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了。
想跟哥哥,再做一次吗。
宋杞把这两句话从脑子里过了一遍,就觉得耳下像是爬过来了两条毒蛇,各自吐着火红的信子,从耳根处相向游走,一条向上燎着脸颊、眼睑,另一条向下烧至颌角、后颈。
所过之处,肌肤骤缩,寒毛瑟瑟,毒液渗入腠理,血液翻涌激荡。
叫她怎么回答这种问题。
在凌晨两点,刚吃完饭,准备抱一抱就各自睡觉的时候。
况且,想到半年前那次无休无止的叩击和此起彼伏的难耐,她就忍不住发怵。搭在他后背的手指也跟着颤了颤,默默地收了回来。
她都这样了,姚星河竟然又凑过来,浅浅描摹她的唇瓣,轻声叹息着补了一句:“下一次,可能又得等到过年了。”
这么说着,竟然握住她缩至身前的手,去包拢那一处冲破泥壤束缚,向着细风小雨生长的蓬勃。
宋杞被吓了一跳。
她不知该怎么形容当下的惊诧。脑子里好像燃起了白烈烈的光焰,理智和克制被火舌侵袭,统统化成青隐隐的灰烬。
后知后觉地,指骨倏地退缩。
指甲因此刮过滑腻的外层,惹出猝不及防的一声沉吟低咒。
她喉咙发哽,小意地道歉:“对不起。”
他哂笑:“光说对不起就行了?”
“……”
见她迟迟不应,就把语气放得更缓更,只是主题还是之前那个,从始至终,未曾变过。
“可以吗?”
“……嗯。”
*
你有没有解过高数题。
有没有遇到过【收敛】这个概念。
它指函数或数列无限趋近于某一个值,甚至,在此处会聚。
当年刷高数题库的时候,姚星河用极限逼近的方法,证明过无数个函数在某处收敛,求解过无数个数列最后会聚于何值。
宋杞是一道三维空间里的,函数收敛证明题。
他已经知道收敛在哪里,已经知道数值在何处,所以不用费心费力地去计算点在何方,他要做的就是对准题目给出的目标,把函数变换,拆解,使其显露它最本质、最磊落的模样。
然后,以舒畅的心情,爽利的动作,驶向或者撞入这个点就可以了。
而且,在三维立体坐标系里,穿越某个点的路径和角度,多到无法用数量统计。
这就给了他自由发散的空间和权利。
他可以用最寻常最普通的方式,贴着xoy、xoz、yoz任何一个平面动作,缓缓靠近已知的收敛点。如果某个平面多次靠近后略觉枯燥,还可以把坐标反转。比如从该平面的背面,再次接近他想要的结果。
也可以不按常规方式,用不同的平面,去探索这道证明题的绝妙。只要保证能路过收敛点就可以。
只是宋杞还不能适应这样的变换。
哪怕他已经放缓了证明的节奏,不让对方感觉到急促的接近。
按照自己解题时该有的套路,慢条斯理地求索着。
但身前依旧出现树叶揉碎的声响和小猫求食的哭腔,小证明题把自己整个埋进枕头里,半是催促半是乞求地说:“哥哥……我真的很难受了。”
她在这件事上会的形容词很少。
好像是害羞,连痛也很少表达,说出口的也只是“难受”。
想了一会儿该怎么办,听她的,还是继续前面的步骤,给出完整的证明。
最后打定主意让其放下在此事上的怯弱被动和惴惴不安,干脆把手指也化成最简单的线性函数。
延伸着,斯文地,穿越收敛点外侧,十六、七厘米的空间点。
小证明题果然低泣得更鲜明了一些。
在素面的枕套上,留下道道皱痕。
但也开始放下之前的谨慎瑟缩,把当前的平面转过一些角度,企图掌控住那条不断作祟的线性函数。
甚至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混蛋做派:“我刚才说的话你是没听到……还是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他低头以唇描摹她的耳背,笑得舒畅又松快:“是故意的。”
宋杞气得鼓起脸来,趴回枕上,撑着胳膊前移。
他低笑出声。
这根本没什么难度。
就好像在原本的题目之上,增加第二个小问题——【该点沿着ox方向移动十厘米,函数应该做怎样的变换,才能继续会聚到最新的收敛点处?】
难道数学世界里,只有收敛点会动吗?
让函数在空间上表现出的曲线、直线也跟着移动就是了。
那个小收敛点在这样的追击之下,移动得太快、距离太大,眼看快要撞上床板,他抬起另一只手捂住她的额头,又箍着光滑的平面,把它带回原来的位置。
做这些的时候,题干里原本就有的、是题干的组成部分、与整个题无法分离的那道函数啊,一直没有忘记最原始的需求,一次次证明着自己完美的收敛性——穿越已知的那个点。
不得不说,确实很完美。
几乎每一回合,都毫无偏差。
即便偶有几次小幅度错过,也锲而不舍地重新解答了。
“怎么不说话?哭了?”他略有点慌。
“我没哭,”她咬牙凶着小脸反驳,但嗓音里的落魄委屈还是很明显,“我就是在想,你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哪有催着人结束的,”他想到什么,笑音幽微低哑,呼吸中带着沉沉的浑浊,“要不要移动到别的位置?”
现在的难度还是太简单了,哪怕题干上的函数穿越收敛点一百次,姿态依旧自信昂扬着。
宋杞没有理他。
但坐标系却在沉默中出现了变化。
原本的直角坐标系突然围绕着收敛点旋转缩拢,在他完全没有预料的当下,变换成球极坐标系,甚至重新确定了斜向的平面,把函数生生罩在极小的圆锥里头,箍着,紧着,难以逃脱。
于是再也控制不住。
在得证多次、最后生气了的题目的反咬之下,题干上的函数把收敛点代入原本的公式,不知是经过了傅里叶级数的变换还是别的什么,最后释散出无穷无尽的多项式,杂乱无章地,充斥在缩小着的圆锥体里。
但他早在函数上加了一道抛物线。
罩住了整个函数,控制住了最后的多项式往难以收回的地方分散。
——
多年以后的某个夜晚,姚星河一个人在家,百无聊赖地等待某个小朋友回家的时候,认真思考过做亲密的事跟什么比较类似。
最后就想到了以上的这些。
至于为什么是独处时、无聊时才思考。
因为当下进行的空档,就只想着当个畜生,解决积攒了很久的憋闷,所有的感受用“舒服”二字形容就可以了,哪里有脑子去分心想别的。
*
次日梦醒,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
被姚星河喂着吃过早饭,宋杞试着动了一下,比第一次时好像轻松一些,但因为半年多没有经历,所以再次尝试还是有些难受。
何况,面前这个人在昨天晚上,如此如此地混蛋。
她想着必须得严厉地交涉一下,不然以后每次都这样该怎么办。
可还没等她严肃起来呢,姚星河就先开口了。
“哥哥今天请了假,顺便让小苏也去西江月帮你请了个假。所以今天哪儿也不去,哥哥就在这里跟你讲一些道理。”
“我也有道理跟你说,”宋杞忍不住皱眉,但还是让他先来,“行,你先讲。”
“为什么不跟哥哥说,你在公司里遇到卓俊了?”他眉头皱得比宋杞更深,也一改刚才温和的面色,整个人阴沉得叫人忍不住往后缩,“你之前也遇到过他,他这人什么做派,你应该清楚。”
“我当然清楚啊,我甚至清楚你跟他的过节,”宋杞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有点犯蠢,但还是忍不住小声辩白,“因为他对你不好,所以我才想……”
姚星河打断了她,好像看出她的害怕被骂,所以把嗓音放柔软了些,循序善诱地教育她:“他对我好不好是我的事儿,跟一小姑娘没什么关系。哥哥知道你是想为我报复回来,但是首先得保证自己是安全的才行啊。到后来哥哥倒是好好的,什么事儿都没有,你却被这人渣给欺负了,那我难受不难受?”
宋杞沉默了会儿,垂眸抠着莹润的指甲,用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只是不想让你想到不开心的事。看到他你一定会不开心。”
虽然在床/上的时候很喜欢看到这种落魄委屈的小模样。
但在下来之后,再看到就觉得心脏揪着,根本无法放松,更别说畅快了。
他攥住她的指尖,阻止她把自己的指甲抠坏,还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好让她别这么难过:“我可是男人,总不能让一个小姑娘保护着。而且,宋杞,哥哥早就放下年少的事了,见到他也不会不开心,就像见到一个陌生人一样。”
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笑:“我还能见到一个陌生人,就觉得天塌了地陷了,深陷其中要死要活的吗?”
宋杞抓住了这句话里的漏洞:“但你昨天还是打了他,虽然我没看到,但我听到那个动静,就知道你揍得可狠了。”
“那是因为他欺负我家小孩儿了。”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宋杞开始担忧,“他会不会报警?”
姚星河倒是释然,甚至有点期待,扬起唇角笑出声来:“那就让他报警啊。”
作者有话要说: ——
尽力了,大家发挥想象力,自行领悟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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