将人送到宿舍楼下,看着他拿花离开,又把人叫住。

“喂,洛沨,”祝唯站在车门口,手里拿着墨镜,道,“那花丢了吧,男生拿那个,怪恶心人的。”

洛沨回过头,“啊”了一声,低头看了看臂弯里的花束,蹙着眉,道,“姐姐觉得我恶心吗?”

祝唯笑了,道,“当然没有。”

“花恶心吗?”

“也不是。”

“那就好。”

洛沨说完,神情自若,进了宿舍楼。

祝唯人坐在跑车里,低头给棠溪回消息。

溪:【哈哈哈哈我的天呐,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唯:【?】

对话框上面,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

足足三分钟后,一条看上去才编辑了一半的消息发了过来:【我在见你老公的路上,看到你老公好像被我们隔壁实验室的教授,就是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个秃子】

祝唯:【???】

发消息只发一半,这什么人啊?!

许久,祝唯又发了条:【你刺探奸情被发现了吗?】

棠溪再也没回了。

大概是现场阵亡了吧。

祝唯心里骂了句脏话,正准备开车离开,忽然听到一声巨响。

“嘭——”玻璃破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祝唯立刻抬头,看到宿舍楼那边,有什么黄色的东西被抛了出来,紧跟着学生们的喊声——

祝唯耳尖一颤,她听到有人喊洛沨的名字!

心里顿时涌起不祥的预感,祝唯从车上下来,朝那处碎玻璃的阳台看过去——

伴随着男生们的尖叫,一个人影直接从阳台上跌落下来!

祝唯:“!”

心脏快跳了出来,祝唯不顾危险,朝那摔在草地上的人跑过去。

谁他妈敢欺负洛沨,她现在就想冲上去扇人!

得到接近那草地上的人影,听到对方痛苦的呻/吟声,祝唯才松了口气,那声音根本不是洛沨的。

抬头往阳台上看,只见洛沨站在二楼,看着草地上的人,眼神冷如寒冰。

他面前的木栏杆裂了个缺口,周翔就是压着栏杆跌落下来的。

发现祝唯的一瞬,洛沨眼底的寒冰顿时炸成了温柔的水花,戾气消散,他道,“姐姐,你在那干嘛?”

祝唯:“……我以为你被人打了。”

没想到你才是打人的那个。

话音刚落,祝唯又喝道,“小心!”

洛沨侧身闪开,躲开了身后扑过来的一双手!

身后那学生本来打算偷袭洛沨,结果自讨苦吃,从缺口的栏杆处摔了下去,也跌落在草地上,吃痛地喊着“哎哟”。

祝唯:“……”什么玩意?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蠢了吗?

洛沨拖着刚痊愈的腿下了楼,他弯下腰,一束一束地捡起地上散落的黄玫瑰,若无其事地从两个室友旁边走过去。

拾完,他站在祝唯面前,垂着眼,薄薄的眼帘盖着那双漂亮的眼睛,他咬咬牙,像做错事的小孩,有些委屈,又不甘心地说,“他们先来招惹我的。”

祝唯没说话,又好笑又心疼地看着洛沨,道,“你没受伤吧?”

洛沨摇头。

祝唯道,“你没事就行。”

身后,周翔从地上爬起来,他从二楼阳台摔在草地上,意外地没怎么受伤,但整个人吓得不轻,表情扭曲,一瘸一拐地往后退,道,“洛沨!你他妈的就是个神经病!”

阳台上还有个人,拿着手机,朝他们喊,“翔哥,别跟他见气了,我打电话给辅导员了,反正我是不可能跟他住一个宿舍了!”

“是啊,我没见过这种人,不就是扔了他的花吗?这简直……闹出人命了!”第二个摔在地上的男生叫苦不迭,喊道,“我要报警了!”

人命?简直是笑话。

三个人联合欺负刚出院的洛沨,要不是祝唯刚好看到,还真不知道他平常在宿舍是个什么处境。

“要不……我帮你报?”祝唯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名男生,幽幽地说,“就说你从后面偷袭洛沨,结果自己摔了个狗啃泥?”

几名男生诧异地看着祝唯,又各自无语。

本来就是他们闹事在先,周翔扔了洛沨的花,洛沨按着周翔的脑袋,在墙上顶了两下,正要下楼去捡花,又被周翔从后面反扑,两人打了一架,从前门到阳台,结果栏杆太脆,周翔整个从上面摔下去了。

洛沨道,“小事,警察不会来的。”

那淡定的语气,祝唯还以为这小子经常打架呢。

别的不说,这宿舍他肯定是住不下去了。

几个男生一脸敌意地看着洛沨,大概是盘算着这之后怎么报复他。

周翔抹了把脸色的泥巴,道,“洛沨,你有种别换宿舍!”

洛沨也没打算换宿舍,左右不过是个睡觉的地方。

再说了,他长期失眠,睡哪都一样,一样都是折磨。

拿着花,他道,“好。”

祝唯眉尖沉了下去。

洛沨倒是敢作敢当,她却放心不下。

简单地盘算了一下,她道,“收拾一下东西,去我那住。”

洛沨:“?”

不光是他,室友们下巴都快惊掉了,满脸震撼地看着面前这个漂亮姐姐。

祝唯表情淡淡,道,“我那好几套空房没人住,都快发霉了。”

室友们:“?!”

周翔:“洛沨,你居然……”

……居然傍上富婆了?

还是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姐姐?!

周翔气得头晕,又不敢当着祝唯的面说过分的话。

洛沨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周翔急眼了,咬牙切齿道,“你这是黑料,你不怕我曝光你吗?”

洛沨看傻子一样,呵了声,道,“随你。”

祝唯:“???”

什么玩意,这怎么就是黑料了?

果然跟年轻人有代沟!

五分钟后,在室友们又羡又恨的目光中,两人开着跑车,扬长而去。

周翔从宿舍抽屉里,找出了从洛沨那偷来的几张画稿,看着落款“折光”二字,气得牙都磨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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