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菊带着素云登记造册,前几个箱笼里都是各色绫罗绸缎。
一时登记到纱罗处,淡菊见里面有几匹天蓝色实地纱,有各式折枝花样的,也有百蝶穿花花样的,颜色花样都极为淡雅,便笑道:“这个雅致,正合适给奶奶穿,料子也软厚轻密,做袄儿裙子都好。”
李纨闻言看了一眼,点头道:“这花色倒不错,明儿拿那折枝花样的给我裁一身衣裳,再用百蝶穿花的给兰儿做一件棉纱小袄穿。”
淡菊笑着答应了。
素云正在清点一旁的软烟罗,闻言也笑道:“虽说是官用的,但我看比上用的也不差什么,颜色又鲜,纱又轻软,想来做衣裳也不差。”
淡菊正低头造册,闻言抬头看了两眼,笑道:“这软烟罗颜色太轻,做衣裳只怕不好看,做帐幔和被子倒是不错。”
以前看书时李纨就对书中提到过的软烟罗十分好奇,今日却是第一次见到,果然只有只有四样颜色,雨过天晴,秋香色,松绿,银红,有各样折枝花样的,也有流云蝙蝠花样的,也有百蝶穿花花样的,一共十二匹,每种颜色各三匹。
李纨大略翻看了一遍,忽见一旁的箱笼里有一个极精致的紫檀透雕百花的描金文具,打开一看,不禁一怔,原来这匣子内皆抽屉小箱,一共五层,装满了各式金玉头面,珠宝首饰。
前三个抽屉装着满满当当的翠钿金钏,瑶簪宝珥。这些金玉簪环或嵌明珠,或镶宝石,都打造的极为精巧别致,珠光宝气,耀眼生花。
第四个抽屉却是一整套的极品羊脂白玉头面和一盒南珠。
那套头面一共二十三件,包括顶簪、压鬓钗、分心、挑心、掩鬓、腕镯、戒指、耳坠等等,玉质温润细腻,嫩如羊脂,雕琢成芙蓉花样,十分精巧别致;那盒南珠也都有小指头般大小,颗颗溜圆,晶莹圆润。
最后一个抽屉中复有一匣,却是装着各色红蓝宝石、玛瑙石、金刚石、猫儿眼等诸般异宝。
众多珠宝在阳光下散发着璀璨光芒,耀眼生花,淡菊和素云都倒抽了一口凉气,惊道:“这……这也太贵重了!”
李纨倒不如何吃惊,以七王爷夫妻这等身份地位而言,这些金玉珠宝反而是最轻的礼物了。
把玩了片刻,李纨从中挑了几件簪环首饰打算分给黛玉姊妹四人。
黛玉还好些,有林如海给她预备的田庄商铺,一年下来进项不少,手中倒还宽裕。
三春虽说是公府小姐,一应用度却也只是按例而已,素日除了官中的份例也没什么贴补。
迎春生母早逝,贾赦对这个女儿不闻不问,邢夫人生性吝啬,更不会贴补她,贾琏与凤姐也对这个妹妹。
探春自不必说,赵姨娘不来生事便是好的了,哪里会贴补她,探春攒下几吊钱都不容易。
惜春也好不到哪里去,自幼失母,父亲又出家修道,虽有一双兄嫂,但贾珍与尤氏素来都不在意这个妹妹,何况她到底不是荣国府的正经主子,到底不比宁国府,因此毫无存在感,竟似若有若无。
来到这个世界数年,李纨对这些可怜可爱的女孩子们是真心喜爱,也真切的感觉到她们的不容易,相处了这么些年,她也真心把这些女孩子们当自己的亲妹妹看待。
其他的仍旧分类放好,叫素云收了起来,为了以后的日子,黄金珠宝攒得越多越好。
不多时,各色东西都已清点完,一一装回箱笼里。
堪堪收拾了大半,便见黛玉等人说笑着进来。
李纨抬头望去,见三春一人擎着一枝梅花回来,唯独黛玉手中空空,不禁笑道:“怎么妹妹没看到满意的?”
黛玉摇头道:“我不喜欢折花,好好的花儿开在枝头多好,折下来未免可惜。”
李纨素知黛玉有些敏感多思,最易感花溅泪,伤春悲秋,闻言也不奇怪,只笑而不语。
探春瞅了黛玉一眼,笑道:“偏你讲究。”
迎春将手中的梅花交给丫头灌水插好,看着炕上还未收拾完的绫罗绸缎,不禁奇道:“怎么忽然多了这许多东西?哪里来的?”
黛玉瞅了一眼,见都是上用之物,心念一转便猜到了,笑道:“我猜猜看,竟然是王妃给嫂子的谢礼。”
李纨笑道:“可不是,王妃送了好些来,有几匹据说是去年的新鲜花样,颜色鲜亮,偏我又穿不得,正预备叫你们来挑呢。”
探春闻言笑道:“我们几个人分一匹就够了,哪里用得着这许多,嫂子即便不穿,拿去送人也是好的。”
李纨失笑道:“这么多哪里送的完,可不得留到猴年马月去,这些绸缎又不耐放,过个几年颜色便不时鲜了,白放旧了岂不可惜。”
说罢命素云将各色绸缎摆开,对黛玉几人道:“都是自己人,别蝎蝎螫螫的,快过来瞧瞧喜欢什么花样儿。”
黛玉等人推辞不过,只得每人挑了一匹纱罗。
李纨见状摇头,又做主每人给了一匹大红色哆罗呢,一匹银红织金锦缎,一匹石榴红绫,又将方才挑的簪环首饰分给四人,道:“这些我都用不得,白搁着霉坏了,你们拿去,刚好年下做两身衣裳穿,姑娘家就该打扮得鲜亮些。
那挂珍珠给林妹妹,那一支赤金累丝的红宝石玫瑰花钗和那对耳坠子给三妹妹,碧玉镯子给二妹妹,两个赤金累丝攒珠项圈给四妹妹。”
迎春等人吃了一惊,推辞不肯收,黛玉深知她的性子,当下也不再推辞,命紫鹃收了,笑道:“今儿偏了嫂子的好东西了。”
迎春三人对视一眼,也只得收下了,心中感激不已。
李纨见那石榴红绫还剩八匹,这石榴绫都是五丈一匹,这么些做衣裳穿十几年也穿不完,何况她又穿不得大红色,料子放久了也容易霉坏,便叫来淡菊吩咐道:“拿一匹石榴红绫裁成尺头,你和紫鹃司棋她们每人分一块,等年后开春了做条裙子穿。”
淡菊素知李纨行事大方,谢过后便依言裁开尺头,分给紫鹃等人。
紫鹃司棋等人都极为欢喜,这可是上用的好料子,虽说只是尺头,比不得黛玉等人的整匹布料,但也足够做一身衣裳还有剩了。
一时收拾完布料,桌上只还剩那十二匣宫花。
李纨打开略看了看,见那宫花都是纱绫堆出来的各式花朵,与真花毫无二致,极为鲜艳别致,便对黛玉等人笑道:“这些据说是宫里做出来的新鲜花样,拿纱堆的新鲜花儿,我是寡居之人,这些也戴不了,这样罢,一匣子留给凤丫头,一匣子明儿给东府大嫂子和蓉儿媳妇戴去,其他的你们拿去分了罢。”
黛玉姊妹闻言,依言每人按各自的喜好挑了一匣子。
李纨又拿了一匣子给丫头们,笑道:“你们也一人挑两支去戴。”
众人谢了恩,笑嘻嘻上前挑选,淡菊挑了两朵菊花,一朵大红色的金背大红,一朵金黄二色的赤线金珠;紫鹃则挑了一朵杜鹃,一朵海棠,司棋侍书等人也都挑了。
众人忙福身谢过了,都笑道:“我们今儿也沾光了。”
迎春抿嘴一笑,道:“嫂子的东西都快被我们分完了。”
探春也笑道:“我们竟像是来打劫的了。”
说的众人都忍俊不禁。
说笑了一回,众人吃了午饭,便各自回房歇息。
晚间,李纨歪在炕上闭目养神,心中思绪重重,按原著的时间推算,永元帝禅位,新帝登基应该就发生在这两年。
这些年李纨虽被拘在内院不得出门,但也一直暗暗留心着朝廷上的动静,这几年诸位皇子明争暗斗,皇位之争已进入白热化。
永元帝今年刚过六十大寿,膝下子嗣极丰,序齿的皇子足有二十多位,公主三十多位,只是夭折了不少,真正长成的只有二十九位,其中皇子只有十一位。
诸皇子中义忠亲王出身最为尊贵,于兄弟中行二,乃中宫皇后所出,三岁便被立为太子,只是十几年前因故被废黜,后幽禁于王府中,不到一年便郁郁而终。
近年来永元帝年事渐高,眼见诸子为皇位之争明争暗斗,厌烦之余不免怀念起了自己一手抚育长大的嫡子,时隔多年,永元帝对先太子的种种不满也都随着时间消逝了,反倒生起了父子情谊,去年不顾众人反对,执意下旨,追封其为义忠亲王。
义忠亲王虽逝,但却留下了一名长子徒熙,虽是庶出,却生的风流俊美,文武双全,颇肖其父。
永元帝对已逝的嫡子极为愧疚,连带对其庶长子也爱屋及乌,加封其为宁郡王,徒熙时常出入宫闱,在御前听唤,颇得圣宠。
自义忠亲王去世后,诸位皇子就为皇位争得不可开交,其中以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十五皇子四者呼声最高。
常言道立嫡立长立贤,大皇子虽是不是皇后所出,但占了长子的名分,且军功卓著,在朝中极得守旧一派的支持。
三皇子是周贵妃所出,文采斐然,礼贤下士,在清流中素有美名,有贤王之称,且与五皇子一母同胞,二人同气连枝,拥趸甚众。
四皇子之母德妃出身寒门,外家平平,但早先养在继皇后膝下,也算半个嫡子,且才干优长,处事公正严明,这几年办了不少实事,亦有不少朝臣支持。
十五皇子才十四岁,按理说不论怎样论资排辈皇位也轮不到他继位,然其母甄贵妃深得盛宠,背后又有江南甄家支持,身边依附了不少人,声势直逼皇长子。
其余六皇子八皇子早夭,九皇子与十皇子俱是宫女子所出,资质也颇为平庸,毫不起眼。
七皇子外家乃前朝大儒,在士林中极有声名,只是母妃早逝,而七皇子似乎也只想当个贤王,素日只专心办差,除了在永元帝跟前尽孝外,闲时便只在府中看书着棋,或与清客相公吟诗论画,倒与诸位兄弟情分甚好。
原著中甄家被抄家流放,十五皇子不大可能上位,况且甄家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已成尾大不掉之势,永元帝也绝不会让一个有这样外戚的皇子继位。
大皇子虽为长子,又有军功,但听说其为人鲁直,性情颇为暴躁,这样的人也不大可能是永元帝属意之人。
看情形推算,三皇子、四皇子与七皇子最有可能,只是到底是谁却不好说。
李纨思虑半晌,依旧不得要领,不由得叹了口气,罢了,就算日后真的是七皇子继位,对方也不可能看在这所谓的救命之恩上就放过贾家。
她还是老老实实多攒些银子以备后路吧,横竖不管日后是谁继位,都与她无关,这里头的水太深,她可不想搅和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晚了点,二更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