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将太子送回京,也为了和之前的说辞一致,温亭泽派人给皇帝送去一封密信。皇帝收到信后,只对外宣称太子微服在江南处理政事时重病昏迷不醒,无奈只得回宫请御医救治。
与此同时,为保温亭晚平安,温亭泽交给她一瓶药膏,说是抹在脸上,相貌会起一些变化,但并非易容,她依然会与原先的样貌有六七分像。
如今天下人都知道太子妃身故,太子昏迷,无法为她证明身份,也无法在这个险恶的深宫里保护她,她想要光明正大留在太子身边照顾,只能编造一个故事,说是太子思念太子妃,在江南偶遇与太子妃长得有几分相像的她,便将她留在了身边伺候。
温亭晚用了当初呼延卓隐藏她身份时用的一个名字,裴茹。
马车日夜不歇地行在路上,太子始终昏迷不醒,温亭晚只能将他扶起来,喂一些稀粥和水,庆幸的是他还能吞咽,终于在第十日,他们到达了京城。
车缓缓在励正殿门口停下,只听外头传来高裕急促的声音:“快,将太子殿下抬下来。”
高裕掀开了帘子,乍一看到她,眼圈就红了,他是知道温亭晚的身份的,皇帝已派人偷偷告诉了他。
他忍着泪意,恭恭敬敬地唤了声:“裴姑娘。”
温亭晚也是感慨万千,但她不动声色,只佯装不知地问道:“是高总管吗?”
高裕点点头,应了一声,转身招呼宫人将太子从马车上抬下来,送进殿去。温亭晚也被人扶着下了马车,见到她的宫人个个面露惊惧,跟见了鬼似的。
倒也没有错,温亭晚在她们心中已经是死人了,死去的人出现在他们面前,可不就是鬼嘛。
“这是裴茹裴姑娘,是殿下从江南带回来的,你们以后可得小心伺候着。”高裕吩咐道。
宫人们垂着头,时而有些大着胆子抬眸觑的,才发现这位裴茹姑娘生得与太子妃还是有些不同的,登时心中有了数。
很快,这事儿便在宫中传了开来,说是太子殿下从江南带回一个女子,与太子妃生得十分相像,这个女子虽无名无分,却日日在太子寝殿侍疾休息,似乎太子殿下对她很不一般。
温亭晚以为此事传出去,最先来东宫探虚实的大抵是皇后,没曾想却是探头探脑的景姝。
彼时,温亭晚刚煎完汤药回来,见有人站在励正殿殿门前侧着半个身子往里瞧,她差点喊了声“姝儿”,幸好及时止住了,只福身道:“参见公主殿下。”
景姝猛地转过头来,怔愣在原地,眼眸泛泪,她凝视了她一会儿,继而自顾自摇了摇头,问道:“你就是太子哥哥带回来的那个姑娘吧,乍一看和我皇嫂可真像。”
温亭晚轻轻点了点头,看景姝落寞的模样,她其实很想和景姝相认,再抱抱她,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绕开这个话题:“公主殿下是来看望太子殿下的吗?”
“我听说太子哥哥病得很严重,所以想来看看。”
景姝只说了一半的实话,其实,她还想来看看,景詹带回来的姑娘到底和温亭晚长得有多像。
她真的太想太想温亭晚了,自从温亭晚走后,她觉得整个皇宫都冷寂了下来。
景姝进殿拉着景詹的手说了一会儿话才走,她刚走不久,便听宫人高声通传,说是皇后来了。
高裕和温亭晚交换个眼色,温亭晚搁下手中的药碗,俯首退到一侧,皇后带着庄姑姑和一众宫人进来。她一身素朴的衣裳,未施粉黛,秀眉紧蹙,一副悲伤之色。
皇后在太子榻前坐下,见太子躺在那里,满脸病态,毫无生气,顿时抽噎了两下,庄姑姑装模作样地递了块帕子给她。温亭晚见她抬手拭了拭并不存在的眼泪,指甲上红艳艳的蔻丹显然是刚染上不久的。
“娘娘,您可别太伤心了,太子殿下会好起来的。”庄姑姑安慰道。
“怎生得了这样的怪病,一直昏迷不醒。太医是如何说的?”皇后问高裕。
高裕眼也不眨地撒谎:“太医说,许是无意间伤了头,脑中淤血才会导致昏迷不醒。”
皇后叹了口气,旋即看向搁在榻旁小桌上的汤药,顺势目光上移,落在温亭晚身上,“这是给太子殿下喝的汤药?是你煎的?”
温亭晚虽未抬头,却也能感受到皇后的视线,躲躲闪闪反倒惹她怀疑,她干脆大大方方答道:“是民女煎的。”
听见民女二字,皇后眸光一凛,“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温亭晚听话地抬头,便见皇后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之色,连庄姑姑都忍不住倒吸了口气。但她很快恢复如常,扬起和善的笑,问道:“你就是他们说的裴茹?”
“正是民女。”
皇后打量了她一番:“你家住何处,家中可还有什么亲人?”
“民女是扬州人士,爹娘很早便没了,与其他亲戚也早没了来往,平日只靠着卖绣品来养活自己。”温亭晚有条不紊地将早已准备好的话一一道来。
皇后细细端详了她半晌,见她镇定自若的模样,不像撒谎才缓缓收回了灼热的目光,“这些日子,辛苦你照顾太子了。”
温亭晚以为皇后大抵会为难她,不曾想皇后却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她强笑道:“不辛苦,太子殿下对民女好,民女是自愿照顾太子殿下的。”
皇后轻轻点头,再次看向那碗汤药,伸手将它端起来,“本宫来喂太子喝吧。”
她吩咐高裕将太子抱坐起来,温亭晚却上前一步阻道:“皇后娘娘,方才五公主也在殿中小坐了片刻,这汤药放得久了,凉下来早已失了药效,民女正打算端走,重新煎一碗的。”
皇后捏着汤勺的手僵了僵,眼神冷冷地在温亭晚脸上扫过。
“是吗?”她背手在碗壁上探了探,“确实是凉了。”
她搁下药碗,深深看了榻上双目紧闭的太子一眼,缓缓站起身来,对高裕吩咐道:“本宫就先走了,若太子殿下有什么情况,即刻遣人来乾德殿告诉本宫。”
“是。”
高裕应声,目送皇后出殿去。
出了东宫,到了一个僻静处,庄姑姑才开口:“娘娘,那位裴茹姑娘和太子妃长得可真是像。”
皇后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本宫以为,太子下了一阵江南,总会将温亭晚给忘了,没想到他不仅忘不了,如今还带了个和温亭晚长得如此相似的女人回来,也不知这个温亭晚给太子下了什么蛊。”
庄姑姑似想到什么,忧心忡忡,“娘娘,您说太子殿下昏迷了这么久,还会醒过来吗?”
皇后敛眉肃目,眸光幽深阴沉,少顷,才一字一句道:“太子恐怕没用了......”
励正殿内,温亭晚在高裕的帮助下,将太子扶起来,一勺一勺地给他喂下汤药。
他们回宫已有三日了,太医诊断过,太子是因失血过多,恐脑中受了损伤,才会导致的昏迷,太医说的话温亭晚也不怎么听得懂,可意思温亭晚却很明白,若太子七日内不醒过来,只怕再也没有醒过来的可能了。
太子身上的伤,温亭晚每日都会亲自给他换药包扎,虽然伤口依旧很狰狞,可是已比之前恢复了许多。
温亭晚握着太子的手,看着他俊朗的面孔,喃喃道:“殿下,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只有他醒过来,她才能恢复身份,也才能告诉他,这次她真的原谅他了。
她坐在榻前守着守着,便觉得眼皮沉重不堪,她趴伏在榻前,想小憩一会儿,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晚儿,醒醒。”
她模模糊糊地睁开眼,便见太子坐在榻上,笑着看向她,温亭晚愣了愣,旋即喜极而泣,“殿下,你终于醒了。”
太子不言,眸色悲伤,只缓缓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我是来和你告别的?”
“告别?”温亭晚皱了皱眉,“为何要告别,你要去哪儿?”
太子下榻,站在了她面前,“我要去我该去的地方。”
温亭晚杏眸微张,眼睁睁看着太子的魂灵从躯体中脱离出来,笑着在她面前一点点飘散,温亭晚慌乱地伸手去扑,却什么都没抓住。
她猛然惊醒过来,一抬头看见太子还好端端地躺在那里,呼吸平稳,一颗心才算定了定。
她垂眸随意一瞥,却疑惑地蹙起了眉,她分明记得睡过去前她握着太子的手,怎么现在两人的手不仅分开了,还离得很远。她纳闷了一会儿才想开,许是她睡着的时候,自己将手缩回来了吧。
又在焦急不安中过了两日,太子虽面色渐好,却始终没有醒过来的痕迹。
不仅如此,这日,高裕还匆匆跑进殿来给温亭晚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娘娘,定远侯失踪了?”
“失踪?”温亭晚心一提,“怎会失踪呢?是何时的事?”
“事情已发生好几日了,急报昨晚才传到京城,听闻定远侯是带着一队兵马追击夏军时突然失踪的,那些夏军最后也成功逃脱。”
温亭晚听罢,抿唇神色复杂。
她虽知因呼延卓死在堑庸关附近,夏国皇帝大怒,在国内大肆征兵,为给呼延卓报仇,派出了几十万大军攻打大骁,她确实担心过温亭泽会疲于应敌,可从来没想过,他居然会失踪。
“如今朝中对此事态度如何?”虽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她还是问询道。
“不太好,虽温尚书极力为定远侯辩解,但安国公和一大部分重臣仍坚定地主张定远侯失踪为假,通敌叛国,故意放跑夏军才为真,而且......”高裕犹豫地看了温亭晚一眼,顿了顿才道,“他们逼迫陛下罢除定远侯的爵位,同时处置温家众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太子昏迷这个,不要纠结为啥失血过多重度昏迷还能活那么久,就当做设定来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