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实验室里回来时,唐煜生已经将工作服换下。
此时育蚊室里的他,一身灰色常服,胸口有条装饰性的拉链。
他从骆蒙的喊叫声中回神,这才发现,正是这条拉链缠住了她的头发。
难怪她的叫声如此凄惨。
骆蒙垂着头,细白的手指在那撮头发上拨弄,试图解开。然而头发却和拉链链头缠绕得越发紧密。
他拨开她的手,“你别动,越动越乱……”
“谁让你突然站在我身后的呀!”她抱怨。
嗯,确实是他的错。
他咬了咬腮帮,低着头,仔细拨弄着胸口的拉链链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唐煜生的额头沁出了一层薄汗,却始终没有将头发和拉链分开。
他抬手看了眼时间,有些失去耐心,提议道:“用剪刀剪吧。”
“这么一大撮头发,剪了我还不得秃啊!”骆蒙义正言辞地拒绝,“而且这周五我的新电影就要上映了,到时我得全国各地跑宣传。头发一根毛都不能少!”
罢了,只能依她。
唐煜生无奈地叹口气。
他环顾四周,又提议道:“你跟我过来。我们站到灯的正下方,光线好一点。”
“好!”骆蒙积极响应。
于是他扶住骆蒙的肩膀,小姑娘靠在他的胸口,两人一步一挪地走到灯源正下方。
忽然,育蚊室的门开了。
唐煜生听到动静转头,正好撞上霹雳吃惊的视线。
霹雳站在门口,看见的场景就是老大抱着女神,而女神靠在老大的胸口,嘴里还说着“轻点儿”。
霹雳吓傻了,眼镜差点掉下来。
他推了推眼镜,转瞬反应过来,说了一声“打扰”,立刻退出了育蚊室。
这下完了,唐煜生想,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了。
偏偏胸口的小姑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嘴里还嘟哝着“解得开吗”。
外头黑云压日,屋内的光线只来自头顶的那盏白炽灯。
灯光明晃晃的,拢在她的头顶,有种压迫的感觉。小姑娘柔顺的发丝反射着融融的光,颇有种暧昧的气氛。
说不清为什么,他竟然产生了“不如就一直这样”的想法。
至少,她始终在他的胸口。
唐煜生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喉结滚了滚,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许是生怕弄疼她,他小心翼翼,修长的手指将头发一根一根理出来。
后来大约是时间花得太久,骆蒙垂着头太久,有些累了。于是她将头抵在了他的胸口上。
温热的压迫感从胸口传遍全身,他浑身一滞,随后就听到她说:“借我靠会儿,累了。”
这一刻,他的手指忽然乱了章法,竟不知道该往什么方向解开缠绕的头发。
“老唐,老唐……”
育蚊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又是哪个莽撞的家伙!
唐煜生不耐烦地看向门口,门口站着目瞪口呆的易先哲。
他刚想开口叫易先哲过来帮个忙,易先哲却已经识趣地转身离开,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育蚊室外,易先哲一脸懵圈地望着研发三组的众人,指了指身后的育蚊室,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发出声音:“谁能告诉我,他们,什么情况?”
霹雳一脸神秘兮兮的笑,“总裁,他俩这样已经半个小时了……”
易先哲:“……”
又过了半小时,到底是没有办法分开越绕越紧的头发。
唐煜生终于忍无可忍,干脆拿把剪刀,将自己胸口的拉链完整地剪了下来。
他将拉链递给骆蒙:“剩下的,你慢慢理吧。”
骆蒙惊讶地抬眸,然后就看见唐煜生胸口的风景。
那条拉链本是装饰性地横亘在胸口,如今这么一剪,春光乍泄,露出他若隐若现的胸肌。
虽然只是一小片,但足以让人非礼勿视。
她的脸忽然有些热,耳朵红了一片,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此时“衣冠不整”的他,实在是,有辱斯文……
唐煜生有些尴尬,装作云淡风轻地转身,迅速离开育蚊室。
育蚊室外,霹雳一行人正挤在育蚊室门口。
育蚊室里的百叶窗之前不知道被谁放了下来,此时他们只能从百叶窗的缝隙里窥探里面的一举一动。
忽然,育蚊室的门开了。众人顿时鸟兽散,装作无事发生。
今日,唐煜生的目光难得地没有一一扫过他们,而是半垂着眼,像是在躲闪着什么,依旧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
嗯,衣冠有了,楚楚差点。
霹雳同他打招呼:“老大,忙着呢?”
唐煜生看了霹雳一眼,然后用手臂挡住了胸口,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骆蒙从育蚊室里走出来。
这女人比老大更夸张,不仅红着脸,而且头发凌乱。出来后一言不发,径直奔向了洗手间。
好一会儿,众人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转瞬陷入七嘴八舌的讨论:
“刚才老大的衣服是破了吧?”
“是啊,就在胸口那里……”
“我都看见了老大的胸肌。”
“你好污啊!”
“你们说,女神的头发为什么那么乱?”
“老大的耳朵还有点红……”
“难道他们……”
片刻后,众人互相交换眼神,恍然大悟!
霹雳嘴角扬起狡黠的笑,“老大平时一本正经,没想到玩得挺开啊!”说着说着便捂住了自己的脸,笑得花枝烂颤,“你别说,我都害羞了……”
——
骆蒙在洗手间里待了许久,终于把所有头发从那该死的拉链上扯了下来。
她看着那撮尾部已经变形的头发,忍不住叹了口气。
拉链是黑色的,链头上还残留着几根头发牺牲品。
她本想随手一丢,想了想,还是将拉链上的头发清理干净。然后将拉链洗干净,又用一张纸巾包了起来。
这时,赵云的电话忽然打来。
“看到了吗?”赵云开门见山。
她诧异:“什么?”
“你和方鹏那事,终于有反应了。那部他和姜颂昕合作的电影,今天挂出了‘因技术问题’延期上映的通知。估计这部电影要压一阵了。那些制片人都在骂呢!”
这场反击算是漂亮。
既将方鹏的行径公布于众,为自己涨了一部分路人缘,又给了方鹏和姜颂昕一个警告,她也不是好惹的。
骆蒙问:“会彻底不上映吗?”
“说不好。不过这种现代片子,压个一两年就跟不上时代了,后面想再上就很难了。”
赵云顿了顿又说:“上周你打姜颂昕的事,我听岁岁说了。”
骆蒙轻轻“嗯”了一声。
打姜颂昕那事,她当初没告诉赵云,一方面是怕赵云担心,另一方面也是怕挨批评。
如今既然赵云已经知道了,她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你打她,确实冲动了点。”
骆蒙又“嗯”了一声,做好了接受赵云批评的准备。
“不过,”赵云话锋一转,“打得好。”
骆蒙一愣,转瞬笑出声,“云姐,你……”
“不过,别高兴得太早。你做好承受这巴掌的后果了吗?”
骆蒙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那一巴掌落下的那一瞬,她就知道姜颂昕绝对不会就此罢休。
“既然打了,我就不怕她的报复。”
赵云知道骆蒙的性子,也就没再多说什么,转而说,“那天姜颂昕穿h家礼服出席杂志周年庆的通稿在热搜上挂了一整天,偏偏你又把他们家礼服弄坏了。如今看来,在代言人这一块,h家高层可能会倾向她。”
骆蒙了然地点点头,“云姐,我记得你曾跟我说过,尽人事,听天命。我们做了该做的,最后的结果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等挂了电话从洗手间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屋外,黑云压顶,暴雨将至。黑漆漆的天似黑洞,仿佛要把世间的万物都吸进去。
她没想到因为一条拉链折腾了这么久,此时众人都已经下班,连唐煜生的办公室都熄了灯。
平时唐煜生都是最晚走的,今天这么早下班,是急着回去换衣服吗?
脑海中又浮现起男人若隐若现的胸肌和上下滚动的喉结。
骆蒙觉得自己有点疯。
不过是看了一眼男色,怎么就春心荡漾了呢!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让自己清醒,然后独自一人开车回家。
谁知刚行驶了几分钟,仪表盘就显示油量告急。
无奈之下,她只能调转方向,去附近的加油站加油。
付钱时,她扫了一眼后视镜。
身后停着一辆黑色suv,驾驶位上坐着一名戴着鸭舌帽的男人。
光线很暗,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男人又戴着口罩,她看不清他的脸。
这个人影好像有些熟悉。
记忆不停地搜索,恍然和上周五在公司门口蹲守的那个身影重叠在一起,她的心里“咯噔”一下。
她没犹豫,立刻踩下油门,驶离加油站。
身后那辆黑色suv也顺势跟上来。
是恰好同路吗?
骆蒙开车转过几个路口后,黑色suv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
至此她终于确认,这不是巧合。
她被人盯上了。
很快,暴雨从天而降。
到处都是雾蒙蒙的一片,连前路都不太清晰。几道车灯晃过来,她微眯起双眼。
一颗心紧紧提着,隔着水汽和雨帘,她紧密注视着身后的车辆。
骆蒙有些害怕,又懊悔不该放岁岁和司机去休假。
她不敢回家,怕暴露家里的地址,只能在路上不停地兜兜转转。
黑色的suv在深夜里像一只巨兽,对她穷追不舍。
雨水不断地砸在车窗上,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是唐煜生。
他在电话里问她蚊子什么时候能孵化好,马上实验要用。
“嗯,好的。”她答非所问。
他再次问道:“什么时候?”
骆蒙又看了一眼后视镜,然后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好。”
唐煜生似乎察觉出她的异样,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前面路口恰好红灯,骆蒙停下车,这才慌张地说:“我好像被人跟踪了。”
唐煜生想起上周在公司大门口的场景,忙问:“你在哪儿?”
她看了眼窗外,如注的雨水模糊了视线和街景,“我也不知道。”
“你把定位共享给我,然后朝公司方向开。”
挂了电话,骆蒙立刻打开共享定位和导航,然后在下一个路口调头,开往公司的方向。
雨天路滑,前方道路车辆汇成长龙,一动不动。
她心急如焚,于是调转方向,想曲线救国,却不知不觉地开到了一条单行道上。
空寂的道路上,车辆稀少。
她看了眼后视镜,那辆车似乎没有跟上来。她暗自松了一口气。
又过了一个红灯,道路变得越来越窄。她再朝后视镜望去,黑色车辆再次出现。
她心下紧张,不由得加大了油门。
再一个十字路口,她想转弯甩掉身后的车,却没注意到前方道路飞驰而过的车辆。
急促的鸣笛声划破长空,骆蒙猛地打转方向盘。
紧接着是“砰”地一声,她的车堪堪撞上了路边的绿化带。
骆蒙还未从惊吓中恢复过来,就看见身后的车也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男人撑着一把黑色长柄伞朝她走来。
伞遮住了男人的脸。
一步,两步,三步……
眼看越来越近,她急迫地想要重新启动车子。但经刚才一撞,车早已不听使唤。任凭她如何发动,始终不为所动。
如注的暴雨里,一分一秒都那么漫长。
慌乱中,她锁紧了车门。视线的余光里,她看见男人走到了车边。
下一秒,她听到了车窗扣响的声音。
“笃,笃,笃。”
有人扣窗,骆蒙缓缓地抬头。
车外,是一件灰色的衬衣,贴合身线,领口落开两粒扣。顺着视线往上,她终于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漂亮的眉眼掩映在黑色大伞下。
她的心忽然就落了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唐煜生还在敲窗,她放下窗户,冷风瞬间裹着雨水向她袭来。
明明脸上还是惨白的,挂着一层薄汗,却还是没个正经,硬是挤出了一点笑容:“唐长老,你来了!”
或许是因为害怕,她的声音有些暗哑。
唐煜生说:“开门。”
“哦。”
她复又关上窗,打开车门。
他将雨伞朝她的方向倾斜,“走吧,去我的车上待一会儿。”
下车时,骆蒙的腿有些软,竟不小心打了个趔趄。唐煜生把手中的伞一扔,双手稳稳地托住了她。
雨水兜头而落,落在身上,有些凉意。
她好一会儿才站稳,就听到他的声音响在头顶:“没事吧?”
骆蒙仰头,看见他黑的眼白的脸。
有雨水落在他的长睫上,给他的眉眼拢上了一层潮湿的雾霭,像是远山的一幅画。
她讷然地摇摇头。
他拾起地上的伞,扶着她上了车。
坐在车里,许是方才淋了雨,骆蒙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唐煜生递给她几张纸巾。纸巾带着些许茶香,和车里的雪松味相得益彰。
唐煜生的半边身体被雨淋湿,衣服颜色就深了下去。他的头发湿漉漉的,不时有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随手一擦,然后说:“你先坐会儿。”说着便推开车门。
她拉住他的衣袖,眼里是压不住的慌张,“你去哪里?”
他望着她,眉眼缱绻,轻轻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吧,很快回来。”
唐煜生下车,走到她的车前打电话,似乎是在帮她处理车辆的后续事宜。
隔着缠绵的雨水,男人的身影立在黑色的伞下,在夜色中高大而坚毅。
不一会儿,唐煜生回到车里,还带回了一杯热饮和一根棒棒糖。
棒棒糖是黄色的包装纸,芒果味的。
骆蒙愣住,唐煜生像哄小孩般地解释:“之前看你吃过。”
这场雨后,气温骤降,天气忽然寒凉了几分。
她刚才身上被雨水打湿,此时不免有些冷。她喝下热饮,胃里暖了起来,连带着心也暖了几分,方才的恐惧悠忽释放了。
骆蒙慢慢地剥着棒棒糖的糖纸,半天没剥开。唐煜生一把将棒棒糖拿了过去,拆开表面的包装,然后又递还给她。
黄色的球体晶莹剔透,她将棒棒糖塞进口中,甜蜜的气息弥散在车里,仿佛有糖在心口化开。
许久,她终于开口问:“你看到跟踪我的车了吗?”
唐煜生摇摇头,“没看到。”
她情绪激动地说:“黑色的suv,跟你这辆车差不多,从我出公司就一直跟着我。就是上回公司楼下的那个男人,戴着鸭舌帽……”
他依旧摇头,“你给我共享位置后,我就直接开过来找你了。没看见有跟着你的车。”
她有些疑惑地喃喃:“怎么会呢!刚才明明一直跟着我的……”
“你可能太紧张了。天这么晚了,又是雨天……”
难道真的是幻觉吗?
谈话间,拖车已经到了现场。她是明星,很多事不方便出面。
唐煜生下车,帮骆蒙处理了相关事宜后,又回到车里,“他们会将车拖到修理厂,你后面有空去取一下。”
骆蒙点点头,头靠在窗户上,暗自思忖。
一抬眼,看见唐煜生的右后视镜歪歪扭扭地挂在车侧。风一吹,摇摇欲坠。
“你这后视镜怎么了?被撞了?”她问。
他看了一眼,淡淡地说:“可能是出门的时候蹭到了墙上。”
她忽然笑了,“看来你开车技术也不怎么样啊!”
“那还敢坐我的车回家吗?”
她望着他,歪歪脑袋,不置可否。
唐煜生开车送骆蒙回家。
到了家门口,她心里依旧有些害怕。刚才的事冲击太大,她一时半会儿还没缓过来。
转头看他,还未开口,他便说:“放心吧,我等你进门了再走。”
骆蒙心里又是一热,推开车门进了小楼。
此时大雨微歇,空气里有潮湿的泥土味。
唐煜生下车,靠在车门边,抬头向上看。他不知道她会出现在哪扇窗户后面,只是执着地一扇一扇望过去。
不一会儿,东面的一扇窗亮起了灯,然后骆蒙的身影出现在窗口。
夜色朦胧,他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见她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片刻后,手机响了。是她的消息,短短几字:【已到家】
他点点头,又朝那扇窗户看了一眼,然后上车离开。
唐煜生开车径直去了车行。
车行里的小哥看了看受损严重的右后视镜和车身的擦痕,忍不住问:“老哥,你这是和别人撞了吧?”
唐煜生神色凝重,这才静下心来,仔细回想方才的惊心动魄。
两小时前,他收到骆蒙的共享定位后,抓起车钥匙奔向车库。
小姑娘大约是太过紧张,地图里的她开车毫无规律与章法,一会朝南开,一会朝北开。
等唐煜生好不容易追上骆蒙,远远就看见她的车后一直跟着一辆黑色的suv。
雨天车多路堵,唐煜生一路跟着他们,开过了几个街区。
后来在一个路口,骆蒙向右拐去。唐煜生立刻抓住这个机会,踩下油门,追上前面那辆suv,然后狠狠地撞了上去。
车辆在道路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唐煜生硬生生地将那辆suv逼停在了路边。
雾气蒙蒙间,戴鸭舌帽的男人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立刻倒车,向另一个方向逃走。
唐煜生顾不上去追这个男人,于是继续去追骆蒙,却没想到她在下一个路口竟撞上了绿化带。
他不希望骆蒙担惊受怕,于是将所发生的一切藏于口中,骗她压根没见到那辆suv。
而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今晚能修好吗?”唐煜生问修车小哥。
修车小哥叼着根烟,“我尽量吧。”
唐煜生坐在车行的长椅上闭眼休息。等修车小哥叫醒他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他付了钱,又立刻开车去了骆蒙家。
他给组里众人买好早餐,又给自己买了一杯咖啡和三明治,然后默默地坐在车里,等在小区不远处。
经过昨夜的事,骆蒙不敢再自己开车,刚放假的岁岁和司机被立刻召回。
唐煜生远远看见骆蒙上了保姆车,然后默默跟在她的保姆车后,一路护送她到贝康。
等到了贝康,他又绕着公司开了两圈,确定没有任何可疑人和车之后,这才安心地走进公司。
一进公司,太厚见了他立刻说:“老大,你的黑眼圈怎么这么重?昨晚没睡好吗?”
唐煜生没说话,看了众人一眼,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背后,霹雳邪恶地笑:“老大那黑眼圈,快掉地上了。不会是昨夜大战三百回合吧?”
众人秒懂,嘿嘿地笑。
唯有组里年纪最小的小顾不懂,眼神里透着迷茫:“什么意思啊?老大打架去了?”
霹雳一脸狡黠,“是啊,提枪上阵,决战光明顶,死伤无数呢!”
“……”
——
骆蒙昨天受了惊吓,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
昨晚跟着她的人是谁还不清楚。
可能是疯狂的粉丝,也可能是对家。毕竟圈里想弄死她的人不在少数。
但越是这样,她越要镇定。
要活得更漂亮,永远不让他们如愿。
她刚到贝康就立刻去茶水间泡了杯咖啡。
她端着咖啡从茶水间走回办公室,一路上都有人给她让路。表面上是让路,其实都明里暗里绕道走。
她有些纳闷,回到办公室时又看见组里的几人聚在一起大笑。
她忍不住问霹雳:“你们笑什么呢?”不等霹雳回答,又说,“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大家好像都躲着我呢?”
霹雳说:“昨天你和老大在育蚊室里那样……有人传你把老大揍了!”
骆蒙:“……”
昨天她和唐煜生在育蚊室里不小心缠住头发那事,公司里传了两个版本。
一是说骆蒙和唐煜生在育蚊室里搂搂抱抱,干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激烈到唐煜生的衣服都撕破了。
二是说骆蒙和唐煜生一言不合,在育蚊室里打架。结果唐煜生打不过骆蒙,骆蒙气得把唐煜生的衣服扒了。
谣言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在贝康扩散开来。
鉴于唐煜生平时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模样,大家都倾向于第二种说法。末了免不得感叹一句,这女明星也不是好惹的。
因此有人见了她都绕道走,生怕她一言不合就揍上来。
此时骆蒙听了霹雳的解释,愣了一会儿,转瞬甚是得意,“原来我这么强吗?”
霹雳:“……”
众人:“……”
——
今日的唐煜生有些心神不宁,工作的时候一直无法集中注意力。脑海里都是昨夜车窗降下的一瞬,小姑娘写满惊恐的眼神。
昨天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那个男人肯定会再次出现。
只是他现在不能确定那个男人的身份与目的。
如果只是疯狂的私生饭倒还好办,至少还有办法解决。若是其他的,他不敢想下去……
午饭的时候,唐煜生去找易先哲吃饭,两人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西餐厅。
他递给易先哲一张便利贴,上面黑色笔触写着一个车牌号。昨天在追车的混乱中,幸好他记下了对方的车牌号。
“这是什么?”易先哲接过便利贴问。
唐煜生说:“帮我找人查一下这辆车的主人。他的姓名、年龄,家住哪里,是哪里人,在哪里工作,有没有家庭,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
易先哲越听越糊涂,皱起了眉头:“这人谁啊?”
“不知道。”
“那你这么感兴趣?”
唐煜生解释:“这辆车最近一直跟踪我一个朋友,想让你帮忙查查。”
“朋友?”易先哲变了脸色,“你除了我还有其他朋友?”
唐煜生摸了摸耳垂,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是骆蒙……”
想到那天在育蚊室里目睹的场景,易先哲饶有兴趣地看着唐煜生。
其实那天在唐煜生家,易先哲就看出了些许端倪。
毕竟唐煜生嘴上嫌骆蒙麻烦,却又不同意让她换组,实在是不符合唐煜生孤傲的做派。
如今唐煜生又对骆蒙的事这么上心。很显然,两人关系肯定不一般。
毕竟,不是谁都会在育蚊室里搂搂抱抱的。
此时易先哲故意拖长了音调,意味深长地说:“哦……是她啊!”
唐煜生辩解:“不是你想的那样。”
易先哲笑了,不再拿他打趣,“老唐,你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啊,这是中了什么邪!”
唐煜生抿了抿嘴角,摸着耳垂说:“我只是不希望她在公司实习的时候出事。”
“这倒是。”易先哲招呼服务员倒水,又说,“若她在我这儿出事了,我这偌大的贝康估计要被她的粉丝给埋了。你是没见识过她粉丝的威力,啧啧,太吓人。”
唐煜生笑,“易总裁也有怕的时候?”
“怕死了!”易先哲话锋一转,“不过说起这跟踪的车,骆蒙最近是不是惹上了什么麻烦?”
唐煜生撑着下巴,若有所思,“这倒不清楚。”
易先哲摇摇头,也表示不解,“这圈子,乱得很。”
这时,服务员将他们点的牛排送上来。
易先哲手握刀叉,边切边说:“话说回来,上周末去找h家总裁谢家文打球时,正好看见骆蒙了。她不知道怎么搞的,把人家的当季高定弄坏了,正赔礼道歉呢。老唐,我是真没见过这么傲的人。明明是道歉,结果说了声抱歉就走,半句解释也没有。哪有个赔礼道歉的样子。”
唐煜生几乎能想象骆蒙那副高傲的模样。
仰着头,半分不肯认错,管你是天王老子还是玉皇大帝。
若要问她原因,她一定仰着个小脸,头头是道地说:“既然已经于事无补,又何必再低下高贵的头。”
这做派,真是挺骆蒙的!
想到此,他忍不住勾了勾唇。
——
午饭过后,组里的人都进入午休时间。
骆蒙睡不着,在办公室里来回晃荡。她玩了会儿飞镖,觉得没劲,又跑去唐煜生办公室。见他不在,她正意兴阑珊,结果转头就看见太厚正坐在座位上偷偷哭。
一个胖乎乎的、身高一米九的大男人,不停地抹眼泪,这场面看上去实在是有些凄惨。
这是遇到什么事了?
骆蒙凑上前去,本想关心一番。结果太厚见了她,迅速地将手上的书藏在了身后。
“你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太厚擦了擦眼泪,“没什么。”
骆蒙朝他身后探了探身子,太厚立刻戒备地躲了躲,生怕她看到什么似的。
骆蒙了然,在他面前摊开手心,“太厚,藏着什么好东西?拿出来看看。”
太厚摇头。
骆蒙继续引诱他:“给我看看,绝对替你保密。”
太厚依旧摇头。
骆蒙无奈地叹口气,抬头,目光转向门口,忽然说:“老大,你来了!”
“老大”二字就是太厚的命门,他立刻站起来。
骆蒙趁机抢过书,书名醒目地映入眼帘——《豪门总裁的小心肝》。
骆蒙:“……”
难以想象,太厚这样看上去粗犷的糙汉子,竟然会喜欢看这样的小说。
难怪他要藏起来了。毕竟反差太大。
这谁能相信啊!
骆蒙歪着头睨他,一副打量的目光。
太厚支支吾吾地说:“女神,这个,我就是……”
话没说完,已经被骆蒙硬生生地打断:“这个作者,上一本书《霸道王爷宠妻日常》,我超级喜欢。”
“啊?”太厚一时没反应过来。
骆蒙继续说:“这本已经是她第五本小说了。这个总裁最后失忆了,忘了女主……”
“啊?”太厚已是目瞪口呆。
“后来女主各种伤心,虐心又虐身……”
骆蒙还在滔滔不绝,太厚一脸惊讶,“等等,女神,你也看?”
她认真地点头,“是啊,这是我最喜欢的作者。”
太厚兴奋不已:“哎呀,我真是找到知己了。”
骆蒙笑,“你刚才哭,不会就是因为这部小说吧?”
太厚抹了抹眼角残余的泪珠,“这个故事太浪漫太残酷了。男主怎么能是女主的杀父仇人呢?我都看哭好几回了。”
骆蒙也忍不住感叹:“真的是太虐了。”
两人坐在一起,边看边聊。
看到开心处,两人开怀大笑;伤心处,两人互相递纸巾。
俨然一对难兄难妹。
两人沉浸在小说的故事情节中无法自拔,直到唐煜生忽然走到他们的身边:“你们在干什么?”
听到声音,太厚和骆蒙都吓了一跳。他们赶忙站起来,结果书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唐煜生弯腰将书捡起来,看到书名《豪门总裁的小心肝》时,微微皱眉,“这是什么?”
太厚说:“小说。”
骆蒙补充:“很好看。”
唐煜生眯起眼。
这本书封面上印着正在亲吻的一男一女,又欲又色气,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本正经的小说。
这时不知谁的手机闹铃响了,组里的其他人陆续从睡梦中醒过来,办公室恢复往常的生机。
唐煜生将书还给太厚,低声嘱咐道:“别在公司里看小黄书。”他将视线转向骆蒙,又说,“更别带着女生一起看。”
说完转身回了办公室。
原地,太厚和骆蒙面面相觑。
好一会儿反应过来,骆蒙嚷嚷着:“这怎么是小黄书!明明是浪漫的爱情故事,你们老大什么思想。”
太厚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女神,小点声。”
——
骆蒙下班时,唐煜生也立刻开车跟着离开。
他实在是不放心骆蒙,那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出现,他必须安全护送她到家。
他一路默默跟在她的保姆车后,直到看见她走进家门。
他离开时,想起骆蒙和太厚中午看的那本书,又驾车去了附近的一家书店。
刚走进书店,那本《霸道总裁的小心肝》立刻映入眼帘。这本书貌似是最近的畅销书,摆在书店最醒目的位置。
他拿起书,还没翻开,书店老板的声音就在身边响起:“帅哥,买一本吧。这本书最近很火的。”
老板神秘一笑,还朝他挑了挑眉。
他不说话,老板又神秘兮兮地说:“相信我,你一定会喜欢的。”
果然是小黄书!
唐煜生有些不自在,他拿了书,立刻付钱离开。
晚上十点,唐煜生坐在自家的书桌前,打开电脑。
他和美国几家ngo的负责人约好了电话会议,讨论几方未来合作的方式。
电话接通后,与会的人还没到齐。他打开了静音,耐心等待。
百无聊赖间,唐煜生抬眸看见那本《霸道总裁的小心肝》,又好奇地打开。随手翻了几页,忍不住一一念出来:
“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实诚。”
“你这是在玩火。”
“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得不到你的心,也要得到你的人。”
……
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唐煜生冷笑一声,原来这就是骆蒙口中“很好看”的小说!
好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几人的声音——
“唐博士,你是不是以为我们都听不见?”
“你恋爱了?”
“秀恩爱要有度啊!”
唐煜生这才发现视讯电话的静音竟然没关上,偏偏有几名负责人还是中国人。
方才那些羞耻的虎狼之词就这么通过电话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唐煜生轻咳一声,摸了摸耳垂,谎话张口就来:“抱歉,忘记关电视了。”
众人:“……”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时光清浅送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