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汤喝了。”
隐约的沈霖雪听到苏墨锦的声音,睁开眼看着她,那双眸子似是藏着万千的情绪,欲语还休。
“谢谢苏姐姐。”沈霖雪挣扎着起来,想去接碗,苏墨锦见她那模样,低低叹了口气,过去扶着她:“莫逞强了。”
她揽着沈霖雪,鼻尖是她身上熏香的味道,很好闻,淡淡的沁人心脾。
沈霖雪喝的慢,好像这样就能将时间延迟些,她有些贪恋这个怀抱。
汤喝完了,苏墨锦将她放下:“好好歇息。”
“你去哪?”沈霖雪小声问她。
“今日还有些夫人的货要送,我去备好,好让伙计去送。”苏墨锦替她盖好被:“小姐以后莫要贪杯了,醉了总是不好。”
“你从未唤我名字。”或许是借着酒意,沈霖雪放肆了。
“于理不合,民女身份卑微。”苏墨锦一躬身退了出去。
沈霖雪没来由的很是委屈,可要她说她也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情愫。
沈霖雪不懂可苏墨锦是在泥地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她可是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害怕,害怕自己爱上这个傻姑娘。
那日傍晚沈霖雪才离去,走的时候,苏墨锦送她上的马车:“你还来沈府吗?”
“自然还是会去的。”苏墨锦勾唇笑到。
“莫要骗我。”
苏墨锦终是藏不住笑意,沈大小姐啊,终究还是那个纯白如纸的沈霖雪。
“怎会。”苏墨锦再次保证。
“那我明日在府中等你,教我唱曲。”沈霖雪执着的说着。
“好,小姐再不回晚了夫人可是要训小姐了。”苏墨锦可记得沈府家规很严的,今日若不是因着陈公子,她也不能出来这么久。
“母亲不会训我。”
待沈霖雪走了,苏墨锦回到店中,没多久便有一位贵气的公子哥走了进来,手中执着玉骨扇,靴子上绣着云纹,腰间别着一块上好的玉佩,一看便是位贵公子。
苏墨锦放下正在挂账的笔:“秦公子。”
这人便是秦家大公子,长的倒是眉目清朗,可这京城酒楼中,何处没有过秦公子的身影。
“苏小姐。”这位秦公子还是有模有样的作揖行礼。
“今日灯市,晚上更是好看,苏小姐可否与小生一同观赏一番。”
“公子这是在为难小女子。”苏墨锦半弯着身子,诚惶诚恐。
“苏小姐此话何意?”那秦公子满脸疑惑,他可是诚心相邀的。
“小女只是一介草民,秦公子这般厚爱,小女子自然惶恐。”苏墨锦再次降头压低了些。
那秦公子听她此话,竟觉得心中爱怜更甚,走过去将苏墨锦扶起来:“苏小姐不必妄自菲薄,秦安是真心倾心小姐。”
苏墨锦听着他这话,心中觉得讽刺,这样的真心可真是廉价。
然面上却是一片羞赧之色:“小女是怕辱了公子名声。”
“怎会。”
苏墨锦依旧每日照常去沈府,教沈霖雪唱曲制香。
偶尔沈霖雪弹琴,苏墨锦跳舞,又或是苏墨锦独唱一段。
若是日子一直这般下去,倒也是宁静安好,可苏墨锦不会忘了自己进京为何而来。
“这处手势应是这般,眼波含情......”
不知觉的苏墨锦的手已经揽上了沈霖雪的腰,沈霖雪放下拈花的手,握住了苏墨锦的手。
“可应是这般?”沈霖雪在苏墨锦怀里转了个身,照着她说的做出姿势。
眼中含着脉脉深情,似有万般情愫。
苏墨锦慌了,她松开沈霖雪的腰:“小姐好聪明。”
可沈霖雪确实勾唇苦笑:“我宁愿自己不聪明。”
“罢了,苏姐姐之前与我说了你家乡莲子熟时的景象,霖雪不能让苏姐姐回去,不过画出来倒是可以,苏姐姐可莫要嫌弃就是了。”
沈霖雪命人将自己画好的那一幅画拿过来展开。
苏墨锦走进,指尖轻轻的在画上划动,那画中之景,平凡而热闹,与自己和她所说分毫不差。
沈霖雪见她脸上的泪水滑落,疼惜的替她拭去:“我也想去试试这样采莲,酿酒的生活,应该很好吧?”
苏墨锦摇头:“并不好,这些采来的莲子,卖了之后也是交了赋税罢了。”
沈霖雪一时竟不知如何安慰她。
她让兰儿退出去了,自己轻轻拥着苏墨锦:“墨锦,都过去了。”
沈霖雪不知道苏墨锦经历了什么,可她知道苏墨锦的心里藏了很多事。
“嗯。”苏墨锦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被人这样呵护着了。
那一瞬间她竟然贪恋起了这怀抱。
“墨锦,我...”沈霖雪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心中所想,这些日子相处之间,她竟想明白了一件事,她是喜欢苏墨锦的。
不只是那种单纯的欣赏,是心生爱慕,是想与她白头到老。
可她是沈府的小姐,是有婚约在身的人。
沈霖雪咬着唇,到底没说出来。
苏墨锦自她怀中退出,沈霖雪没说,她倒是有个消息要说。
“小姐,我要嫁入秦府了。”
苏墨锦说完并不敢看她,不敢看到她不可置信的模样。
沈霖雪在她说完之后便脸色煞白:“这样啊,我还以为那些只是传言。”
苏墨锦和秦家公子的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的,只是沈霖雪一直不愿信罢了。
“不是。”
“苏姐姐很喜欢他吗?”沈霖雪还是问了。
“我以为他是个良人,我只是一介女子,漂泊久了也心生了倦意,有个安身之所也好。”苏墨锦低声说道,又像是在喃喃自语一般,语气充满了疲惫。
“那恭喜苏姐姐了。”沈霖雪退了一步,脸上扬起笑容。
可那笑却比哭还难看。
苏墨锦成婚那天,沈霖雪只觉得阳光都是冷的,她将那幅画烧了。
兰儿只听见她自语道:“是我给不起你。”
这世道的女子本就卑微,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何况她还爱上了一个女子。
苏墨锦看着那摇曳的红柱,就仿佛看到了幼年时戏班子的那一场大火,彼时的秦三爷为了掳走班主夫人,无所不用其极。
大红的婚袍像极了那鲜红的血液。
一年后,沈霖雪听说秦尚书的亲弟秦知府因贪污粮饷而被斩首,彼时正是入秋的时节。
“小姐,秦二夫人命人送来一坛酒。”
沈霖雪放下手中的棋子,勾了下唇:“苏姐姐怎么不自己来?”
“听闻是与秦二公子游猎去了。”
沈霖雪原本颇好的心情也荡然无存了:“放着吧。”
自嫁入秦府苏墨锦便再没去过沈府,只是偶尔其他人的宴席上相遇那些人骨子里依旧是看不起苏墨锦的,也只有沈霖雪会过来与她亲近。
可与苏墨锦而言却是欠下一辈子还不清的债。
后来沈家遭人诬陷通奸卖国,苏墨锦从喝醉的秦二公子那里得知消息。
匆匆的告知了沈太尉,可沈太尉自诩一身正气,深信那九五之尊会信任他。
“太尉自是不怕,可沈公子沈小姐又何其无辜,小公子才十三岁,沈小姐也不过才及笄,还为嫁人还未见过那些真正的世间美好,至少沈家不能断后不是吗?太尉?”
沈太尉看着她,在官场沉浮一生的人竟看不懂着女子:“你为何要帮我沈家?”
“权当是积德了,父亲在世时尝与小女说,戏子不往家国。”苏墨锦对着沈太尉抬手躬身:“太尉三思。”
次日沈夫人带着沈小姐和沈家小公子去庙里祈福,可回来的路上却被一群土匪劫了去了。
苏墨锦命那些人将沈霖雪送走,远离京城去哪都好。
她以为她至少可以掌握到沈霖雪的行踪,至少可以护着她的。
可世事难料,叛军起义,她的人与沈霖雪分开了,从此苏墨锦也再无了沈霖雪的消息。
半年后苏墨锦感染风寒,风寒入体药石无医。
齐云舒醒来,脸上挂着两行泪。
这个梦太真实了。
江沅喝着奶茶,眼神微微眯起:“你又可知后来她曾回京找你,可惜只寻到了一座荒坟。”
她咬着吸管,话语含糊,可木秋还是听清了。
“不知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