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漾说出这话,夏春心就有临阵脱逃的惧意,在她印象意识里,应该没有对祁漾来说很重要的事。
此时祁漾都说是很严重的事儿,那就说明是极其严重。
夏春心没他那么稳重,做不到泰山崩于前还面不改色心不跳,她转身要进房间,“我答应的事我会做到,你所谓的重要的事就小年那天说吧。”
祁漾的手实在灵活,她刚转身的瞬间,祁漾的右手就伸过来揽住她腰往怀里带。
夏春心真的有必要提醒他这只手此时算是咸猪手,俩人不是恋爱关系,也不是婚姻关系,他能不能别总把她的腰当作他的所属物。
低头推着他手,夏春心皱眉说:“放开我。”
祁漾没多侵犯她,泰然收回手,而他收手那一瞬间,夏春心好像看到他掌心有血。
那血像是被子弹穿过似的从中间四散出去的血状,也好像红墨水甩到他掌心晕染开的血迹,他收得太快,她未看得清,只瞬间联想到像这两种情况。
夏春心问:“你的手?”
祁漾右手若无其事插兜,挑眉问:“手什么,你想牵手?”
夏春心想拿胶布把祁漾这张嘴封上。
祁漾身体前倾迈了一步,左手按住客房的门把手,仍是堵着她的状态,幽深的眸子锁着她的双眼,眸光里涌动着斟酌。
夏春心其实向来不怕事,她连死都经历过两回,她没怕的,她璀璨如星的眼睛里闪着的是坚定。
祁漾望见她的坚定,终于将他认为很重要的事缓声说出来,“我舅舅他们,仍然认为你只是个小保姆。”
夏春心没能完全理解他这句话的潜台词,“所以?”
“所以,”祁漾的目光无意识地在她唇上停留,“需要你配合演出。”
“……”
夏春心在乎别人对她的承诺,是在自己能做到承诺的基础上,她既然已用一个“行”字答应祁漾会帮他演两天戏,她就不会反口,也没道理不配合演出。
但是夏春心还是在言语上表达她的情绪,“祁总,希望在此之后,我们能够彻底两清。”
祁漾松开门把手退后,似是默认她这句话,“我提前一天联系你。”
夏春心公事公办般点头:“再联系。”
夏春心很快和乔灿灿金燕妮回瑶安市准备对maq的收购细节,收购公司这是大事儿,夏春心不敢不上报,她联系姑姑让姑姑帮她把关,集团里的金牌律师团帮她看合同,maq也亲自来她的公司考察。
因为她急着需要做特效,她有她自己一套工作习惯,要随时与特效沟通,而中美两国时差正好相反,这时差就成了问题。夏春心想让maq能分两个自愿来中国的员工来帮忙,她解决来华的一切手续和吃住行并且涨工资,maq说这有点难,需要回去再商量。幸而美国是圣诞节后放两周年假,此时一月中旬,美国已经开始正式新年工作,答复应该会快一些。
夏春心终于得空回家试新衣服,新衣服是指要去祁漾舅舅家过小年要穿的衣服。
以前的小保姆衣服都穿不了,金燕妮在淘宝给她买了两套,其中必备的有孕妇牛仔背带裤。
夏春心穿上背带裤试了试,看镜子里的人更像孕妈了,肚子也比没穿时更显鼓,四个多月的孕妈已经藏不住肚子,十分显怀。
这真的是件麻烦事。
衣帽间里的椅子不知道哪去了,夏春心就坐进衣柜里,脑袋也钻进一件大衣里,举着手机给祁漾发信息:【我肚子怎么办?】
五秒钟后,祁漾回复:【胖的。】
夏春心咔哒关上屏幕,调飞行模式,再不和祁漾多说一个字,懒得动弹,藏在衣柜里睡觉。
金燕妮端水果回来,看见小姐在衣柜里睡着,轻轻叹息。
明明是富家出生应当最娇气的花,偏偏将自己磨成了强风劲雨吹不倒的草,经历这么多事,小姐命硬愈发顽强,肚子里的孩子也从胎气不稳到顽强无事。
娇贵的花一折就断,小姐却韧如丝。
从离婚到现在,她还没见过小姐哭过,她也已经很久没见过小姐哭过。
哪位千金受了委屈不哭,哪个孕妈怀孕不哭,哪个女人离婚不哭,心心小姐从来没有。
一次都没有。
夏春心和祁漾约好,一起坐软卧去海城舅舅家,小年前一天的清早,夏春心接到祁漾的微信,说要来别墅接她,快到了。
夏春心打着哈欠爬起来,眼睛还没睁开,伸胳膊伸腿由金燕妮她们给她洗澡,金燕妮担心地问:“心心,真不用我陪着吗?我怕你摔倒啊。”
“不用,就两天,”夏春又打了个哈欠,困得迷迷糊糊的,但还能想出因果和解决方案来,“如果我和祁漾出去,我还能把这孩子摔掉了,一说明和我这孩子确实没缘分,二我会把祁漾杀了。”
“……”金燕妮想给大佬上柱香。
她这边洗漱完,穿好衣服,简单吃了两口早餐,全部准备完毕时,听到门铃声,被金燕妮扶着走出别墅大门。
夏春心还困着呢,出来后眼睛都没睁开,昏昏欲睡地站在原地继续打哈欠。
祁漾退后半步,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她身旁放着二十寸的小行李箱,她穿着身运动服加棉服,素颜马尾辫,像个期末即将坐火车回家的大学生,起得太早而呵欠连天,看着浑身无力软绵绵的。
和他记忆里的老婆重合了。
她经常这样睡眼惺忪呵欠连天地起床给他做早餐,他到厨房找她,她就一头扎进他怀里,迷迷糊糊地在他怀里睡两分钟,莫名就变成他抱着她做早餐。
早晨总也睡不醒似的,有时刷刷牙也会含着牙刷突然停住,站着打盹,他就过去握着她手给她刷牙。
祁漾下意识要将她搂进怀里,这时夏春心双手拍脸强打精神睁开了眼睛,祁漾手转了个方向,行若无事地揉了揉她脑袋,然后伸出另只手递给她一袋早餐。
夏春心睁开眼后,被眼前情况给惊得有点呆。
祁漾穿的不是西装加风衣,竟和她一样,也是运动服加棉服,头发洗完没吹似的软趴趴的,金丝边眼镜也没戴,周身没有那种大佬的气场,正在揉她脑袋和递早餐。
看得她有点恍惚。
面前这个人,和那个看起来老实温柔的她爱的祁漾重合了。
祁漾比她大三岁,追她的时候就这样给她递早餐揉她脑袋,揉得很温柔很宠,刚谈恋爱时她看到他就容易紧张,紧张就出错,他有事没事揉她脑袋,好像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
婚后他说要出差,她蹲在地上帮他整理行李箱,他也会蹲到她旁边揉揉她脑袋,像在揉小猫小狗一样,然后下巴也放到她肩膀上,低声说着不想出差。
“你干嘛呢?”夏春心没忍住问面前这位穿得很像曾经修车工身份的祁漾。
祁漾拎起她的小行李箱递给身后高促,“舅舅以为你是小保姆,也仍以为我在你面前扮演着修车工。”
夏春心脑子转得很快,“那你舅舅岂不是还要在我面前演戏?大家都演戏?为什么啊,就不能大家都不演吗?”
祁漾若有所思点头,不紧不慢道:“那就不演了。”
夏春心立即转身就要回去换她自己的衣服,拿上漂亮包包,还要带上金燕妮一起去。
祁漾在她身后不疾不徐的声音又响起,“不演了,他就知道你身份了,他会去拜访你爷爷,你爷爷也会知道我身份。之后他们会知道你砸了我的车,我扔了你的奢侈品,我们离婚的事也瞒不住。”
停了两秒,祁漾悠悠提醒她,“夏家,知道夏家大小姐,已婚已孕并已离吗?”
夏春心一早上的困意被祁漾驱散得干干净净,连着心情也沉了下去,面无表情转身回来,自己开车门上车。
夏春心和祁漾之前也坐过高铁一起出行,去国内几个综合性价比高的城市旅行过,但软卧和动卧,俩人还是第一次一起。
而夏春心怀孕后坐了好几次卧铺,上车后就往铺上一躺,相反祁漾略显拘谨,身高笔挺的男人无所适从地站在卧铺中间,软卧房里的空间都变狭窄,还在斯文优雅间佯装望着火车窗外的风景强作镇定。
夏春心感到祁漾身上难得一见的不自然,睁开眼仰头看他,嘴边噙着幸灾乐祸的笑,调侃问:“祁漾,好不好玩?”
祁漾低头看她,夏春心脸上明显带着十分欣赏他局促的乐趣。
祁漾转身关上软卧的门,走近她,俯身弯腰看她,“夏春心,要一起睡吗?”作势掀她的被子。
“……滚。”夏春心拍开他手,紧抓着被子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睡觉。
软卧空铺多,但高促还是给祁漾买了四张票,将这软卧屋里包下,夏春心在软卧上听着火车的逛当逛当声,睡了一觉,醒来时看到祁漾仍然坐在她对面,背脊也挺直,正在看平板电脑。
也确实辛苦这位万恒大佬了,火车软卧不比高铁动卧,动卧好歹还有小电视呢,他应该挺无聊的。
夏春心看到桌上有吃的,便坐起来边吃边看祁漾,边闲聊地问他,“你当初是怎么想的,要雇女演员回家?”
祁漾淡瞥她一眼,语气像在谈公事,“关于舅舅让我带人回家,如果你没怀孕,我会第一时间拜托你帮忙。我也不可能去找认识的女士帮忙,那会有很多问题。我找女演员,是为无后顾之忧的准备。”
夏春心沉默地换位思考着。
她在做漫画的原因,也会换位思考,倘若爷爷让她带祁漾回家过年,那么——
她定然不会找前夫祁漾帮忙,之后也肯定不会找杭笑白和绍权他们帮忙,这会产生误会。那么如果还要成功骗过爷爷,她不得不承认,她兴许也会花几万块钱雇个男演员帮忙。如果几万块的演员演技不行,花几十万也没问题。
祁漾放下平板电脑,掀眉问她,“需要我陪你回家过年吗?”
“不用麻烦前夫。”夏春心回得果断,她用不着前夫帮忙。
她话音落地,车厢内的气氛又沉下去,二人一路相对无言地终于到达海城站下车。
夏春心躺得腰疼,下车后就走得很慢,祁漾也陪她走得很慢,一直出了检票口,夏春心正想问舅舅来接吗,她肩膀就突然被祁漾搂住,听到祁漾说:“他们在两米外。”
夏春心正想抬头寻人,就见祁漾的脸突然压下来,她唇被他给吻住。
夏春心目瞪口呆。
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