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林子浅雾弥漫,隐约传出的香气让人头晕。
雪灵尨却无半分惧意,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卷,展开一副地图。他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树林布置,很快一切了然于心。又从另一个袖子里摸出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含在舌底,扭头对几个心腹手下道:“你们都回去,这几日对外便说我还在北岸寻人。”
“少爷小心。”
“嗯。”他应了一声,很快独自策马入林,几个转折后,那林中雾气大盛,一人一马很快便消失的连影子都不剩。
雪灵尨行到中途,忽然“咦”了一声,他停下马儿,回到刚才路过的一颗大树旁,捏着袖子扯过那根奇怪的树枝来到眼前转了转,树枝已成枯碳形容,上面的叶子全都似霜打了一样,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恶臭,却又不似被火烤雷劈后的效果。
他谨慎起来,一路细心观察,竟又在林中发现了不少这样奇怪的树木。
刚想继续细查,忽然脑袋上一阵铃铛轻响,他立刻警觉往后退了三步,便看到一个老者从雾中走出。
“雪少爷。”老者朝他鞠了一躬,正是龙角村的村长。
雪灵尨从腰间掏出一块小小的玉牌往老者处一抛,老者闪电般一抓,便拿在手中,正是这村中来往通行的必备路引。
“龙伯,近日村中可进了外人?”
村长犹豫片刻点了点头:“进了一男一女,说是坠崖时不小心闯入,月下节后就送他们出去。近期曼陀罗花雾障,少爷若无别事,还是不要进村的好。”
雪灵尨眼睛立刻亮了,听到女帝和那龙默就在村中,他怎会就此掉头。
村长又劝了两句,见雪灵尨寻人心切,也只得转身带路,将他很快带回村中:“雪少爷这几日便住在我家,你并非我村中人,月下节不便露面。”
雪灵尨此刻一心扑在女帝身上,哪里还听得进别的,问明他们眼下住所,便准备悄悄潜伏过去,刚走没两步,又听得村长指点:“他们此刻只怕在小湖边玩耍,雪少爷若想找人,直接去湖畔竹林小屋便是。”
......
夕阳西下,将天边云彩也染成一片晕红
雪灵尨来到湖畔时,就看到远处果然有两个人偎依在柳树下,他立刻闪身隐入树后,只露出半个眼睛透过树影悄悄窥视。
女帝和那男人极为亲密,脚边各放了一根长长的鱼竿,两个人却根本没有管。
女帝正在低头盘一个木头做的东西,上面若干铁片,只见她指甲轻扣铁片,竟发出叮咚的清脆声音,没一会儿,竟给她弹出一只简单曲子。曲子音调很快,全不似本国音乐,却又别有韵律。
龙默很惊喜,从她手中接过木琴,也学着用手指扣了两下,却没有声音:“这是什么琴?”
龙傲君揽住他的腰,往他肩头一靠,摸上他手指往下面挪了挪,原来扣下部才是正确弹奏方法:“这叫卡林巴姆,是孤以前在番邦看到的玩意,这东西简单好学,只为博小郎一乐。”
“陛下做了多久?”他摸着那紫檀木流线型的边缘,以及精致的凸起盘扣,还有裁的笔直的铁条,尾部都弯成整齐的弧度。这一番功夫,若非成熟匠人,只怕没有上十天不能弄好,可他从未见她这几日有偷偷摸摸做过这玩意。
“没多久,也就两三个时辰就做好了。”她得意一笑,这点倒是真的,她天生动手能力极强,又身负巨力,做什么都得心应手:“小郎喜欢吗?”
他点点头,声音都有些微微哽咽,显见得十分感动:“喜欢。”
龙默本就通音律,那些铁片在她手里只能简单发声,到了他手中,便很快奏出一曲清脆的流水叮咚,那是山涧的小溪,带着翠鸟的喜悦与微吟,在夕阳下波光粼粼。
她清了清嗓子,就着他指弹的旋律,开始即兴搞rap:
“风一程,水一程,山一程,雪一程,山山水水风花雪月缘来缘去又一程。恰同揽......溶溶枝上月,轩窗玉下竹,恰同沐.......夜夜鸣玲星,渔辉共郎情......恰同享......繁华盛世曲,江山如画梦,恰同醉......恰同醉.......十里桃花酿,色授魂与汤......”
女人边唱便顺势将脚旁的鱼竿一挑,一条小银鱼破水而出,在空中闪过一道银光。
龙默指尖音乐更加激越欢快,直到那鱼啪啪打在岸边扭动,这才收了最后一个尾音。
将鱼从钩子上摘下放回篓中,两个人不知又聊了些什么,彼此相视一笑,从雪灵尨这个角度看去,竟是说不出的琴瑟和鸣。
直到那二人搂抱着一路跌跌撞撞进了竹屋,手底下传来噼啪一声轻响,雪灵尨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将身前大树的树皮都抠掉了一块,木刺扎进指头肉,好疼!
他恨恨盯了一眼那竹屋,本想就这么离开,鬼使神差的,又不自觉走近,悄悄转到竹屋后方,耳朵贴向窗缝。
寂静的夜,那窗缝里传出的粘湿接吻声特别清晰,忽然砰的一下桌上花瓶被扫到地上。
“东西掉了。”
“做完再捡。”
“阿君,去床上好吗?”
“孤喜欢这桌子,特意选的这大红桌布,衬小郎的肤色。”
......
窗外的雪灵尨眸中露出愤恨之色,一旁的绿竹再次被他给抠出了汁。
三年前被选入宫中时,他远远见到女帝,便对她一见钟情,后来却迟迟不得承宠。之前一直以为是陛下为了平衡四大家族势力,这才不被召幸,陛下还是喜欢他的,毕竟他能感觉的出,陛下看他的目光,和其他三个人全都不同。
以前他病了,陛下会特意传召宫中最好的潘太医来给他诊脉。
他伤了,陛下也会亲自来雪香殿看望,为他亲手敷上金疮药。
他有时候不开心,陛下还会特意召雪家的姐妹进宫,以慰他思家之情。
这些都是其他三个从未有过的殊荣。
他一直认为,陛下待他是不一样的,毕竟一开始选夫,他是被她一眼看中,第一个选入宫内,之后那三个都是凑数用,而且他们根本不像他这般,真心喜欢她。
直到前些日子,传出陛下要娶那胤人少主,龙小郎的画像流传到宫中,与自己竟有七八分相似,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之前那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她的温柔,她的疼爱,她欲说还休的目光,一直注视的都不是他。
他竟是--替!代!品!
屋内那些缠绵的声音愈发刺耳,无论是男人的低吟,还是女人的喘息,都让雪灵尨有一种被人欺骗与背叛的强烈难堪。
他所有的骄傲,都被那里面两个人共同碾碎!
“小郎,这样舒服吗?”
“嗯。”
“这里呢?我可以亲亲吗?”
“不,唔——”
“别躲,啊。”衣料摩擦的声音响起:“过来点,孤又不吃人。”
“阿君,你,别这样,嗯,啊,还说你不吃人。”
“嗯,只吃我的小郎。”
桌角撞击地面的嘚嘚声音响起,有序的,无序的,强烈的,刺激的,混合着纠缠与迷乱,如龙卷风般,全都冲进窗外雪灵尨的耳膜。
雪灵尨的眼圈愈发红了,若目光能化成刀子,他身前的竹林估计会被全部劈碎。
“阿君,阿君。”
“嗯。”
“我很喜欢这里。”
“那等我们老了,老的走不动了,孤带你回来,还一起垂钓,一起奏曲,一起唱歌好不好。”
“阿君之前还说,要等我们老的走不动了,让孩子摇一艘小船,送......啊.......送我们回那孤岛上,一起化成星星的。”
“孤说什么,小郎都记得这么清楚?”
“嗯。”男人的声音愈发沙哑难耐:“阿君,我,我明天还想吃棉花糖。”
“明天做给你。”
“每天都想吃。”
“孤每天都做给你。”
“阿君......”
“嗯?”
“留下来好不好?”
.......
桌角与地面的撞击声忽然停了一下,可没过数秒,更剧烈的撞击声再次响起,撞的那胤人少主所有的声音都碎掉,再连不成整齐的句子。
雪灵尨牙根近乎咬碎,他再听不下去,慢慢退开,很快扭头疾步离开。
一盏茶后雪灵尨回到村长家中,他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龙默活着离开此地。
大脑急速飞转,他忽问村长:“龙伯,他们两个明日也参加月下节?”
村长正在给他倒茶,闻言点点头:“应该是要来一起玩玩。”
雪灵尨眼珠一转,四下一探:“瑶瑶今年刚过了成人礼吧?”
村长脸上牵出一个笑容,瑶瑶正是那日给龙默领路到大阿奶家的黑肤女孩,也是村长姐姐的孙女:“她今年也参加,眼下正在屋里盘她那个香包呢。”
“雪少爷,您找我吗?”少女听到舅爷提自己的名字,很快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果然正捏着一个快要收口的香包。
雪灵尨看着她笑了笑:“瑶妹妹都长这么高了,快过来,让哥看看。”
瑶瑶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走到雪灵尨身旁。
雪灵尨伸手在她大辫子上一捋:“几年不见,瑶瑶也长成大姑娘了。”
龙伯在一旁笑,磕了磕手里的烟袋:“这娃儿不省心,以前竟哭着喊着要跟你一起回皇都,尽闹笑话。”
雪灵尨听得此言,嘴角轻轻一撇,透出一分几不可查的嘲讽。
少女脸上一红,悄悄瞥了一眼雪灵尨,见他谈笑自若,有些失望的垂下头,两个手指搅着香包的穗子。
一时雪灵尨朝她要了香包看,他将香包凑到鼻尖闻了闻:“这味道很特别,瑶瑶今年准备邀请谁?”
女孩的头垂的更低了,整张脸全都红了。
雪灵尨见状心中便有数,他知龙瑶从小就暗恋自己,只不过他从来也看不上她。如今村子里来了一个和他如此相似的男人,这香包她会在月下节上送给谁不言而喻。
他和龙瑶说笑片刻,借着去后院找吃食的理由将她引入偏僻角落。
见四周无人,便作假叹息:“若非我已入陛下后宫,今年便也可参加这月下节了。”
龙瑶:“雪哥哥,咱们这处的规矩与别处不一样,只要你想......”
他忙摇头:“不不不,我身份有别,已是有妇之夫,可不能参加,不过若瑶瑶有看中心仪的男子,我倒有个必能邀请成功的法子送于你。”
少女好奇的睁大眼睛。
雪灵尨从少女手中拿过那个尚未封口的香包,放在鼻尖轻轻一嗅:“乌木沉香的香屑,小豆蔻,花椒,檀香木的粉末,香草,菊大叶,香樟叶,百合花汁,月季花汁,桂花的干碎......对了,最后你还加了少量曼陀罗花的花汁,能引起人短暂的神经麻痹之感,我说的可对?”
龙瑶瞪大眼睛:“雪哥哥你太厉害了。”
雪灵尨轻轻一笑:“这香味确实别具一格诱惑无比,就是若想让人欲罢不能,却还差了一点东西。”
少女忙追问他到底是什么。
雪灵尨脸上露出一点犹豫之色:“这东西若用了,那男人只怕以后都离不开你,若是瑶瑶以后想换对子,难保他看不开,总来烦你。”
少女眼睛愈发亮了,她看中村里新来的龙默,本就想把他一直留下:“雪哥哥,快告诉我到底差了些什么?”
雪灵尨还是摇头:“不行不行,不能害了你,咱们村子里这习俗,男人只供女子挑选,哪有女子一棵树上吊死的道理。”说罢摇着手就要回前院。
少女立刻追上去拖住他的手:“雪哥哥,我就只想要他。不瞒你说,那男人还有别的女子在身边相伴,我十分没有把握。”
“我不能害你。”他疾走:“若是让龙伯知道,又怪我带坏你。”
少女继续追上,翻手对天发誓:“瑶瑶发誓,绝不对第三人提起。”
几番纠缠,雪灵尨终究还是没“经得住”少女追讨,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黑色药丸:“此物名叫阿芙蓉,是产自番邦的极品销魂之物,与曼陀罗花汁有异曲同工之妙,也是提取自外邦一种异花,效用却胜过曼陀罗花许多倍,只要那男人用过几次,保管他以后再也离不开你。”又向少女讲述了如何使用的方法,遂将整个瓷瓶留给她,叮嘱:“切切记得,自己不要乱闻......”
龙瑶得了秘密武器,眼中喜悦光芒闪动,只觉明日定是胜券在握。
作者有话要说: 龙傲君:孤绞尽脑汁伏案写诗,搞这种文绉绉的rap,就是为了在小郎面前草文艺淑女范儿,让他高看一眼。
max:小殿下您多虑了,您就算再怎么伪装自己,bking之气早已霸遍宇宙。
龙傲君:孤与母帝,谁更bking?
max:那还用说,您二位一浪更比一浪高。
龙傲君:前浪死在沙滩上?
max:不,前浪撑船不用桨,飞艇速度狠又强。感谢在2020-07-1409:46:25~2020-07-1512:18: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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