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刘森雨在明德粥铺吃柠檬鸡爪的时候,接到了姚星河的电话。
电话里那人声音又低又哑,还分外阴沉:“回来的时候帮我从超市买个鼠标。”
刘森雨就想到这两天姚星河玩解压小游戏时候的样子,于是嘲讽着建议:“你要不要考虑买十个,照你这个玩法,鼠标三两天不就坏了?”
那边的人精神恹恹的:“也行。”
“行个淡,”刘森雨忍不住想骂他,“你今天不是去青萧找周大佬聊天了吗,怎么心情还不好?大佬不招你啊,还是你没看上大佬啊?”
“早点回来,”男生顿了顿,语气有些不耐烦,“急着用。”
刘森雨挂了电话,气得又点了一盘鸡爪,明明是脱骨的,但是却被他吃出了未脱骨的速度。他一边啃还一边在心里诅咒姚星河:祝愿你去了青萧,再也没人给你带鼠标。
话虽这么说,但是还是念在多年的父子情份上,给他买了两个鼠标回去,顺便还多买了一盒烟,心里盘算着他如果不够就给他,如果不开口就自己留着。
一推宿舍门,发现室内没有那么呛的烟味,正欣慰呢,就看到那不孝子孙靠在椅子上,抽得比上次还凶,只是提前把阳台门和窗户都打开了。
不甚灵敏的鼠标在他手里被迫工作着,每承受一下点击就发出吱呀一声响,刺耳得很。也不知道那人是在释放压力,还是在制造压力。
刘森雨过去,把鼠标甩到他桌上,然后捏住他的脖子,像是打算把他掐死:“你今天这样又是因为啥?”
姚星河把旧的鼠标扯下来,扔进垃圾桶,然后接上新鼠标迅速点起游戏来。
刘森雨茫然地猜测着:“是不是确定要跟着周大佬了?你这个样儿,难道是因为舍不得你爹我?”
“不是。”他终于回话了。
“那是咋回事儿,怎么今天看着比之前还郁闷?”
姚星河终于停下点鼠标的动作,沉默了会儿,掐掉烟,望着房顶缓缓开口:“我决定不去青萧了。”
这句话让刘森雨始料未及。
几乎以为自己前两天跟他讨论过的东西,是一场梦。
忍不住捶了他的背一拳:“怎么又变了?我特么这两天一直在打听青萧收计算机学生的教授,你还是不是人?”
瘫在椅子上的那个人没心没肺地笑了一声,但不知道为什么,刘森雨却从这笑声里听到了些许凄凉。
像是失恋了,且是被甩了的那种,凄凄惨惨,凉彻心扉。
如果再具象一点儿的话,就是树叶被秋风吹下来在冷空气里呼啦呼啦转了三圈后,落在地面积雨里,被路过的电动车车轮碾碎,又被匆忙走过的路人踩了一脚的那种——凄凉。
“咱俩继续在景大相依为命吧,多好。”姚星河说。
刘森雨摸了摸长满胡子、日渐沧桑的下巴,有点不可置信:“你这个成绩的,大佬都拒绝吗?”
就见男生舔了舔白牙,一脸杀气地说:“没有,是我不想跟他读了。”
刘森雨把椅子拖过来坐到他旁边,好奇得不行:“为什么呢?”
“因为——”他拖着长腔,似乎在努力思考,好几秒后却又突然摇了摇头,“说起来太复杂,你听不懂。”
“我有什么听不懂的?”刘森雨照着他肩膀给了他一拳,“你不是说去青萧就见不到你妹妹了吗,现在又决定在景大读研,是不怕让她见到了?”
姚星河听到这句话就笑了。
刘森雨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但是依然觉得他笑得像失恋了一样。
“要不要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刘森雨犹豫着,还是开了口。
男生的细长的睫毛,就这样扑簌了一下,像是蝴蝶被骤起的风给惊到了,不由地抖动了一下翅膀。
过了很久。
男生才摆摆手,睁开眼睛笑望着刘森雨,说:“没到那个地步。”
“那是到了什么地步?”
他目光空洞:“就是突然发现,那小混蛋可能要谈恋爱了,男朋友在青萧。我要是去了那儿,她过去找男朋友的时候说不定就能碰到我。所以……”
“所以还不如在凤吾校区待着?这样只要她不来,只要你不去,你俩就老死不相往来?”
“嗯。”
刘森雨琢磨着,忽然觉得有些可怕:“我当初在贴吧里的预言,该不会要成真了吧。”
男生幽幽地笑了一声:“是,成真了。森林雨。”
*
傍晚,宋杞拒绝了许鹤周送她回来的提议,坚持自己坐公交回了丹诸。
没有回宿舍,而是去教育超市买了三罐水果预调酒,然后拎着它们到了操场。
坐在操场的看台上,看着在操场上跑步、练拳、弹吉他、聊天的大学生们,慢条斯理地喝着酒。
就这样给自己一点时间,来消化今天的遇见。
姚星河这个混蛋啊。
他今天,一句话都没有跟她说。哪怕是吃完饭后,自己跟他说了再见,他也没有搭理,转头就跟周教授走了。
好像连看她一眼,都觉得很多余,很浪费时间。
但喝了一罐酒之后,就觉得能理解他了。他这样做好像也没错,毕竟是她先发火的,她先不要这个哥哥的,姚星河不过是听了她的话,跟她断绝了关系而已。
只是,这也断得太干脆了一些。
是不是因为他早就不想管自己的事儿了,所以听到她讲了那些话后,就果断地,甚至开心地接受了。
这么一想就想通了。
自己好像有意无意地给他添过一些麻烦,比如初三时候想混进棠溪一中,连累他翘了课,还打了那个叫尚晋的同学;比如这一次的烧烤,连累他跑到凤吾去接她,晚上还不敢睡,一直看着她。
而自己给姚星河惹麻烦的时候,孙茹在干嘛呢。
前一次,她和姚星河在同一片夜空下,帮姚星河劝妹妹不要早恋;后一次,她陪在姚星河身边,帮姚星河的妹妹洗澡换衣服。
宋杞想到这里就觉得惆怅而无望。
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她要是姚星河,估计也会喜欢孙茹这样的姑娘,她温柔,乖巧,善良,不会惹麻烦,还总能体谅他、帮助他。
以前只觉得自己和孙茹的差距是年龄小,跟姚星河不同校、不同班。
现在才发现,自己跟她差的远不止这些。
有了孙茹,夫复何求。
她要是个男的,也会喜欢孙茹。
又喝了一罐酒,想到今天买的海报,就拉开包,把那张《哈尔的移动城堡》拿出来。但不知道带出来些什么,只听到啪的一声,有个东西落在脚下。
她愣了会儿,弯腰捡起来,冰凉刺激地手指颤了颤,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个金属小瓶子。
可能是喝了酒眼神不好,也可能是操场环境太昏暗,她瞧了一会儿却没看清上面的字。
于是不得不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亮。
瓶身上面那行小字,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眼前。
【沙丁胺醇吸入气雾剂】。
手指一点点收紧,慢慢想到最近一次背这个包,是去吃烧烤那晚。所以很快就明白了,是谁把这瓶东西放进她包里的。
这几天她几乎又忘了,自己不是一个很健康的人。她体内有个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引爆了。
这下好了,又比孙茹差了很多。
宋杞用海报把脸挡住,在无边的黑暗和热闹的喧嚷中悄悄掉泪。
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啊。
*
国庆七天假期,宋杞考虑回家一趟,毕竟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在外省呆一个月,家里人应该多多少少地有点想自己吧?
可是打电话给陶然的时候,她说有一台跨省合作的重要会诊,没办法休息;又打电话问宋长亭,宋长亭说一个案子很棘手,跟同事还在外市处理,不确定哪一天能回家。
她心如止水地挂了电话。
也没有不开心,反倒觉得轻松了不少:省下机票钱吃喝玩乐不比回家强吗?
正打算问一下许鹤周有没有空呢,就先一步接到了他的电话。
“小七,你国庆回家吗?”
“不回。”
“那我们去看海吧!”许鹤周难掩兴奋地介绍着,“我们就去雲海市,那儿人少一些,我小时候去过,那边的海岸线超级长,沿海公路美到爆炸,还有好几个海水浴场,沙滩又细又软,你一定会喜欢。”
宋杞眼放精光:“好!”
于是两个人收拾行李,乘坐了九月三十日最后一班飞机,到了雲海。
宋杞很好奇许鹤周是怎么做到的。
在这样的黄金周里,没有任何计划的前提下,一天之内搞定了机票,订好了酒店,就连到雲海机场后来接机的车都预约好了。
许鹤周和宋杞坐在车后排,听到这个问题后,就把胳膊搭在宋杞的肩上,嘿嘿笑了几声,眼神狡猾得像狐狸一样:“当然是提前一个月把这些订好啊。”
“提前一个月订的?”宋杞有些震惊,轻轻拍了拍他的额头,“你是不是疯了,要是我回家怎么办,那你这些还能退吗?”
许鹤周唇角上扬着,回头把车窗打开,让海风尽数吹进来,轻快地说:“我也订好了咱们回棠溪的机票。”
风吹得宋杞额头一凉,她怔了怔,问他:“那去棠溪的机票不是浪费了吗?”
许鹤周一本正经地纠正她:“怎么是浪费呢,师哥这算是双重准备,为了更加自由放松地玩。”
宋杞点点头,认可了他的做法,转身也把自己旁边的车窗降下来:“成吧,你先垫着。等回去后我跟你平摊费用。”
许鹤周笑了笑没答话。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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