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春心“啪”的一声按开床头灯,回头看祁漾。
祁漾手臂撑床半起身的姿势,也在垂眼看她。
祁漾长了张英俊的文化斯文脸,五官很有学识渊博充满底蕴的气质,脸颊瘦削,鼻梁英挺,眉心蹙出川字时,有种深沉感。
他眼睫不翘,偏短,下沉着,衬得他望着她的眸光更加深沉,微沉的眸子定定地看她,好似面前女学生惹到了他,教授在深思该如何处理。
“不劳烦你再买张床,”夏春心斜眼看他,替他处理安排,“你可以去睡沙发。”
窗外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窗上,卧室里夫妻俩人对视着,十一月份居民楼已供暖,地热从地板向上散发着热气,本该热的空气里,莫名凝住了凉意。
“为什么,不是你睡?”祁漾缓缓开了口。
“???”
这说的是人话???
夏春心咬了下后槽牙,懒得半夜和他吵架,转身伸长胳膊“啪”的一声关上灯,闭眼睡觉。
身后没了动静,空气和时间像同时凝固静止住,祁漾没躺回去,夏春心能感觉祁漾继续在黑暗里盯着她。
盯什么,还能把她后脑勺盯出花来吗。
没多久,后面窸窸窣窣的有了动静,床板一沉再一轻,祁漾拖鞋底碰到地面的趿趿声远离双人床迈向门口,去睡沙发。
牛逼啊,祁漾你爱睡沙发就这个月都别回来了。
这时空中又划过雷声,一声大过一声的轰隆声要把什么击破,落入耳朵像一架飞机轰隆隆砸下来摔到地上。
夏春心怀孕后反应大,好似胆子也变更小,被雷声震得心跳都变重,震得后脊梁一缩,脑袋钻进被子里。
拖鞋趿拉声停在门口,没了脚步声,只有窗外交织的仿似天漏了的雷雨声。
拖鞋声去而复返,由远及近回来,床板一沉,沉沉浮浮的动了几下,被子被掀开。
祁漾靠了过来。
牛逼不到三秒,牛逼摔到了地上。
被窝里的热气散了,转成身后多了男人体温的热气,祁漾什么都没说,抬手将她给揽进怀里。
夏春心困意袭上来,不想和他多费唇舌计较,往前挪了挪,“我热。”
祁漾手臂加了力,无声的再次将她捞回来,“老实点,睡觉。”
下了一夜秋雨,清晨雷雨声停了,窗外没了雨滴拍打窗户的声儿,像是前一晚什么电闪雷鸣都没发生过,多了楼下好友相见打招呼的老大爷说话声。
夏春心早上是被尿憋醒的,猛地睁开眼睛,掀开被子下床跑向洗手间。
孕早期尿频,总像有尿,忍不住尿意,偏偏这时候洗手间灯亮着,里面花洒淋浴声哗哗,祁漾在里面洗澡。
祁漾这修车工特爱干净,别人家老爷们脚都懒得洗,祁漾一早一晚都要洗澡,身上半点机油味儿都没有。
夏春心捂着肚子并着腿,两只小脚不断来回跺着,急急地敲门,“祁漾,我要上厕所,你出来一下。”
里面水声停了,但门没开,夏春心哐哐敲门喊,“祁漾,你快点开门,我上完你再洗。”
祁漾仍是没开门,又响起了花洒声,像是存心和她对着干。
夏春心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了他,两眼一闭,敲门软声求着,“老公,你快点,我着急,我……”
兴许是“老公”二字有了用,这次门咔哒一声开了锁。
夏春心头没抬地着急往里冲,但浴室里都是水,拖鞋打滑,她右脚刚踩了出去就继续往前滑,一瞬间就吓白了脸,这一跤摔下去肚子里的小生命可能直接就没了。
祁漾伸手捞住她,把她给稳稳地抱进怀里,夏春心惊魂未定,吓得死死地抓着他胳膊不松手,后怕的急声喘着。
祁漾垂着眼,目光落到夏春心惨白的脸和发抖的唇上,端详了她两秒,似是不解她差点摔倒怎么就吓成这副魂飞魄散的鬼模样。
祁漾视线缓缓下移,看向她睡裤,再看向满是水的地面,“你,尿裤子了?”
“……”
“没有!”夏春心推开他,这次扶墙走得稳,站到马桶旁边,准备脱裤子坐下,又见祁漾站在原地没打算出去。
夏春心气急,“你出去啊!”
祁漾腰间围着浴巾,高大身影走到洗手台前,拿起剃须液的瓶子。
掀眉望着镜子里的夏春心,祁漾似有不耐烦,“你上你的。”
“祁漾!”
祁漾转过来,后腰倚着洗手台,歪头看着她,边上下晃着剃须液瓶子,“我什么没见过?”
夏春心脸憋得通红,并着腿在原地跺脚,气得快要窒息了,脸和耳的热度都升上来变绯红,走过来推他,“你快出去啊。”
祁漾太重,她没推动,夏春心急得都要尿了,祁漾反手握住了她左手,抓到眼前。
看着她空空的无名指,祁漾问:“戒指呢?”
夏春心不明白他都冷暴力了怎么还注意她戴没戴戒指,伸出右手,“这儿呢,左手肿了,戴不进去,你能不能出去了?”
祁漾瞥了眼她右手的戒指,终于没再继续钉在原地,被她半推半就地推出了门外,洗手间门关上,夏春心爽得飞起感觉整个地球都是她的了。
说不上是被祁漾给气的,还是孕期的反应,夏春心躺回到床上后又晕晕沉沉的,头晕难受,闭眼睡回笼觉。
祁漾站在床边穿裤子系皮带,皮带扣子的声音微响,夏春心感觉房间里有点热,脸烫,稍微揭开被子看了眼他背影,一个肩宽腰窄的好身材在她视线里晃动,她又闭上眼,模模糊糊想着祁漾这身材长相,在外面肯定有很多女人想撩想上。
祁漾穿好衣服,捡起前晚扔在地上的衣服裤子要扔去洗衣机里,忽然一个东西从这堆衣服里掉出来,清脆的一道落地声,夏春心怀孕一点小动静都吓一跳,猛地睁开眼,看到掉在地上的是一副金丝边眼镜。
“你什么时候戴眼镜了?”夏春心顿生疑惑,结婚三年也没见过他戴眼镜。
祁漾捡起眼镜,镜片没摔碎,合上眼镜腿,手指不着痕迹地掩住眼镜品牌logo,若无其事说:“同事的。”
女同事么,夏春心这么想着。
想着想着,好像将“女同事”三个字说了出来,祁漾动作稍停,绕过床尾走到她这侧。
“不是。”祁漾说。
夏春心闭上眼,闭嘴,困倦和烦闷地打了个哈欠。
祁漾没走,继续看她,他最近经常会无声无息打量她。
夏春心好像几秒钟就睡着了,白皙双颊上飞着两团粉,闭着眼,长睫毛风吹羽毛似的轻轻动着,脖颈和额头都出了些汗。
昨日井斯年说见了个很美的病美人,在祁漾看来,只有夏春心能入得了他美人名列,这美人名列也只有夏春心独独一人。
夏春心的美是从内向外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携着灵气与美感,令人赏心悦目的难以移开视线的美。
她此时似乎哪里不太舒服。
祁漾喉咙上下滚了滚,视线挪到她床头柜上,一盒纸巾旁边有一板药,已经空了五六粒。
他微拧了下眉,伸手要拿起来看,夏春心忽然记起来保胎药在床头,睁开眼就伸手快速抢走,塞进被子里。
祁漾的手停在口中,指尖微缩,眉心一点一点拧得更深了。
右手停在空中好半晌,祁漾收回手插兜,“避孕药?”
夏春心不想吵架,避开他视线,“感冒药,胃肠感冒。”
夏春心刚才动作好像大了,有点反胃难受,努力缓慢呼吸,不想在祁漾面前孕吐,不动声色地催他走,“我没有力气给你做早餐了,你去小区门口吃包子吧。”
祁漾刚要说些什么,他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夏春心只瞥到屏幕上是一排陌生号码,还未看清,祁漾就已经拿走出去接电话。
夏春心反胃劲儿忽然冲了上来,连忙捂住嘴进洗手间,压着声音干呕了好一会儿,一边呕一边想别被祁漾听见,又想看在昨晚祁漾抱着她睡的份上,如果祁漾今天能给她煮碗粥体贴地照顾她,就告诉他她怀孕了。
卧室里她手机也响了,夏春心胡乱地擦擦嘴,钻回被窝听电话,夏从霜的冷漠声传过来,“过两天爷爷八十大寿,回不回来?”
夏春心之前打算回去的,可现在孕吐严重,万一她在宴席的时候吐,爷爷直接叫医生过来,她就连个缓冲都没有直接死得透透的了。
夏从霜从夏春心的沉默中听出她不想回去的抗拒,淡淡道:“没准爷爷一高兴,就给你一两亿零花钱玩玩。”
“……”心动了。
夏从霜知道缺钱的小侄女肯定会回来,提醒道:“那两天全国都有朋友来给爷爷祝寿,你提前安排好了,别被熟人在机场碰见你坐国内航班回来。”
夏春心有气无力,“知道了。”
祁漾坐在沙发上,拿着眼镜没放下,听对面的高促说:“祁总,董事长临时将会议提到上午十一点了,现在可以改乘八点半的航班,但需要您现在尽快到机场,能在飞机关舱门前赶上。”
祁漾沉默地望向电视背景墙,穿过这墙是卧室,夏春心气色不好,在生病中。
“祁总?”高促催促着,“现在出门的话,还来得及,不然一会儿可能要堵车了。”
顿了顿,高促好像明白祁漾的沉默,试探问:“祁总,要改签吗?”
祁漾按了按太阳穴,“叫人把财报发过来,你再整合新能源和无人驾驶进度以及下一季度的前景计划都传到平板上,我在飞机上看。”
夏春心倚在床头喝水,压下去孕吐难受劲儿,刚才的体热消失,又开始泛冷,捧着保温杯一口一口地喝着。
祁漾打完电话回来,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件夹克外套,“车队拉力赛前出了点事,我出差几天。”
夏春心手指不自觉紧了,“你出差刚回来吧?”
祁漾没再说话,拿上充电线出去,夏春心眼角一缩,嗓子软了下,“老公。”
祁漾停在门口,身体未转过来,只稍稍向她侧了下头。
夏春心方才脸上两团绯红已经不见,唇色变浅,“我想喝粥,你能给我煮碗粥再走吗?”
祁漾手机又响了,他按下静音,“同事在等我,我让刘帅给你送粥和药。”
夏春心撒娇着尝试挽留,“我想喝你煮的粥,晚走十分钟,就十分钟,行吗?”
说完,夏春心缩在被子里的手骨节,用力攥得发白,等待他的回答。
祁漾手机扔兜里穿上外套,对着衣角拉链缓慢地向上拉起,凝着眸,似乎也在思考。
房间很静,静得只有他拉链的声音。
而后,祁漾回答,“我让刘帅给你送粥和药,如果还不舒服,让他陪你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