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意(1 / 1)

大苍位于中州西北方向,是一片连绵的山脉森林。密林深处有一处秘境,叫洗心域。传闻洗心域连接着中州与上界,故而其间灵气远胜中州,时有风暴。

洗心域是奇异之地,它似乎广袤无垠,包罗万象,春夏秋冬同在,沙漠湖泊共存,充满变幻、危险、混乱,当然也有机遇。洗心域里埋有几百万年来进入期间的修士骸骨,遍地乾坤芥子,遗界神兵。

不少门派把洗心域列为年轻弟子试炼之地,还有胆大的散修想进洗心域碰碰运气,因此大苍总是有许多修士进进出出。

这几个月恰逢几大门派派遣弟子进洗心域,大苍虽大,但进洗心域却是有较为固定的路线,弟子们要么年轻气盛,要么自视甚高,门派与门派之间也并非一派和谐,撞到一起,免不了起冲突。

青青客栈近来便格外忙碌。

各门派弟子在进洗心域之前,不想风餐露宿的,都会找客栈歇一歇脚,大苍中客栈也不是只有青青一家,但无疑,青青客栈虽然黑,但确实各项服务最到位,居住指数最舒适,而且如阎青青当日跟岑云阔搭话所说,她的客栈最大的优势之一是有大夫,一个救治重伤修士很有经验,擅长替人稳定与修复气海的大夫。

岑云阔下楼给孩子们拿午饭时,正巧撞见一个瘸了腿的年轻弟子,他穿着一身灰绿薄衫,愁眉苦脸,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下楼梯。

这个时间青青客栈的大堂正热闹,求医的,尝美食的,单纯好友聚会的,谈笑声不绝。年轻弟子一下楼,便有人指着他笑起来,大声道:“哟!这不是玄阵门的钟少门主嘛!”

一人故作惊奇:“玄阵门还没倒闭哪?”

一人故作疑惑:“中州有这么一个门派么?”

一人哈哈大笑:“如今还有人学阵法?”

年轻人停下脚步,低头沉默,握紧了拳头。

岑云阔两边看看,觉得气氛有些怪异。堂中客人不少,却无一为玄阵门说话,有人跟着窃窃笑起来,有人面上端着不屑和嘲讽,那些低头不语的已经算是友善。

两边僵持片刻,门口走进一位女子。

她身穿制式与这位“钟少门主”一模一样的灰绿薄衫,背上交错背着五把剑,扎着利落马尾,眉峰微挑,神情傲然。

岑云阔听到有人小声说:“简三芝来了。”

他盯着那张年轻女孩的脸,她的眉毛似乎是故意修得锋利,好让自己看起来气势夺人一些,实际上她天生相貌中有一双鹿眼,圆润娇憨,即便用了脂粉修饰,也难掩那种无害的纯真。岑云阔心中微微一动,觉得她有点眼熟。

简三芝往楼梯走来,低头朝钟少门主行了个礼,沉声说:“少门主,我来晚了。”

“无、无妨。”

简三芝伸出一只手,搀扶着钟唱下了楼梯。

她让他找了张空椅坐下,然后从腰间解下乾坤囊,走到柜台前付账。

一般白天阎青青是不在的,只有长着两撇山羊胡的掌柜的在柜台管事。

掌柜的翻了翻账簿,打了珠算,报出一个数。

简三芝神色变了一变。

这显然是个超出她能力范围的数。

她低声说了半句赊账的话,被掌柜的驳回,顿时又是一片哄笑声。

钟唱脸上浮起气愤的红晕,握拳锤了下桌面。

这一锤,又叫人找到可以嘲讽的点来,大堂乱哄哄的,年轻的修道弟子一点仙风道骨的气质都没有,岑云阔站在楼梯往下看,只觉得底下仿佛是什么菜市场。

“简三芝,”有人吊儿郎当地笑着说,“我马上要进洗心域,试炼三年,你当我三年的双修道侣,这钱我替你付了。”

“滚!”钟唱大吼。

他眼睛红了,低头在身上摸索,最终只摸到挂在腰带上的一串金珠还能抵些许药费,他站起来想把金珠给简三芝,被她拦住了。简三芝勉强笑了笑,摘下一只耳饰。

耳饰是银质,上面镶的是一枚黑色的灵石。

岑云阔注意到,这耳饰按道理应该是一对,简三芝却只有左耳戴着它,右耳是空的。要么是右耳那只在别的人身上,要么是之前就被抵押了。他瞧着玄阵门不受众人待见、药费也付不起的样子,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他摇了摇头,觉得这一幕太憋屈太苦情了。

简三芝把那只耳饰放到柜台,紧接着从乾坤囊中拿出二十多块灵石,两道符,一瓶药……岑云阔走下去,让她把除灵石以外的东西收下去。住了些日子,岑云阔跟掌柜其实已经很熟悉了,掌柜的是只山羊妖,长相看起来有些老气刻薄,实际上心肠蛮好的。岑云阔便笑眯眯地问:“还差多少灵石,我来补吧。”

简三芝这才看到他,她满脸不可置信。

掌柜的还没说话,就有人拍桌而起,“你是哪个门派的?”

岑云阔整了下衣服,低咳一声,道:“无门无派。”

“那你也敢替玄阵门出头?”

岑云阔微微皱眉,他对玄阵门没有印象,可见原著里要么没提过,要么一笔带过,应该不是什么重要角色,不论正邪。他不是为玄阵门出头,只是倏然间动了一念,想为简三芝出头罢了。他开口道:“敢问玄阵门与你们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才有一个白衣佩剑的修士站出来说:“一千年前,南疆魔潮涌动,要往凡界去,天下近百家门派势力联合,玄阵门为指挥,布阵阻拦,结果所谓阵法不出三天便告破,各门各派死伤无数。”

有人大喊:“没错!玄阵门是整个中州耻辱,整个下界的罪人!”

钟唱站起来怒道:“那一役我们玄阵门同样损失惨重,我门中弟子首当其中,十不存一!那一战后,魔榜上并无玄阵中师长弟子的名字,一个都没有,这已证明玄阵门当日并非有意,的确,布阵有误是我们的过失,但整个玄阵门早已为此付出代价!你们何必直到今日还在咄咄逼人!”

白衣佩剑的修士大骂:“你玄阵门总共才几个人,一百个人死九十个就算死得多了?我天虞山为阻魔潮出动近万人,最后死得只剩几百筑基弟子,若不是当日雎掌门从尸山血海中拼命爬出来,天虞山连个主持大局的人都没有,门派都要覆灭了——嘿,说起门派覆灭,那一役里满门覆灭的也不是没有,更遑论还有下界千万凡人的命!代价?我看你们付出的代价远远不够!”

不少人起身附和,钟唱辩驳,其他人再骂,简三芝终于忍不住,五把剑同时出鞘,浮在空中,掐诀朝天虞山的白衣剑修冲去。

刀枪剑戟,水火飞花,符阵药粉,乱七八糟,打成一团。

只有角落里一桌人坐着,安静喝茶,领头的是个穿红衣的女子,即使面容沉静,也让人觉得她艳丽得张扬。

两边打得如此热闹,难免殃及池鱼。

岑云阔低头躲掉一只酒壶,正要躲去柜台后面,突然一柄飞剑直冲他面门,他眼瞳一缩,须臾间觉得时间变得极缓,让他能看清剑势旋转,缓缓刺向他眉心。他能看清楚,却控制不了自己躲,岑云阔急出一身汗,只恨自己手脚沉重又迟钝,这一剑要是刺穿他眉心,他恐怕得死得透透的。

“系统,系统,系统,救命啊啊啊啊!”岑云阔在心中大喊,甚至胡言乱语起来,“我再也不见色起意多管闲事了救命啊我发誓以后一定好好完成任务再也不投机取巧了给我个机会吧我想赶紧搞完这个扯淡的世界扯淡的故事然后回家——”

剑当真在他眼前停住,与他眉心只差毫厘,即便没有接触,岑云阔也觉得自己那一块皮肤被剑气刺得发疼。

长剑“哐当”掉在地上。

岑云阔长长地、颤抖地呼出一口气。

他忽然发觉整个大堂异样安静。

在他看不见的身后,他的四个弟弟站在楼梯上。扑通目瞪口呆,燕厉胆战心惊,陆饮虹望着角落里的红衣女子惊喜交加,张锦帆的神色则冷若冰霜。

天虞山的那位白衣剑修愣愣地看着张锦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师、师……”

他没将“师哥”二字说出口,因为一道灵气狠狠将他双唇封了起来。

岑云阔回过头,在这一瞬间,张锦帆缓和了脸色。

他跑下去,仰着小脸问:“大哥,你没事吧?”

天虞山众人:……???

燕厉也紧跟着扑下去。他手心全是汗,刚才那一霎差点背过气去。他不敢想象岑云阔若真的被一剑穿透眉心该怎么办。他在走到楼梯口前本来还很高兴,他本来是要告诉大哥一个好消息:他能感气了。他照着心法枯燥无味地重复了两三个月的呼气吸气,每天打坐,想象灵气的存在,终于在今天,他不是想象,而是真的感受到了。

他原来觉得欣喜,觉得得意。燕厉在小调香时听过一些关于修道的事,许多有天赋的修士,感气这一步快的要半年,慢的三五年也有,而他不到三个月就做到了。

可现在燕厉觉得自己还是慢了,太慢了。

岑云阔置身危险,他却只能束手无策,是他修炼得太慢了!

在一片寂静中,突然有人敲了敲客栈的门。

客栈的大门当然是敞开的,敲门只是为了引起大家的注意。

在见到人之前,所有人只闻到了一阵浓烈的香料味,浓得发臭。

一个脸色苍白的孩子站在门口,面无表情,说话的语调略微有些僵硬:“这是青青客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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