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1 / 1)

长信殿来的是一位五十来岁的嬷嬷,穿着一身深褐色的褙子,眉宇含笑、得体大方,神色间又透露几分严厉与精明。

看到楚燕燕进来了,那个嬷嬷微微一福,目光便落在了楚燕燕的身上。

楚燕燕神色如常地给老夫人行了礼,宁嬷嬷在一旁笑着介绍:“三小姐,这位是崔嬷嬷,是太后娘娘身边服侍的。”

楚燕燕欠了欠身道:“崔嬷嬷。”

“不敢当,”崔嬷嬷错开身,福了一礼,“三小姐折煞奴婢了。”

她瞧见楚燕燕面上还未消退的巴掌印,眸中笑意多了些怜惜:“三小姐,三公主听闻你近日身体欠佳,特求了太后娘娘接你进宫养病。”

楚燕燕神色微怔,捏着帕子惶恐道:“民女不敢,民女……”

崔嬷嬷见此,淡笑道:“三小姐不必担忧,太后娘娘宅心仁厚,很是欣赏三小姐的纯孝,故而特请三小姐进宫小住几日。”

“三公主也是,她自从上次出宫后,便一直念叨着三小姐。太后娘娘本打算前几日便召三小姐入宫,可是宫中花会将近,琐事繁多,所以便一拖再拖,一直到了现下。”

说话间,崔嬷嬷落在楚燕燕面上的眸光不由温柔了几分。

三公主从小在太后娘娘身边长大,也因此与宫中的公主、郡主都不大亲近,唯一能玩得来的只有易家小姐。然而易家小姐近几年久卧病床,很少出府,更别提进宫了。

现在好了,多了一个楚三小姐,三公主在长安也不会再那么寂寞。

崔嬷嬷在心中微叹一声,又继续道:“三小姐也不必担忧皇后娘娘,毕竟你是太后娘娘请进宫的。”

楚燕燕垂下眼帘,遮住眸底的精光,她要的就是这句话。

皇后娘娘出自姜家,现在楚家为了她,与姜家彻底撕破了脸。进宫后,姜皇后一定会为此召见她。

楚燕燕怯怯地看了一眼老夫人,老夫人颔首道:“既然太后娘娘邀请你入宫小住,那你便去吧。”

她拉住楚燕燕的手,笑着道:“进了宫后,谨言慎行。但也要记住自己是楚家的小姐,没人能欺负你。”

话音铿锵有力,一字一句敲打在楚燕燕的心上。

楚燕燕怔愣了一瞬,心中涌起对老夫人的感激之情。

这意思便是整个楚家都站在了她的身后。

*

此时的长信殿,秦太后高高坐在上首,两鬓微白,眉眼间慈祥含笑。

而姜皇后、易昭仪,以及别的嫔妃皆依次坐在下首。

秦太后是宏正帝的亲母,性格宽厚。这些年虽然不多过问后宫之事,但余威由在。故而她此次有意给楚家做脸面、接楚燕燕入宫,嫔妃中无一人敢反驳。

即便是姜皇后,亦是敢怒不敢言。

“小姑娘面皮薄,昨日又受了惊吓,你们等会待她温柔些。”太后娘娘目光瞟着姜皇后,似有所指道,“楚尚书乃朝中重臣,我们这些后宫之人可不能将她女儿欺负了,寒了他的心。”

姜皇后不动声色地掩去眸底的冷意,笑着道:“太后娘娘说的是,臣妾们都明白。待楚三小姐来了,臣妾们一定待她礼遇有加。”

其他嫔妃们心中皆暗暗翻白眼,这话骗谁呢?

别人都有可能待楚三小姐礼遇有加,唯有她姜皇后不可能。

要知道,太后娘娘此举就是在借机敲打她们姜家。

不过几息的功夫,太后娘娘身边的崔嬷嬷便领着一个带着面纱的小姑娘走进了殿内。

楚燕燕低着头,目不斜视地盯着地上的白玉方砖,步伐紧随着崔嬷嬷。

此刻,满堂寂静,各种各样的目光汇聚一起、落在了楚燕燕的身上。

楚燕燕面色平静地上前一步,行了大礼:“臣女楚燕燕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凤体安康。”

“面纱去掉,抬起头来。”

声音慈祥柔和,语调轻慢,好似深怕吓坏了下面的小姑娘。

楚燕燕依言卸去面纱、抬起头,目光恭顺。

秦太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微笑着点头,眉目慈和地慢慢道:“是个好孩子。”

随后她道:“快过来,让哀家好好瞧瞧。”

楚燕燕站起身,小步移至她的面前。秦太后拉住她的手,眸光落在她的面颊上,眉头微蹙。

方才离得远,她未发现楚燕燕的面颊红肿中隐约可见四个指印,还有两道已经结痂了的伤痕,一看便知是被指甲刮伤的。

秦太后眸底冷了几分,这姜国公夫人真是没轻重,连个小姑娘都舍得下手。

她转眸看向楚燕燕,柔声问道:“面上的伤还未好吗?”

“回太后娘娘的话,已无大碍。”楚燕燕眨着黑白分明的双眸,羞怯一笑,“郎中说再过几日便会消肿。”

秦太后听了此话,心中对姜国公夫人愈加不喜,连带着看向姜皇后的目光冷了几分。

姜皇后捏紧了手中帕子,不由抱怨妹妹和兄嫂的莽撞,面上却依旧微笑如常,只是不可避免地露出了几分僵硬。

秦太后心中嗤笑一声,别开目光不再看她,回首望向崔嬷嬷,吩咐道:“去将皇帝给的雪蛤膏拿来。”随后拉着楚燕燕,笑着道:“雪蛤膏祛疤最是有用,面上伤好前你便用它,若用完了只管找哀家要。”

楚燕燕乖巧地俯身谢恩。

姜皇后眸光微冷,掩袖轻笑道:“看母后这般喜欢燕燕,臣妾这个做姨母的便放心了。”她招手道,“燕燕来,让姨母好好看看你。”

楚燕燕在秦太后的示意下,走到姜皇后的面前,不着痕迹的避开姜皇后的手臂,屈膝行礼道:“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姜皇后手中动作微顿,而后若无其事地扶了扶了发间的流苏步摇,神色哀伤道:“燕燕真是出落得越发标志了,姨母都快认不出来了。”

“皇后娘娘,您不必忧伤。”楚燕燕一脸认真地安慰姜皇后道,“您就没见过臣女,认不出来很正常。”

秦太后瞧见楚燕燕眸光中暗含地一丝狡黠,无声地笑了起来。

姜皇后的神色有了一丝龟裂,随即眼眶一红:“燕燕这是在责怪姨母吗?”

声音微颤,连气息都变得急促了起来:“姨母身居深宫,有许多迫不得已……”

楚燕燕打断她道:“娘娘,民女明白。”

姜皇后捏着一方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花,道:“不,燕燕,你不明白。你不懂这种……”

“娘娘,民女明白得,因为民女尚在襁褓之中便被母亲送到了并州。”楚燕燕眸中蓄满泪水,一颗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从面颊滚落,“在并州一呆就是十多年,连生母去世之日都未能归来。”

姜皇后酝酿出来的情绪被楚燕燕硬生生打断,悲伤的神色就这么僵在了脸上,却挤不出半点泪水。

楚燕燕却拉住她的手,眼睛更红了:“娘娘,这种未能在亲人身边尽孝的感觉,臣女明白的。”

声音未见半点颤抖,只是无声地哭着,反而更惹人怜惜。

一时之间,殿内几个年轻的嫔妃都红了眼,捏着帕子、无声地擦着眼泪。

姜皇后抽出被楚燕燕紧握的双手,悲伤与尴尬交织在面上,令她的面容看起来扭曲又古怪。

她扯了扯嘴角,勉励挤出一个哭的表情:“燕燕,姨母代你母亲对你所做的事情道声歉。”

楚燕燕迷茫地看向她,黑而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娘娘,母亲除了苛扣臣女膳食以外,待民女还是很好的。”

她无视了姜皇后慌乱的神色,自顾自道:“而且祖母已经为此责罚过母亲了,所以娘娘不必道歉。”

楚燕燕顿了顿,又眸光认真地道:“而且,皇后娘娘,母亲是母亲,您是您,您不必为了母亲所做的事情感到抱歉。民女也不会因为母亲做的事情而迁怒于您。”

秦太后看着她面上的娇憨,摇头失笑。

她久居后宫,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女子。

光明磊落地耍小心眼,理直气壮地装傻,可偏偏道理一套一套的,让人挑不出错。

“皇后,燕燕说的对,你不必为此感到抱歉。”秦太后站起身厉声道,“不光是皇后,你们都要记得,不可随意迁怒于他人。”

一干嫔妃福身道:“是,臣妾等谨遵太后娘娘的教诲。”

看向楚燕燕的目光也肃然起敬。

能说出让太后娘娘认同的话,这位楚三小姐也并非像姜国公夫人说的那般是一个“没有教养的野丫头”。

秦太后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哀家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又转而看向楚燕燕,补充道:“燕燕留下。”

楚燕燕抬眸撞到秦太后似笑非笑的目光,心知她的那些小把戏瞒不过这位久居深宫的老人。便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跪下行了一个大礼道:

“臣女多谢太后娘娘。”

秦太后坐回上首,半倚在靠背上,支着脑袋,笑着问道:“谢哀家什么?”

楚燕燕跪直身子道:“臣女谢太后娘娘先前的不罚之恩,亦谢太后娘娘帮民女说话。”

方才太后娘娘是有意引用了她的话。

昨日之事虽然大家皆相信了楚家、和她是被姜家所逼,但是姜国公夫人以及姜念对她的评价,没有教养的野丫头,难免会被有心人记着。

来日,定会被他们拿出来说事。

可现在秦太后当着后宫众多嫔妃的面引用了她的话,那往后便无人敢再这般说她。

秦太后垂首注视她良久后,轻笑一声:“你倒是个聪明的。”她抬了抬手道:“起来吧,哀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楚燕燕从地上爬起来,笑嘻嘻道:“臣女知道,太后娘娘仁慈宽厚,定不会与民女计较。”

秦太后嗔了她一眼:“油嘴滑舌,少给哀家戴高帽子。”

声音中却没有半点责怪之意,反而含着几分欢喜。

楚燕燕站在那,面上笑意不减。

上一世,她嫁给豫王后便经常被秦太后宣进宫,明里暗里一直维护着她,让那些背地里嘲讽她满腹心机、替姐嫁人的人无话可说。

只是秦太后在太子登基前便得了疾病去了,而她那时正因为豫王无故失踪、有通敌之嫌而被圈禁在豫王府。

“娘娘,聂医官来了。”守在外面的公公轻声走进殿内说道。

秦太后颔首道:“宣吧,正好也让他给楚三小姐瞧瞧。”

她转首看向楚燕燕,笑着解释道:“聂医官是聂氏一族医术的传人,哀家瞧着他的医术不错,便封了个医官,让他可以随意出入后宫。”

聂氏一族?

楚燕燕嘴角微微抽搐,除了容远,她师兄、师姐们要么在并州,要么云游四海,没一个在长安的。

而容远其实主习的是武器设计、军事谋略方面。

这别是个骗子。

楚燕燕思及此处,目光郑重了几分,一脸严肃地看向殿门口。

她要好好瞅瞅这个骗子,可不能让他顶着聂氏的名声坑蒙拐骗。

片刻后,楚燕燕见到一名身材身材颀长,身穿官服的男子提着药箱走进了殿内。

男子秦太后拱手作辑道:“微臣聂远之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楚燕燕眉头轻拧,更加坚定了心中的猜测。

声音温润醇厚,但绝不是她大师兄、二师兄的声音。

只是这背影看着怎么那么面熟?

“聂医官不必多礼。”秦太后笑着摆手道,“你来得正巧,帮哀家给楚三小姐把把脉,看看可有什么旧疾。”

聂远之轻轻一笑,转身向着楚燕燕行了一礼,眸光温和道:“见过楚三小姐。”

楚燕燕待她看清聂远之的相貌时,不由怔了怔。

原因无他,只因为那双眸子和她师兄容远特像。

她恍了恍神,心底生出了一种怪异的感觉。

这聂远之不会是……

聂远之见此,唇角微翘,垂下头打开药箱,掩饰住眸底的笑意:“三小姐,请。”

楚燕燕呆愣愣地将手腕放在檀木脉枕上,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习惯性地摸摸了丝帛、然后铺在在她手腕上。

真的好像……

聂远之顶着她灼灼地目光,诊脉片刻,向秦太后拱手道:“禀太后娘娘,三小姐她内空外虚,心气不宁,加之邪风入体,旧疾伴身,身体亏损极为严重,需要好好调理才是。”

楚燕燕双目瞪圆:“太后娘娘,他乱说的,我没病!”

聂远之长叹道:“三小姐,微臣绝非虚言。”

声音沉痛,面露悲苦:“不过请三小姐放心,有微臣在,定不会有事。”

楚燕燕:?!

庸医!

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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