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后宫中如今的两座大山分别是太后,和韩太妃。
太后出自广陵候府的周家,是先皇的第三任皇后,一生无子,只有一女,即如今的宁安长公主,韩太妃出自韩家,是先皇的嫔妃,比太后进宫要早,且听传言,真若是比起来,韩太妃与皇上的关系比之太后来也要更亲近,毕竟韩太妃与今上的生母,先皇的第一任皇后一生交好。
且从如今的行事中也能看出两分来,太后是真的事事不掺合,比较起来,倒是韩太妃与后宫里的存在感更强些,对着今上,也显得更关心几分。
不过今上对两位长辈面上看着倒是一般无二,请安什么的历来都是一处不落的,太后有的韩太妃亦有,当然,因为身份,到底有着几分不同,太后那里要比之韩太妃处厚上几分,只是论起亲近的程度,倒是韩太妃那里,更热乎几分。
郑婉自进宫以来还没正式和这两位打过照面,当初选秀时,倒是远远的看了那么两眼,印象中,太后老人家比较严肃,韩太妃慈善,今日跟着众人一叩拜,落座后,便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的位置上。
“你这个丫头啊”韩太妃拉着自家侄孙女的韩婕妤的手,轻轻笑骂了一句,语气里却是明晃晃的宠溺,太后也跟着淡淡的笑着,整个屋子里都是韩婕妤逗趣的声音。
韩太妃已经50多岁了,但想来生活顺遂,气色极好,完全看不出她本来的年纪,依旧是美妇人一个,且成熟和善的气质很让人舒服。
倒是太后,也不过40多一点的年纪,又因着保养得当,看起来应该更年轻才是,只不过,太后的穿着打扮着实有些过于端庄老气了,以至于,明明比着韩太妃小了十多岁,看起来倒真真是一个年纪的样子了。
郑婉默默看着周太后的那张脸,明明白嫩水润,容颜美丽,偏偏那么一副打扮,还真是,何苦来着。
不过显然,如今可轮不到她替太后想那些有的没的,比起这满屋子的女人,论起境况来,她绝对是倒数那伙的,没办法,后宫里,位份宠爱才是一切啊。
“听说瑾儿前几日着了凉,可好了”韩太妃关切的看向德妃问道
“已经好了,谢母妃关心”德妃看了韩婕妤一眼,笑着回话。
二皇子受凉?太后闻言眉头微皱随即便散开,她倒是不曾听说,想来是不严重,不过还是不放心的嘱咐了德妃一句“二皇子体弱,本就比别的孩子娇贵些,如今这天气虽好,也还得注意着些”
“母后说的是,嫔妾也是时时小心着,好在,瑾儿这次很快就好了过来,要不然,妾这心里啊,揪着难受”对着太后,德妃说的这些明显很是真情实感。
因着德妃本就坐在极靠近太后的地方,是以,太后拍着德妃的手感叹道“本宫知道你的慈母心情,难为你了,这小孩子啊,本就得精细着照顾着,尤其是咱们二皇子”
太后说这些的时候屋子里极静,郑婉看着两人这般婆媳情深的样子,不由偷偷的瞄了一眼贤妃,恩,一副赞同的样子,也眉目担忧的看着德妃,仿佛她面前正是体弱多病的二皇子一般。
韩太妃脸上淡淡的,她旁边的韩婕妤面上瞧不出什么,可郑婉总觉得她的眼神似笑非笑的。
果然,下一刻,便听到韩婕妤那清脆的声音响起“可不是吗,德妃姐姐,你可得听太后娘娘的,注意着些,虽然现在天气好,但是赏花赏景的时候还是不要带着二皇子出去的好,他那么小的人儿,哪里能像咱们似得”
太后闻言看向韩婕妤,神情莫测,德妃则是瞬间掉了脸色,直接呛声道“不劳婕妤操心,怎么带孩子,我比婕妤明白”
韩太妃瞪了韩婕妤一眼笑着出声道“你这孩子,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哪里就懂得养孩子的事情了,德妃不要见怪,她啊,就是个心直口快的”
德妃握着帕子的手都用了力气,面上却是恢复如常,笑道“太妃说笑了,都是姐妹,妾怎么会怪妹妹,想来妹妹也是为着二皇子好”
贱人,那日若不是见了她,两人言语间有些冲突,一时让她忘了瑾儿,哪里又会惹的瑾儿着凉。
因着到底是在太后宫里,大家倒也都还算老老实实,话里话外的带上几句刺与后宫这地界来说,简直不要太正常。
是以除了德妃和韩婕妤这几句交锋尚且算是一出好戏外,其他的,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虚伪互动,毫无意义。
不过还是能看出几分后宫诸人之间的关系脉络来的,一时之间倒也让郑婉看的津津有味。只可惜啊,她目前连成为后宫这一场大戏里的小配角的资格都没有,也就只能在场下看看了。
不过很快,郑婉这种略带遗憾的感觉就没有了,因为,即便如今她透明至此,也依然身在其中。
郑婉回去的路上是和王美人结伴而行的,当然这并非出自自愿,实在是王美人是个极其热情的姑娘,作为同一批进宫的秀女,如今两人又都无宠,王美人觉得自己和郑婉同病相怜,是以格外亲近。
“姐姐,这宫里也太无趣了,而且处处都是规矩,宫殿虽然比家里的大,可我又哪里都不能去,可这几日住下来,我都想家了,在家里的时候我还能让哥哥带着我出去玩,可在宫里哪都去不了,景色美不美的,跟城外的庄子也没什么区别。本以为我是个主子,可是这宫里的主子也太多了,而且那些个奴才也都不是什么好的,一个个的欺负人,就连……”
“主子,那边的玉兰开了,您要不要和贵人一起过去看看”刘美人抱怨的正欢,话语却被她身后的一个宫女打断,这个宫女是花语轩的掌事宫女,年纪倒也不大,不过看起来倒是格外稳重。今日这般也明显是在打断自己主子的话语。
郑婉看了她一眼,原本听着不耐烦的神情突然间就收了起来,笑着接话道“走吧,妹妹,我们过去看看,正好,我们这也算是出去赏景了”
经那宫女一打断,刘美人一时有些讪讪,也惊觉自己越说越多,眼见郑婉接了话,倒是松了一口气,她自己宫里的奴才她都没管住,这本也不是什么好事,好在刚刚青柳截过了话头,要不然说出来她又能有什么面子,感激的看了一眼青柳,刘美人又欢快的接话道“走吧走吧,姐姐,我们去看看”绝口不接刚才的话头了。
郑婉见她这样,也是一阵无奈又好笑,这位可能真的有点稍微单纯了些。
宫里的玉兰显然不是凡品,颜色喜人,花型娇嫩美丽,花朵饱满,争相开放让人一眼望去,满是视觉享受。
刘美人兴冲冲的看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裙翩翩而动,年轻的女孩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会指着这说好看,一会指着那说漂亮,郑婉突然就觉得,和刘美人一起赏花,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乐事。
她也一脸愉悦的跟着刘美人这里看看,那里瞧瞧的,耳边还有刘美人时不时的说几句她在宫外的趣事,简单的赏花变的有意思起来。连带着,她有心情和刘美人,回忆了几件原主幼时的趣事。
两人说说笑笑的,走出花林的时候心情都格外的美好,旁边有个凉亭,两人笑闹着走过去。
“两位妹妹也在啊,这是……”孙婉仪的声音一出现,郑婉脸上的笑容不易察觉般的变了一种弧度。
“孙妹……”
“孙姐姐好”郑婉拉着一脸高兴刚要出口的刘美人行礼,当然,这个礼若是细纠起来肯定是行的有些不够标准的,但几人一同进宫,位份相差不大,孙婉仪又是以妹妹开口,郑婉也就没想委屈自己,这个礼也是行完就起的。
“孙姐姐也过来赏花”郑婉笑着开口,实际上孙婉仪是她们几个中年纪最小的那个,不过如今,谁让人家混的好,位份最高呢。
刘美人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不由讪讪。
“是呀,听说这边的玉兰开的茂盛,我就过来了,妹妹们带上这花,真是娇俏可爱,人比花娇”孙婉仪笑盈盈的开口。
郑婉这才想起来,自己和刘美人的头上此时都别了几多玉兰花,刚刚看着漂亮别着玩的。
“是吧,我们也觉得好看呢,别着玩的,姐姐若喜欢,也摘两朵”刘美人开口。
孙婉仪拿着收手绢掩了掩嘴角,娇笑着开口“这花啊我就不摘了,让它们好好的长在上面也是极好的,皇上之前赏赐我的那些个朱钗发饰,我这一时半会的都带不过来,看见这花啊,也就想不到取了她们来带了”这居高临下的话说的,让人听了很是不爽。
若说刚刚,刘美人还是一脸懵,那此刻,却是突然醒悟,一脸愤慨,想说什么,被青柳拽了下袖子,止住了。
郑婉心下翻白眼,面上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姐姐说的是,和姐姐不一样,我们俩啊,喜欢这个,姐姐看花吧,我们就先走了”
郑婉说着,便要走人,孙婉仪眼中闪过一丝怒气,却是很快收敛,开口道“妹妹们何必着急,这宫里长日漫漫的,妹妹们如今更是未见天颜,回去也不是无聊,倒不如我们姐妹一处坐坐”
呵呵,坐着听你炫耀吗?郑婉仿若听不出孙婉仪话里的嘲讽一般,依旧笑着道“正因为未见天颜,妹妹们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继续赏花,自是比不得姐姐这般日日受宠的”
话毕,行礼告退,任由后面的孙顺仪气的跳脚。对着自己的宫女哼道“家世再好又怎么样,到这宫里还不是什么也不是,就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可得意的”
“主子,您如今品级比她们高,宠爱也有,何必和她们过不去呢”她的宫女如此劝道。实在是不解,自家主子如今不过是个小小婉仪,身世背景不好,宫中又没有靠山,若说宠爱,目前的这点子宠爱,又算的上什么尼。同批次进宫的,不算那些高位的,如今属自家主子最好,这时候不正是该收拢人的时候吗,怎么还这般挤兑上了,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孙顺仪看着自己的大宫女,并未言语,她心里明白宫女的话有道理,也不曾真的就想去为难谁,毕竟她自己如今尚且不稳,只是到底气不过。
想她从小,就因生的玉雪可爱而被家人千娇百宠,更有那算命的说她是有大福气的人,如今可不就应验了,她刚长成,宫里就有消息采选,一朝入宫,她也是佼佼者,可这佼佼到底不够高。韩婕妤那些她比不了,就连她们那几个,虽然她容貌最美,可那郑婉身世却比她好的太多,且因着之前初选的日子里,人人都道她长得好,把她当成大敌,就连宫里的娘娘们对她也是格外关注。
她一面担心自己太惹眼,但另一方面也暗自窃喜,可是郑婉,郑婉对她太淡了,那种完全没把她当回事,视而不见她的美,仿佛忽略了她的感觉太让她不爽了。
后来自己得封小仪,其他几人对她的羡慕她都看在眼里,可是郑婉却依旧视而不见,如今自己升了位份,而她连侍寝都没有,今日她的炫耀本以为会让郑婉有所嫉妒,可她竟然还是那般……这种感觉对孙顺仪来说实在是太憋屈了,是以她到底没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