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敲响窗台,轻纱帐幔外是蒙蒙亮的天色。
床头前的台灯亮起一线暖光，安静的卧室内,中间的大床上被子拱起一团。
被单外露出一条手臂，好半天摸索到闹钟，按掉铃声，丢进床底的动作一气呵成，又立刻缩了回去。
“……几点了？”枕头上半埋的脑袋动了动。
男人身后一具小暖炉般的身体贴上来，被子裹成一条春卷，商珩拿脸颊磨蹭着温睿昀的后颈,懒洋洋打哈欠,嗓音犹带着将醒未醒的沙哑：
“还早呢,才六点,再睡会……外面好冷……”
温睿昀翻个身,习惯性揽住他的后脑勺，双眼略略睁开一条缝，窗外雾蒙蒙的光模糊地照亮视线。
六点啊，还早……
离出门上班还剩一个钟头,扣除洗漱和用早饭的时间，还能和爱人多腻歪一刻钟。
温睿昀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时间,一边收紧了双臂，将商珩往怀里搂了搂。
莫名的，他突然想起商珩抱怨过庄园离公司太远的牢骚,如今想想也挺有道理的,耽误的可不是情人的专属快乐时光么？
“今天周末，你还要那么早去公司？”商珩温热的鼻息扑上对方耳廓，眼也不用睁，便准确地寻到他泛红的耳根,浅浅落下一串吻。
商珩的额发搔过温睿昀脸颊，痒得他忍不住发笑：“你最近是不是很闲？大雪天里天还不亮就爬起来去公司的工作狂，难道不是你吗？”
“那时候正好是项目最忙的时候嘛。”商珩彻底醒了，用力搓一把睡眼惺忪的脸。
他稍微坐起身，用胳膊肘撞了撞温睿昀，一双黑亮的眼精神抖擞：“我这几天特地休了假来陪你，怎么样？有没有很感动啊温先生？”
温睿昀指尖轻轻□□眉心，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原来这就是昨天折腾我到半夜的原因？”
商珩脸不红气不喘，一脸微羞的笑意：“我也没有那么久啦。”
“……”温睿昀抿嘴，曲起指骨在他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记，无奈道：“别贫嘴了，最近这几天吴秘书家中有急事，我准了他的假，好多事不方便假手于人，我得亲自处理，你既然休假就多睡会儿，我晚点回来陪你。”
商珩靠坐在床头，望着温睿昀起身换衣。
宽厚的脊背被深蓝的衬衫一点点严密包裹，领口隐约可见一点淡淡的红痕，背后蝴蝶骨撑起一弧深邃的轮廓，紧跟着是两条笔直的黑色裤管，裤脚露出雪白的脚背，赤脚踩在浅灰色地毯上。
温睿昀对着镜子系领带时，一双手臂从背后伸出来，轻轻将他拥住。
商珩下巴搁上他的肩头，眼尾含笑，透过镜子盯着他：“既然吴秘书不在，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温先生聘用我，做你的临时贴身秘书怎么样？”
温睿昀手指微微一顿，滑落至对方腕间，指腹不轻不重地抚摸过手背，轻轻画着圈圈，似有几分心动。
他淡淡道：“做我的秘书可是很忙的，而且要求很高，商先生当真要来试试？”
商珩：“什么要求？”
温睿昀眉梢轻动，笑道：“一看商先生就没有经验，这样吧，我也不要求上岗培训和面试了，只有一个要求，要24小时贴身服务，随叫随到，我上班你要陪着，开会你要陪着，吃饭要陪着，至于睡觉……”
“那就更要陪着了。”商珩自觉地点点头，“那请问温总，待遇如何呢？”
温睿昀一笑，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商珩眼前一亮，嘴里啧啧有声：“看在温总诚心诚意聘请我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给你当几天‘贴身秘书’好了。”
※※※
天河集团总部双子塔。
黑色宾利在大厦门口停下，流畅的车身在阳光下泛着肃冷的光泽。
一道高挑的人影跨下驾驶席车门，裁剪得宜的深色定制西装，勾勒出匀称挺拔的身段，茶色墨镜遮住了大半张俊脸，只露出一截棱角分明的下颔，大长腿步履如风，引得门口的员工频频往外张望。
商珩轻快地绕过车头，打开后座车门，微微弯腰，左手在半空划出一道绅士的弧线：“温总，请。”
温睿昀靠坐在后座椅背中，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
伴随着熟悉的白檀木香气，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大厅，商珩单手插兜，墨镜下的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弧度。
他不疾不徐跟在温睿昀身侧，落后小半步，就连步伐的长度都与温睿昀完全一致。
即便被墨镜遮住了面孔，那种神采飞扬的气质，也自然而然由内而外散发出来，仿佛一块天然磁石般吸引目光。
在经过电子门闸时，温睿昀用自己的卡亲自替商珩这个外来人开了后门，在一众员工们“温总早上好”的招呼声里，径自走向直通顶层的专用电梯间。
有人好奇地伸长了脖子观望：
“温总身后那人是谁啊？他平时不是只带吴秘书在身边吗？”
“不知道，没见过，好年轻哦，感觉就才二十出头的样子，可能是新来的秘书或者保镖吧？”
八卦的人群中，一个身材消瘦的年轻人，盯着商珩离去的背影小声嘀咕：
“同样是新人，为什么这人就能直接跟着老板？简直一步登天了吧。而且你们看见没，温总竟然亲自替他开门？闻所未闻！”
几人生活，一道冷淡的女中音突然响起：“大清早的，你们不好好干活，聚在这里说什么闲话呢？”
众人回头，行政部那位著名的冷面女王董主管，不知杵在背后听了多久八卦，大家吓了一跳，忙作鸟兽散。
方才发牢骚的年轻人李露，是行政部刚招的校招生，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壮着胆子问：“董主管，今天怎么没看见吴秘书？”
董主管冷冷道：“老吴有事不在，有人替他，用不着你操这闲心。”
他轻咳一声：“董主管，今天上午的部门会议，可不可以让我去帮忙？我是新人，想多多了解公司运转。”
董主管瞥他一眼，部门会议？那是温总亲自主持的季度会吧。
“难得你有这份心，这几天吴秘书不在，行政部人手吃紧，你去帮忙也好。”
※※※
说是帮忙，所做也不过是调试会议设备、安排清洁洒扫，以及按照与会领导口味喜好准备茶饮之类的琐碎后勤小事。
李露在茶水间泡好一壶手磨咖啡，对着镜子细细打理了仪容，算准了时间，才端着托盘往总裁办公室走去。
不料刚转过走廊拐角，他就看见早上见过的“新人秘书”，连敲门都省了，径自走进了温总的办公室。
不知在里面做什么，好半天也不见出来，落下的百叶窗将里面遮掩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窥不见。
李露吞了口口水，试探着扣响办公室的门。
“进来。”
李露深吸一口气，努力抑制着过快的心跳声，战战兢兢把咖啡端上桌：“温总，您请用。”
他鼓起勇气悄悄抬头，偷眼瞥向书桌后的温睿昀，这位集团一手遮天的绝对掌权者，正低垂着眼专注翻阅着手头的会议资料。
温睿昀一身深蓝色的高定西装，不知为何解开了领带，襟口的扣子敞开，多了几分与平日里庄重严谨不同的随性。
从李露的角度，恰好看见对方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眶，侧脸是极英挺的，薄薄的唇抿着，唇色似乎比方才看见的更加红润。
“还有事？”
李露正出神，不意倏尔与温睿昀眼尾扫过来的目光正对上，那股轻描淡写的凌厉视线，瞧得他心头一凛，慌忙低头，也难以掩饰被看穿的心虚感。
李露瞬间一个激灵：“啊，没事，是董主管让我来提醒您，会议已经准备妥当，请您别忘记时间。”
温睿昀淡淡颔首：“知道了，你去忙吧。”
李露如蒙大赦，一溜烟跑出了办公室，直到回到茶水间，他才从温睿昀压抑的气场里回过神——咦，那个新人秘书去哪里了？
明明看他进了办公室，里面却只有温总？
※※※
总裁办公室。
确定李露走远，温睿昀顿时沉下眼，压根没看进几个字的会议资料也丢到一边，喉咙间呼吸急促，沙哑着嗓音：“商珩，出来，一会我要去开会了。”
片刻，那张暗红的榆木办公桌下，慢吞吞爬出来一个人影。
商珩靠在桌沿，手里把玩着一条绸缎领带，一只膝盖压住温睿昀转椅的边缘，微微弯腰，慢条斯理替温睿昀系回去。
商珩遗憾地叹口气：“温总吓唬人家做什么？跑得比兔子还快，我还没好好感受一下温总在人前的‘定力’呢，人就被你吓跑了。”
温睿昀好容易平复呼吸，抬眸看他一眼，可惜这充满警告的眼神，被眼底的暗红融化得无影无踪。
“胡闹，你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万一被人瞧出端倪……”
商珩笑吟吟道：“我只是在履行秘书‘贴身服务’的职责而已啊。”
“是吗？”温睿昀沉沉笑一声，起身抵着他的腰，一手按住胸膛，将人放倒在宽大的桌面上，另一只手扣住对方手腕高举过头顶，低头在他唇上重重咬了一口。
温睿昀施施然直起身，重新抚平衣摆褶皱，黑沉的眼神居高临下把人盯着：“暂且放你一马，一会再来收拾你，商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