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二十分钟后,盛怀瑜匆匆而来。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印花针织毛衣,同色的休闲裤,打扮得非常随意。显然在挂掉电话后就匆匆而来,根本没来得及换衣服,不过依然高大英俊、玉树临风。
傅卓凝龇着一嘴小米牙乐呵呵地对着他笑。
他却有点儿不高兴,板着张脸问她:“你怎么在这儿啊?”
傅卓凝就笑眯眯地说自己要去超市。
“我不是问你这个,”盛怀瑜质问,“我是问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前天就已经回扬州了吗?”
傅卓凝脸上的笑容就微微收敛,嘴巴动了动,还是没说话。
这个小丫头!盛怀瑜的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忍不住就怒想,告状不会吗?诉苦不会吗?流泪不会吗?痛哭不会吗……只会笑,只会笑!他心里头百般不是滋味,可是又不敢惹她,于是就笑眯眯地问她:“干嘛,和家里人吵架啦?”
傅卓凝就点点头,极力忍着,可还是忍不住扁了扁嘴。
盛怀瑜就又问她:“看这样子吵输了吧?”
傅卓凝就又点点头,明明是想笑来着,可在微笑的同时却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
公交车站人来人往的,不方便说话,盛怀瑜于是左右看看,冲她伸出手去:“来,先上车再说。”傅卓凝是感觉累了,原本想抓住他的袖子借个力来着,没想到他手腕一翻,反手就把她的手给抓在了手心里。
他这才惊觉她整个人都已经冻透了,忍不住怒道:“你怎么冷成这样?”她仿佛有些不好意思一般,“嘿嘿”笑着说:“不是您说的,叫我在原地等不要动的吗?”这么冷的天,不被冷透了才怪!一面说一面轻轻地扯着手,想要把自己从他的掌心里挣出来。
他的焦点已经全都被转移了,一时间惊怒交加的,气道:“我叫你我叫你,我叫你不要住这个好像随时都会塌掉的破房子你听了吗?我叫你注意身体不要生病你听了吗?我叫你不要到处乱跑你听了吗?大过节的人人都待在家里过节只有你满世界乱蹿,你怎么就那么有本事呢!”
傅卓凝一声不吭的,垂着脑袋由他骂。
相处这么久,傅卓凝还是很了解他的脾气了,一般这个时候他就是真生气了。他要是真生气了可千万别去惹,也别顶嘴,别解释,由他骂,等他骂完了再说。
不管他在别人面前怎样,面对她的时候一般都是骂完就消气了。
果然,盛怀瑜在骂完以后气消了不少,一言不发地拖着她坐进车里,然后驱车往回赶。
她在回去的路上垂死挣扎:“哎哎盛董,我要去超市的!”
盛怀瑜瞪了她一眼。
那一眼,只瞪她连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于是连忙转回头,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两个人去了盛怀瑜家。
一进门,一大股暖流扑面而来,偌大的房子里面灯火辉煌,对面的东方明珠塔已然点亮,四壁高楼林立,满眼霓虹闪耀,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金钱的味道,傅卓凝见状张开双臂跑进去,“噗通”一声就一头栽倒在了沙发上,感叹道:“有钱真好啊!”
既然这么好,那么住在这里好不好啊?盛怀瑜很想对她说。
他走进厨房,给傅卓凝倒了杯水。傅卓凝大概是真累了,连起都不想起来,就把脸贴在沙发上,一拱一拱地往前蹭了蹭,勉强吸溜了几口水,那无赖惫懒的模样逗得他忍不住笑起来,皱眉道:“别把水洒身上。”
傅卓凝懒洋洋的,在沙发上翻一个身,然后随手就把水杯递给了他道:“喏,不喝了!”
盛怀瑜于是忍俊不禁的,道:“看看你的这幅模样。”
嫌她懒,嫌她烦,嫌她随便,那还带她来?她在沙发上滚来滚去的,嘀咕道:“那还不是您拉我来的!”
盛怀瑜的眼睛里头就只剩下笑。
他在她身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随手接过水杯,又往前蹭了蹭,问她:“晚饭想吃什么?”然后仿佛不经意一般,又问道:“昨天晚上吃饺子了吗?”
不说话就代表否认,所以她不能不说话,于是就只好道:“吃了,不过是速冻的。”
他抿着嘴巴笑,又问她:“因为什么跟家里人吵架?”说到底,还是想知道。不让他知道他不会死心的,傅卓凝了解他的脾气。
她在心里头认真组织着语言,尽量使自己的这个故事听起来精简一些,说:“就是……不知道怀瑾有没有跟您说过,我现在的这个妈不是亲生的。亲妈早在我十岁那年就去世了,后来我爸爸又娶了一个老婆,还生了两个弟弟……”
“哦,是这样吗?”盛怀瑜不知道。自从盛怀瑾公然劈腿以后,他对盛怀瑾的品德操守就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实话说,他非常失望,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和他联系过了。盛怀瑾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尤其是在和沈木心确定了关系以后,就更是理亏,平时如果不需要钱的话一般不跟他联系。
他平静地听着傅卓凝的话,手却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攥起,问她,“然后呢?”
“然后啊,”傅卓凝说着说着就笑起来,“然后我就变成了童话故事里的灰姑娘。”
“灰姑娘可是要洗衣做饭带孩子的,做不好的话还会挨打受骂,你呢?”盛怀瑜说,“你会挨揍吗?”
“…………”
傅卓凝没想到他居然会问得这么直白,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想了想,还是告诉他道:“有。不过不多,我十八岁的时候就出来上大学了。”
从十岁到十八岁,整整八年的时光,她居然还说不多。盛怀瑜不知道她是怎么能笑出来的,可是他却笑不出来了,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嗯,还好不多。”
傅卓凝一个劲儿地点头。
明眸透琼瑶,满是天真态。
初初见的时候,他只觉得她长得有些过于魅惑了,如今大概是看得多了,竟能从那桃李般美丽的背后瞧出满满的脆弱来,只觉得她是那么的天真明媚、娇憨易碎。卓凝抱了一方小小的抱枕赖在他宽大的沙发里,努力地点头,力证自己过得还不错,那认真的模样,只看得他心酸不已。
他其实有很多很多的问题要问,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比如她从前过得好不好,昨天遇到了什么事儿,她对盛怀瑾究竟还有没有想法,他又能够为她做些什么……太多太多了,他甚至都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讲起,可是他知道,今天不应该再说了,因为她已经在很努力很努力地证明自己过得好,很努力很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要哭,那就不问了吧,别问了!
他随手就把自己手里的水杯给顿到了茶几上,然后压低了脑袋,认认真真看着她的眼睛,问她:“那你今天究竟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声音那样的温柔,温柔到仿佛一把小刷子一样,挠着她的心,她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把自己手里的枕头给垫在了沙发,身体复又趴上去,懒洋洋地告诉盛怀瑜道:“那我们今天可要说好了哦,您得自己做。”
“我今天不想做饭,不想洗碗,不想擦桌子、不想清理厨房,不想拖地……”甚至都不想吃饭,只想懒洋洋地趴一会儿。
盛怀瑜都知道,所以他用力地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就只管享受!”
傅卓凝“嗯嗯嗯”地点头,闭上眼,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的。睁开眼简直恍如隔世,痴痴呆呆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坐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究竟在哪儿。
于是一脸狐疑地四下打量。
这才发现盛怀瑜就坐在她右侧的沙发上,也不知道究竟坐了多久了,一脸好笑地望着她。
看得她的脸都红了,尴尬道:“盛……盛董您饭做好了呀?”
“岂止做好了呀!”盛怀瑜说,“我都热了两遍了。”
“………”傅卓凝的表情一时间更加尴尬。
连忙就从沙发上爬起来道:“那走吧,走吧,吃饭去咯!”带头一溜烟地进了餐厅。
客观地说,盛怀瑜的厨艺很一般。他前二十年专注学业,后十来年专注事业,于厨艺一道实在没有研究,所炮制的饭菜也就只能勉强果腹而已。傅卓凝是个老实人,一面吃一面客观评价:“厨艺有待提升。”
盛怀瑜点点头。他可是个勇于接受批评和自我批评的人呐!笑着道:“跟你比是还差好大的一截。”
“那当然啦!”傅卓凝抿着嘴巴笑,“本仙女可是位正宗的淮扬菜大师呀!”
她那一口白生生整齐漂亮的小米牙可真好看,眉眼弯弯的样子精灵可爱至极,看得他的整颗心都在半空里头晃荡,在海水里头浸泡,在太阳底下晾晒……他的理智还清醒,但深层次的欲.望再次觉醒,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想要她,想亲近她,想拥抱她。他用力抿了抿唇,听见自己用无比冷静的声音说:“卓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要跟我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盛董你表白的方式太特别了,问有没有想过要跟你在一起,那就是没想过!
表白应该咋说?说喜欢,说爱呀,说你离不开她,说你是生是死都离不开她,咋这么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