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茹在一中操场的看台上坐到了好久,陈亦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当然,也不知道她今天去其他地方时在想什么。
没什么能做的,所以就在她不说话的时候陪着她沉默,在她哭的时候给她擦擦眼泪。
就这么等着她缓解,等到操场的灯都关了。女生终于动了动手指,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后复制了一段早就编辑好的字后,又点开景行大学校园贴吧,在一个帖子下,拇指长按,把那段话粘贴、发送。
停顿几秒后,又上传了两张照片。
“六年一场空欢喜,也该走出这个圈了,”她缓缓开口,语气轻得像棉絮一样,但这次没有再哭,甚至面向潮雾笼罩着的操场笑了笑,然后转头看向他,晃了晃手机,“谢谢你。”
“嗐,你今天可说了太多次谢谢了,”陈亦靠在看台上,神情松快,“如果非要这么客气,那我也得谢谢你。很多同学都把我忘了,但你还能想到我,回棠溪还能来找我。”
而且,你可能不知道,不管学习还是谈恋爱,你都这么努力、这么用功,激励了当年那么瞎胡闹的我。
*
唐维维看到姚星河的帖子下,一个新的回复被点赞到靠前的位置。
发帖人是曾陪姚星河来5班开过班会的景师大学姐——【孙茹】。
【
我是姚星河初中、高中时候的同学,应该也算是,他为数不多的女性朋友之一吧。看到他很多大学的同学都替他澄清了,觉得真好。
但还是有人质疑他,说单身公寓那件事没解释清楚。这件事啊,我非常了解,所以就过来留个言。
当时我就在现场呀。
那天晚上,姚星河的小朋友第一次喝酒,不小心喝醉了。姚星河顾虑着自己是个男生,不太方照顾小姑娘,所以呢,我就过来帮忙洗漱、换换衣服什么的。
我只能说,他比任何人,都尊重小朋友的隐私。洗漱的期间,他让我把门锁上,自己去门外等着。
对了,星云图案的睡衣跟姚星河没关系,是我的,后来小朋友洗干净还给我了(照片1)。
偏个题哈:小朋友喝醉了的时候整个人粉粉嫩嫩、迷迷糊糊的,可爱到爆炸,让女生都喜欢。
他俩当时还没有在一起,但我这个外人已经能看出他的小心翼翼和温柔细致了。把小姑娘哄睡后,他担心她半夜难受,所以还是不敢睡,但又很困,最后天快亮的时候实在撑不住了,就去阳台上吹风。
只是还很担忧,所以跟我聊一会儿就回头看看床上的人儿。啊,这场面真是甜到人心坎儿里。不多说啦,我偷偷拍了他趴在阳台玻璃门上看他的小朋友的样子(照片2),大家自己“欣赏”吧哈哈~
祝福星河和小七!
6年零8个月,美梦成真,终见圆满。
】
唐维维看完的当下就爬上宋杞的床,戳开第二张照片递给她看,语气里的激动根本掩盖不住,要不是上铺离着天花板太近、空间太狭小,她大概能蹦起来:“嗷嗷嗷,你看看你哥哥,隔着玻璃看你的眼神真的太温柔了!你这个小傻瓜,你当时还不知道他喜欢你吧!”
今天晚上,迟迟没等到姚星河过来,最后只等到一条【对不起,哥哥今晚有点急事,后天再去找你】的短信,所以有点沮丧的宋杞,在看着孙茹充满善意的留言后,整个人都被治愈了。
在这降温的天气里,感觉遇到了暖气,从头到脚都被温暖熨帖了。
但也顺着她的留言,想到那天清晨自己噼里啪啦发过的一通邪火,想到自己气到极点后一点情面都不留的冷漠的话,感觉很羞愧,很歉疚。
恨不得当场打电话给孙茹道个歉,求她原谅自己的幼稚。
“孙茹学姐真的很好啊,都不一个学校,她还写这么大一段帮你俩澄清。”
宋杞点点头:“她从初中那会儿,就很好。”
是真的很好。
从来没有对任何人产生过敌意,也从来没有因为得不到而变得像乔唯一那样偏执,不管是不是她的错她总愿意先开口道歉,也会对别人给予她的每一个细小的帮助而真诚地致谢。
最嫉妒她的那一阵子,自己也曾费尽心思找过她的缺点。但就是找不到,并且认命一样绝望地想,自己要是男生,也会喜欢她。
要是世界上有另一个姚星河就好了,就可以把那一个给这么温暖这么好的孙茹了。宋杞望着床头蚊帐架上新挂上去的星星珠串,暗戳戳地假设着。
但怎么办,世界上只有一个姚星河。
是她喜欢了这么长时间的姚星河啊,她怎么舍得放手呢。
想到这里,便又开始患得患失了。那会儿还因为姚星河出尔反尔而赌气,故意不回复他的消息,这会儿就赶紧点开,积极主动道——
【不用来找我,明天我去找你吧哥哥。】
*
晚上快12点了,刘森雨着急忙慌地跑到景大附属医院烧伤门诊。
先看到了个换药的小护士,又看到躺在床上、亮着胸膛、唇角青紫的姚星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正打算捶他一圈呢,就看到他肩膀下、胸膛处血忽淋拉已经没了皮肤遮掩伤口。
“这就是你说的受了点小伤?”刘森雨盯着那片拳头大小、已经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皮肉,尽管是个大老爷们儿,但还是被吓到了,“我了个大槽。你可真行啊。”
他想起二十分钟前自己给姚星河打电话:“不是说今天回学校吗,怎么还不见人,跟你家小朋友出去玩了?”
姚星河在电话里一边倒抽凉气一边丧气地笑:“没敢去见她,脸上有印子。”
“啥印子?”刘森雨的脑子里自作主张地蹦出来个不好的想法,“被其他女的亲了还是咬了?”
“……那会儿打了一架,嘴角出了点血。”
“……”
本来以为是小伤,没打算过来找他的,但听到电话里医生提到了什么“破伤风”,什么“植皮”,就觉得事情不对,赶紧问了一句他在哪儿,挂了电话跟宿舍阿姨求了个情后出来,骑上自行车奔向医院。
来了之后才知道,情况比他能想到的还坏。
男生从上到下都有伤。唇边有个拳印,皮下出血很厉害;胸前这处是被严诺用打火机烧坏的,刚做了创面清理;小腿上被钉子划了很长一道,打了破伤风后又缝了十五针。
明明身上这两处更糟心,但他在电话里只提到了脸有伤——他藏不住的、他家小朋友一眼就能看到的伤。
刘森雨也不想吐槽他了,提过一把椅子坐他旁边,看着小护士给姚星河涂上药、包扎完伤口后,才指着刚处理好的这片,问小护士:“这个面积需要植皮吗?”
小护士还没回答呢,就见姚星河摆了摆手:“不需要。你看着是一片,其实只有几道而已。”
小护士也帮忙说了几句话:“医生那会儿是看出他打架了,所以故意说得很严重吓唬他,这个是浅二度烧伤,应该能自己恢复,就是要注意别感染。”
刘森雨:“多久能好?”
小护士:“2到3周吧。”
“腿上这个呢?”
“两周后来拆线,再过两三天就能好了。”
“脸上这个呢?”
小护士没觉得刘森雨啰嗦,反而笑出酒窝来:“这么关心他啊?脸上这块怎么着也得一周半才能消。”
方才什么话也没问的姚星河,听到这儿却瞬间抬眸:“有没有快点儿的办法?”
“明天开始热敷,但也得一周多才能消,”护士还有别的病人照顾,临走前说,“我去隔壁看看,有事再喊我。”
护士走后,姚星河搓了搓唇边的瘀血,长吁短叹,非常不满:“太慢了。”
刘森雨被他这模样气得拳头一紧:“你也知道慢,跟严诺干仗的时候怎么没想到现在,没想到自己是被/干趴下那个?”
姚星河眸光骤凉,尽管躺在床上仰视刘森雨,但刘森雨却觉得自己被俯瞰着一样。
“你搞错了,”姚星河勾起唇角,发出凉嗖嗖的一声笑,“他才是趴下那个。我是自己开车到医院的,而他娇气得不行,给自己叫了个救护车,让人把他抬走的。”
刘森雨脊背一僵:“他咋了?”
姚星河眼睫缓缓打开,目光冷淡,语气阴郁:“没大毛病,就是胳膊脱臼了,脚崴了,留下了些皮外伤。我没动他骨头。”
刘森雨听懂了男生的画外音——他掌握着打架的节奏,控制着打架的力度,而且产生打揍断严诺骨头的想法,只是最后收住了,没这么做。
说起来。
这是同学三年多,刘森雨第二次见姚星河打架后的模样。
第一次是大三上学期,当时有个女朋友,但才谈了三个月就被景行体育学院一男的抢走了。抢了就抢了吧,结果有一天晚上他和姚星河去校外吃饭,正好碰到那男的来景大。
那人看见刘森雨后,就故意拥着女朋友的肩,对刘森雨挑了下眉,啐了口唾沫,顺便比了个中指。
刘森雨对这种行为很困惑,用胳膊肘拐了拐姚星河:“他是不是以为这样就能挑衅到我?好刺激我跟他打一仗?他错了,分都分了,我才不会……”
话还没说完,就见身边的姚星河丢下书包走过去,还没等那男生动手,抬腿就来了一个经典的横踢,直接把那个男生给踹地上了。
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姚星河练过。
但体育学院的男生身体素质摆在那里,所以最后干完仗,他和姚星河还是受了点小伤。
“我最讨厌大庭广众之下对女生搂搂抱抱的人了,”姚星河看了看伤得更重的男生,掏出烟盒抽了一根点上,打火机幽蓝的光照在他倦冷的脸上,刘森雨听到他很阴沉地补了一句,“尤其是某些吊儿郎当还动手动脚的体育生。”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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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最后这段,大家有没有想起前面某个角色?
姚·记仇小达人·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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