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刘家,还有孟家,这几家的公子都不错。都是后宅和睦,主母好相处的。”顾老夫人又把三家的具体情况仔仔细细地说给顾念听。
她给顾念找婆家,看得不是家世和钱财,而是只看人品。当然,未来公婆是否好相处,家里有没有难缠的小姑子也在考虑之列。
顾念听了心下感动,却想不出理由来拒绝。
毕竟现在大家都知道薛怀瑾是不中用了,如果她明确拒绝相看其他人家,若是传到皇后和宁王的耳朵里,说不定会引起怀疑,最终影响薛怀瑾的计划。
她只好敷衍着点了点头,想着过些日子薛怀瑾那边的事情有了眉目,到时候再推拒了也就是了。
顾老夫人倒是十分欢喜的样子,见顾念神色疲惫,便让她下去休息。
自己和常嬷嬷念叨:“若是念儿能找个好婆家,我也就放心了。”
常嬷嬷笑着安慰,“大姑娘品行好,人又生得好,肯定可以找到如意郎君的,老夫人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在当天傍晚时分,侯府庶长子薛怀瑾伤重不治,与世长辞。
当阿巧把这个消息告诉顾念的时候,后者只是轻轻“哦”了一声。而她早就准备了许多安慰的话,都被顾念这个反应给憋在了肚子里。
阿巧有些不明所以,“姑娘,您这是和怀瑾公子吵架了?”
问出来以后,她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些日子怀瑾公子都昏迷着,如今更是丢了性命,自家姑娘想吵架也没有机会呀。
顾念这才发现,自己的反应有些不对。但是在阿巧面前,自己的房里,她实在是不想宴演戏了-太累!
可是现在又不是把一切和盘托出的时候,只好闷闷地应了一声,憋出一句话来,“人死如灯灭”。
“我累得很,想歇一歇。你出去吧。”
显然,薛怀瑾离世这个消息让某些人欢欣鼓舞。宁王巴巴地来到坤宁宫,特意来和皇后分享。
“母后,如今咱们可算是高枕无忧了。”宁王拿起一边桌子上的葡萄吃起来。到底是皇宫大内,这大冬天的都有葡萄吃。
皇后却依旧忧心忡忡,“薛怀瑾死了倒是很好,但是如果宸妃之子另有其人,那该怎么办?”
宁王目光阴狠,“那就再杀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的母亲是皇后,外祖父权倾天下,自己又是宁王,弄死个把人还不是小菜一碟?比如薛怀瑾,以前不是很厉害吗,如今还不是乖乖地躺在棺材里?
“所以啊,母后,我就是命中注定的真龙天子,谁都阻拦不了的。”
皇后勃然变色,“你这孩子,和你说了多少次了,这种话不要随便说,你就是不听。”
得亏她早有预料,因此上殿内只留下了大宫女沐兰。
说起沐兰来,也算是后宫的一段传奇。她原本生得花容月貌,差一点就要被皇帝临幸。但是就在临幸前一天,有小太监失手把热水浇在了她身上。
虽然不至于毁容,但是脖颈和面容联接的部分被烫起了水泡,侍寝自然是别想了。不仅如此,水泡虽然消下去了,却留下了一片不大不小的疤痕。
这在崇尚容貌的后宫,几乎就是断送了前程,从今以后就是冻饿而死的命了。
幸亏皇后宅心仁厚,找了太医给她诊治,还把她收在自己身边。
沐兰也投桃报李,这些年来对皇后忠心耿耿。她又聪明伶俐,如今已经是皇后身边最信任的大宫女了。
她也最是了解皇后的心思,低声道:“方才奴婢进来之前特意四处看了,周围并没有可疑的人。”
皇后赞许地点了点头,“还是你心细。”
大概是薛怀瑾终于死了,母子两个少了心腹大患。尤其是皇后,心情更是大好。于是,晚间临睡前,她便把一支贵重的簪子赏给了沐兰。
“你辛苦了,如今可算是能好好地休息几天了。”皇后笑得十分畅快。
沐兰千恩万谢地接了,又伺候皇后躺好,替她盖好了锦被,轻手轻脚地除了寝殿。
今夜不是她当值,倒是真如皇后所说,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原本坤宁宫下人们住的地方是在西北角,但沐兰是皇后身边的红人,便特意被安排在了距离寝殿不远的配殿。走过去,也不过是十几步路的事儿。
沐兰手中拿着簪子,志得意满地往前走。就觉得今夜的寒风似乎也带了几许温暖之意。
突然,她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随即就觉得后脖颈一痛,便不省人事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沐兰悠悠醒转,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黑乎乎的屋子里。唯一的光亮就是角落里那一只快要熄灭的蜡烛。
她站起身来,借着那一点子光亮四处寻找,试图找到门出去。实在不行窗户也可以。
可是她找了三遍,愣是没有找到。四周墙壁冷冰冰的,似乎是铁铸的一般。沐兰忽然想到,如果没有缝隙,说明此处的气息也都有限,那么,自己说不定很快就要窒息而死了?
不行,她还没有活够呢。
“来人,快些放我出去!”
沐兰连着喊了十几遍,也都没有人应她,除了她自己的声音,四周安静得出奇。而墙角那一支蜡烛眼看着就要燃尽。
沐兰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想不明白到底是谁和她结了仇恨,要如此害她。
她鼓足勇气,刻意装出一副狠戾的样子来,“不论是谁,我劝你赶紧放我出去。否则若是被皇后知道,你的小命不保。”
就在此时,蜡烛突然熄灭了。这个屋子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寂静和黑暗,有的时候可以让人得到休息,但是有的时候,却只会给人带来无限的恐惧。
沐兰战战兢兢地坐在地上,将头埋在膝盖中。只觉得周围看不见的空间里,似乎有无数可怕的东西在虎视眈眈,仿佛下一瞬就要朝她扑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沐兰处在崩溃的边缘的时候,一阵笑声不知从哪里传来,在房屋内悠悠飘荡。
“是谁,是谁在装神弄鬼?”
那笑声渐渐地停住,响起一个嘲讽的声音,“你还想着皇后来救你,却不知道你从一个前途无量的秀女沦落成伺候人的宫女,到底是谁的功劳?”
“你什么意思?”沐兰追问。
那声音道:“我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心里很清楚吧?”
“当年,你在侍寝前一天,怎么就那么巧被开水烫到?”
“难道这么多年,你就没有怀疑过?”
那个声音婉转动听,似乎带着一种莫名的引诱之意。好像对方只是沐兰的一个朋友,正在好心好意地提醒她注意身边的危险。
可是,沐兰知道,这人绝对不怀好意。
然而,人的心思就就是这么奇怪,某些隐秘的怀疑一旦被人说破,就再也收不住了。沐兰不由自主地思索起来。
那声音又道:“我找到了当年泼你开水的那个小太监,你可愿意一见?”
沐兰猛然抬起头,屋里太黑,她什么都看不见。可是她还是想要勉力地看,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借以揣度对方的心思。
她失望了。
那声音又是一阵轻笑,“当然,沐兰姑娘也可以选择永远相信那只是个意外,让毁了你一辈子的凶手逍遥法外。”
“而你,就在此孤独终老吧。”
摆在沐兰眼前的两个选择:或者是坚持自己以前的认知,默默地等在这里,等待皇后派人来救她;或者听这个人的话,不仅可以出去,还可以知道当年的真相。
沐兰自己也知道,皇后派人来救她的可能性很小。
她即便再得皇后信任,也只不过是一个宫女。她若是不在了,有的是人顶替她的位置。
“我想出去。”沐兰并没有考虑多久,便做出了决定。
*
其实,沐兰想错了。
她的消失让皇后十分困扰,倒不是担心她的安危,而是这么多年来,她知道的秘密太多。
坤宁宫的下人们几乎倾巢出洞,整整找了一天一夜,也没有发现沐兰的丝毫踪迹。
皇后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她想了想,吩咐道:“宣太师即刻进宫。”
沐兰在这个节骨眼上消失,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而且,她消失的地点还是在坤宁宫中,是皇后的地盘。
这不得不让皇后怀疑,一定是有一个大人物在背后操作。
这让皇后更加六神无主,关键时刻还是需要同自己的父亲商议一下。
然而,皇后还没有等到王太师,就先等来了李喜。
李喜依旧是笑眯眯的,对皇后恭敬行礼,“皇上请娘娘去一趟勤政殿。”
“所为何事?”皇后淡淡地问。
可李喜是谁?那是多年来陪在皇帝身边、见惯了各色人等的人,察言观色对他来说几乎已经成为一种本能。所以,李喜发现了隐藏在平静面容之下的慌张。
他心头冷笑,脸上却并没有一丝一毫地显露。
“这个老奴也不甚清楚。还请娘娘移驾,皇上正等着呢。”
皇后只好站起身来,临走时对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神。李喜目光一闪,神色不变地请皇后出门。
那宫女等两人走后,也出了坤宁宫。
方才皇后的眼神她明白,那是让她出宫去找王太师:皇后有危险。
宫女心急如焚,脚步飞快,一心想找到王太师,把皇后的状况告诉他。
谁知道,刚走到宫门口,便被两个小太监拦住去路。
“姑娘这是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