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百零清毕竟是起效时久的毒药,算起来,孟平乐中毒的时间大概就是刚来南晟。虽然唐剑也知道孟平乐嫁入南晟表面平静,暗里却风起云涌,可他也算不到竟然会有人在她一来时就出了毒手。
更何况,若想让孟平乐消失,在南晟也不是件难事。北康短期也不会派人出使南晟,待他们得知消息时,孟平乐早就归于尘土,想闹也闹不起来。是谁还会如此大费周章,用上这般毒药?
见唐剑抿嘴不言,孟平乐失去了耐心:“善渊,你到底走是不走?你若再不走,我就去找念夏出发了。”
说着孟平乐便提脚准备绕开唐剑。然后砰地一下,孟平乐直挺挺地摔倒在唐剑怀里。唐剑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这才想起她脚上的金线还没有解开。
“你怎么还绑着我?”孟平乐却像炸了毛的猫一般,挣开唐剑的怀抱跳脚怒斥:“我与你认识也才不久,身上又没有钱,你绑着我有什么用?你到底想干嘛?”
唐剑哭笑不得,他温和地开口安抚道:“不是我绑的你,是有人将你绑在这里,我是来救你的。”
说罢唐剑便蹲下身子,用力扯开金线。
“真的?”孟平乐怀疑地看着唐剑,见他确实帮自己解开束缚后又活动活动了脚踝,这才平静一些,眼神却仍是不太相信般地盯着唐剑。
唐剑没有再开口。他穿成侍卫模样混进南晟秋猎场,是为了探听金家大夫人这次要与南晟宋家达成什么协议。
可还没等他接近金大夫人,便看见了念夏发出的云鹊楼求救信号。待他赶来时,孟平乐周围没有人看守,却是百零清药效发作,忘了近些日子的事情。
一时间唐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思秋这些日子都在南晟的各个城镇中安插探子,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而孟平衍在北康仍然忙于政务,更是不可能赶来。
思来想去,唐剑叹了口气。若金家真的有百零清的解药,当务之急便是找到金家人,再作下一步打算了。
左右自己也是为了金家大夫人来的,一块儿将事情办了罢。
伸手牵住孟平乐,唐剑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心疼:“真的,我带你出去。”
“去看工匠大赛了吗?”孟平乐一下子就开心了起来,她欢快地反手揽住唐剑的手臂,笑容溢满:“还要多久才能到平兰啊,也不知道念夏跑哪里去了。一会儿我们先去找找念夏吧,免得到时候她找不到我们了。”
其实唐剑认识孟平乐虽然已经很久了,但除了第一次两人和思秋一同去看了平兰工匠大赛后,也就只有她出嫁前还来自己的别院玩了几天。像今天这般,她毫无心事地在自己身边,竟然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压下复杂的心情,唐剑语气更加轻柔:“好,都听你的。”
奇怪地看了一眼唐剑,孟平乐觉得他突然变得好说话了许多。前些日子刚认识这人时,连多说两个字都嫌累的他竟然也会说出这般话来,孟平乐一下有些不太适应。
低头无意识地蹭了蹭地上的枯草,孟平乐突然惊讶道:“这地上是不是什么阵法,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符号?”
本还在想如何劝服孟平乐跟着自己去接近金大夫人,唐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符号?”
被孟平乐用脚拨开的枯草堆底下,密密麻麻地画满了线条。唐剑觉得这线条看着极为眼熟,蹲下身来将枯草扔向远处,让地上的图画显现得更加完全。
“好像不是阵法,”孟平乐低头凝神仔细观察,半晌突然冒出了一句:“善渊,你看这个像不像传说中的天庭图?”
神云大陆自从有了云鹊楼后,各方势力都想往里面安插自己的人手,以求能第一时间得知天庭图的下落。
自前些日子,南晟传开了皇上病重的消息以后,想要加入云鹊楼的南晟人便更多了。有甚者自觉竞争颇大,决心自己先行找出一张天庭图的碎片再来投奔云鹊楼。
一时之间,在荒野之外的山间和树林中,无缘多出了许多高手,都是在寻找传说中天庭图的下落。
唐剑先前并没有问及思秋云鹊楼在南晟展开的情况,一时也不知孟平乐的计划。可眼下这片刻画在山洞里的图案,却不得不使他谨慎起来。
尽管天庭图只是个传说,四国朝政上并没有人将其真的当一回事处理,可私下里不少达官贵人有了闲钱后,还是会派人外出寻找地图的下落。
如果天庭图被人画在了此处,画图的人是谁?为什么要画下来?原稿又在哪里?为什么要画在这离南晟京都并不远的山洞中?
唐剑脑中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他将手轻轻放在图案上,摩挲着用利器割画下的线条。
山岭像是用三角模样的图形代替了,线条勾勒的不规则圈状应该是平原,弯弯曲曲的线大概是主路,只是不知现在的官路与百年前的路径有没有什么不同。
“我还以为传说是骗人的呢,瞧着这图案的样子,确实与传言中的天庭地图模样很是相像啊。”孟平乐嘀咕道。
低头思索了一番,唐剑迅速站起将所有枯草拨开,眼神专注地看向地图。直到一刻钟后,唐剑确认自己已经记住了此处地图的每一个细节,便从腰腹侧方抽出一把精致的匕首划开地面,在地图上平添了几处原先并不存在的图案。
孟平乐好奇看着唐剑的动作:“你这是做什么?”
“以免有心之人窥探。”唐剑言简意赅回道,重新将枯草铺在地上。
见从唐剑身上问不出什么来,孟平乐也不恼,拽着唐剑就往山洞外走去。
大概是两人在此处耗费的时间有些久,也可能是丁晓岚本就没有打算离开多久。还没有走出洞口,丁晓岚便迎面而来,神色奇特地看着握着手的两人。
“孟平乐?”丁晓岚的脸上仍然挂着面纱,可孟平乐透过光也能看出面纱下她的嘴角疯狂上扬,像是笑得要抽搐一般。
孟平乐有点不太明了当下的状况,朝唐剑身后躲了躲。
“你又是谁?”唐剑还没来得及拦住孟平乐,她就已经问出了声。
可奇怪的是,丁晓岚并没有露出丝毫惊讶的神情,她仍然维持着站立在洞口的姿势打量着两人。
唐剑立刻发现了不对,他眉头紧皱,一双厉眼瞪向丁晓岚:“是你?”
“当然是我。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原来是你一直跟在孟平乐身后。”丁晓岚冷哼一声,露在面纱外的一双眼睛恶毒地扫视着唐剑:“还穿成这个样子,你想来南晟干什么?”
唐剑极其厌恶丁晓岚的目光,侧过身将孟平乐完全挡在身后:“与你无关。解药。”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丁晓岚笑得弯下了腰,声音大到连远处的乌鸦都惊吓着飞走了。唐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握紧了孟平乐有些冰凉的指尖。
“没想到你还知道她中了什么毒,”丁晓岚好不容易平缓了一下呼吸,开口便嘲讽道:“不过说来也是,毕竟是你们西兆的毒药。”
故作风情地撩了一下发尾,丁晓岚轻轻弹指:“说起来,狠还是你们西兆人狠。下起毒手来,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也不解释这些云里雾里的话,丁晓岚却是根本没有打算拦住两人的意思,径直就转身离开了山洞:“可孟平乐的毒却不止是百零清,唐家大公子,你若要给她解毒,还是去问问金家大夫人的意思吧。”
唐剑心里一下就沉了下去。他虽然知道自己甩开尾巴来南晟的事情瞒不了多久,没几天西兆就都会知道自己在何处,可他却没有料到本来想要伺机接近的金家大夫人竟然已经等着他了。
这样算来,自己才刚出西兆的时候,她大约就已经收到消息了吧。没有在半路上拦下自己,却想在南晟与自己会面,又是为了什么?
唐剑闭了闭眼,生平第一次对时局的走向感到迷惑。一旁的孟平乐却惊叫起来:“善渊,你用这么大力做什么?”
唐剑突然回过神,觉察到孟平乐正努力挣脱自己的手,低头看去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死死扣住孟平乐,竟是将她的手都捏红些。
突然的愧疚和先前见孟平乐中毒的心疼全部涌上心头,唐剑松开手,又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你要相信我。”
孟平乐觉得唐剑愈发的奇怪,忍不住斜睨:“不相信你相信谁?刚刚那位女子到底是谁?为什么说你是唐家大公子?还有,她说什么中毒?谁中毒了?中的什么毒?”
带着她出了山洞,唐剑慢慢在山间走着,避开可能会出现人马的大路,两人一前一后向着山的另外一边出发。
“我本名唐剑,字善渊。白姓是我外祖家的姓氏。外出行走用本名时多有不便,这才取了别名。”
唐剑平静清冷的声音小范围地回荡在山谷中,像是时光穿梭般回到了几年前,两人和思秋一起在山野间游玩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