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的后宫里养了不少漂亮少年,正经妃嫔是一个都没有,更遑论皇后。
不过他也不碰少年们,只跟养金丝雀似的,闲来隔着笼子赏玩两眼,便又闲置到一边。
惹得那群成日闲着没事就爱盯皇帝后宫的臣子们抓耳挠腮,好不着急。
其实这并不是朝臣们第一次上折子,请求陛下充盈后宫开枝散叶。
上一回递这折子的人,坟头草长了两年,都两米高了。
不过最近谢容借病不上朝,群臣摸不清情况,才又生起了疯狂试探的心思和勇气。
谢容毫不迟疑地推开折子:“朕不需要。”
沉砚似早料到了他的回答,将折子放下,旋身回书案那边,又抱了一大叠纸册过来。
默不作声地堆到谢容面前。
谢容不明所以,翻了几页,才明白这是什么——这分明是个选秀专用花名册。
那群大臣光上折子不够,还将京城里适龄婚配的人都罗列了出来,按着家世,仔仔细细整理好,全给送谢容面前来了!
担忧陛下性向问题,还很贴心地将男女分开,整理成两大本。
谢容都不知道该夸他们做事细致,还是该无语他们闲着没事吃饱了撑着。
他兴趣缺缺地翻着画册,里头列出来的人选都是些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谢容看着就头大。
这具身体不到十九岁,而谢容在现代也才刚满二十岁。
这些少年少女在他眼里就是未成年的弟弟妹妹,他哪里下得了手嘛!
谢容正要合上画册,心里一动,忽然生出个大胆的想法。
他转手将画册推到沉砚面前,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不如丞相来替朕选几个?”
沉砚深深地凝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谢容莫名觉得背脊发凉,不过话都说出来了也收不回去,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沉砚接过了画册,在他对面坐下,一页页翻阅着。
沉砚的动作不紧不慢,好像真的在认真挑选。
不过直到两本厚厚的名册都翻完了,他指尖捏着的笔都始终没有落下。
谢容挑眉,倒有点好奇了。
他刚刚只是随便看了几眼,都能看出礼部尚书是真的挺用心的,挑出来的人选无一不身世显赫容貌上佳。
这么多人,难道都没一个能入沉砚的眼吗?
“丞相一个都没挑出来?”
沉砚摇头,从容道:“只有一个。”
他不等谢容催促,就低头在宣纸落下两个字,径直推到谢容面前。
谢容定睛一看,雪白的宣纸上,落着两个端正温雅如其人的字。
——沉砚。
沉砚眼底漫起几分笑意来,他将笔搁下,屈指不疾不徐地在自己的名字下点了点,温声问:“陛下觉得这个如何?”
谢容:“……”
他将沉砚的手推开,二话不说将那张纸抽出来翻了个面,挡住了两个夺目的大字,嘀咕道:“不是说好了那圣旨不作数?丞相是在逗弄朕?”
沉砚道:“正是因为陛下说圣旨不作数,臣才得想别的办法入宫。”
他笑吟吟地提议:“陛下后宫空荡许久,往后这些折子只会越来越多,陛下不如挑个人入宫,也堵了悠悠众口。”
谢容道:“朕还没弱冠呢!再说了,他们催朕开枝散叶,丞相又不能给朕生孩子,进宫也没有用嘛……”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沉砚笑容淡了几分。
谢容迟钝了回想了一下自己说了什么,一阵心虚,连忙补救:“朕没有嫌弃丞相的意思,朕也不要人给朕生孩子……”
他稀里糊涂越说越乱,干脆住了嘴,将那道折子抢过来,拎起笔写了大大的两个字“驳回”。
才丢给回沉砚,小声嘟囔道:“以后丞相要是还碰着这些折子,全驳回便是了。”
……
沉砚的预测没错。
有一就有二,谢容驳了第一道纳妃折子后,第二道第三道……很快就随之而来。
可沉砚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别的折子他都会批,唯独这类折子,他都原封不动地尽数打包送进宫来。
谢容连续驳回了三四本,嫌烦,干脆全压着不管。
任凭群臣百般猜测。
反正他不上朝,群臣也不会闹到他面前来。
转眼又过了好些日子。
这期间沉砚断续又进了几回宫,和谢容商议政事。
谢容提心吊胆地应对着,然而沉砚就仿佛遗忘了他是权谋文主角的身份,本本分分当着好臣子。
几回之后,谢容松懈下来,又忍不住冒出了别的心思。
这日他看了会书,就从书案下小密柜里摸出来两张纸。
一张纸画着少年沉砚,另一张……
是那日沉砚写下来的名字。
这两张纸上回谢容险些就给扔了,犹豫了几回,一念之差,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此时他将两张纸都展开放在面前,视线停留在少年沉砚的脸上,忍不住发起了呆。
不管看了多少次,画上那少年沉砚的笑容,还是对他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就算他知道这只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可能并不存在的场景。
谢容叹气,抬手停在少年沉砚的唇边,悬空摩挲了几下。
倘若……
倘若他真的能改变剧情,让沉砚偏离“弑君夺位”这条路……
他也许可以换个身份,和沉砚相处的嘛。
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反复琢磨着该怎么处理和沉砚的关系,纠结过彷徨过,最终还是释然了。
最差的结果不过是被沉砚咔擦一刀。
最好的结果……
他可以努力退位,再将炮灰剧本扭转成感天动地兄弟情剧本啊!
谢容自认又找到一条好出路,美滋滋起来。
他动作轻快地将两张纸叠起来,叠到沉砚名字的时候,他抿着唇,不由得发散了一下思绪。
沉砚今年二十五,比他大好几岁呢,当他兄长绰绰有余。
要是沉砚真当了他大哥……主角大哥罩着,他岂不是能在这个世界横着走了!
谢容将两张纸收好,扬声唤了梁庸平进来,问道:“朕的小私库里有什么好东西没有?挑些贵重的来,朕要去相府。”
这是谢容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去相府……确切而言,是连带着原身也是第一次。
梁庸平有些诧异,不过他掩饰的很好,诧异一晃而过,便躬身念出了一溜儿贵重的物件名。
谢容听着那冗长的名字就头晕,摆摆手豪爽道:“都带上,准备一下,朕要微服出宫。”
反正这些东西以后都是沉砚的,现在提早送过去也无妨。
谢容对不属于自己的身外物一向大方。
梁庸平应了好,正打算退下,谢容想到了什么,又喊了声等等:“苏秉之查御花园的那桩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他说是那日在御花园里遇刺一事。
而苏秉之,则是原书里帮沉砚一起造反推翻小皇帝的禁军大统领。
皇宫里出现了刺客,苏秉之难辞其咎,当日他便面见了谢容,将这桩案子揽了下来。
他来请命时,沉砚也在旁边。
谢容心知这桩事和自己毫无关系,而苏秉之本来就是沉砚的人,查出来什么也容易叫沉砚安心,只犹豫了片刻,便同意了。
结果没过几日,就传来了刺客毒发死掉的消息。
苏秉之来禀告,说是那刺客忽然剧烈挣扎起来,伤口碰着了带毒的刑具,来不及解毒便死了。
看起来仿佛是个意外。
但谢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或者说,这事从头到尾都不太对。
少年们来见皇帝,都是经过搜身,确定没有带不该带的东西的。
那刺客身上的匕首又是怎么留下的?
梁庸平道:“苏大人查出来两个与此事有关的小太监,正严加审讯着,必要将此事查的水落石出。”
谢容没应声。
他蹙着眉回想,原书里并没有这段剧情,他也想不出有谁会这么做,许久才沉声道:“让苏秉之给朕好好查,这事朕得给丞相一个交代。”
他停顿了片刻,又道:“梁庸平。”
“奴在。”
谢容沉默半晌,终于下定决心,低声:“朕交与你一个事……”
他深吸一口气,“你去替朕查一查苏秉之。悄悄的,不要让任何人知晓。”
……
谢容没想到,他第一回主动出宫来找沉砚,结果是扑了个空。
相府管家诚惶诚恐地说相爷去梨园听戏的时候,谢容咦了声。
他这是第二回听说沉砚去梨园了。
横竖都出了宫,谢容拒绝了相府管家要派人去喊沉砚回来的提议,刷的展开折扇,挡在脸前,只露出一双亮又带着丝狡黠的眼眸:“你们都别偷偷通风报信,朕……本公子亲自去找人。”
可让他逮着机会了!
上回他召少年们玩乐,被沉砚捉了个正着,这回总该轮到沉砚翻车车了吧!
谢容是微服出巡,身边只带了梁庸平,其余护卫都扮作普通人,或近或远地暗中跟在四周。
怕被人认出,谢容一路都很低调,由着梁庸平出面交涉,轻而易举地就在梨园二楼包了个雅间。
梨园共两层,二楼是雅间和房间,一楼正中间则搭着个大戏台子,身姿袅娜的小花旦正捏着莲花指唱着戏。
腔调婉转,语音绕梁。
一曲终了,叫好声一片。
今儿二楼没来几个人,又因着梁庸平撒的钱多,谢容得了个最好的雅间。
屏风一挪开,正对底下大戏台,谢容坐在软榻上,就能将一曲好戏看个正着。
谢容很少看这些,此时看着倒觉有趣,一时都忘了自己的来的目的,看的津津有味:“这小花旦长得挺好看呀……”
梁庸平早将这些摸了个清楚:“这戏班子里有两位花旦,据说是对亲兄弟……”
梁庸平话音未落,惊变突生!
雅间一侧的小窗忽地被人无声撬开,一个顶着浓妆艳抹脸的戏子骤然出现在外,撑着窗边一跃,轻而易举地就翻身跃进雅间。
手腕一转,就举着明晃晃的匕首冲谢容扑来!
那窗离谢容近,谢容仓促间只来得及侧身一避,半边袖子被那戏子手里匕首割破,瞬时露出一截白生生的手臂来。
那戏子眉眼里都浸着冷冷的杀意,谢容心头一凉,都顾不上说话,旋身避到屏风后,又躲了一下。
梁庸平回过神,毫不犹豫地挡在了谢容面前,同时大喊:“来人!护驾!”
他声音不低,然而一楼那小花旦恰好又是一曲终了,叫好声此起彼伏,很好地压过了他的声音。
而那些本该伪装打扮守在四周的护卫,居然一个都没有出现!
梁庸平不会拳脚功夫,只凭着护主之心扑过来要抱住戏子。
好在那戏子似乎不想伤及无辜,见梁庸平来拦,干脆利落地一脚踹过去,就将梁庸平踹倒一旁。
梁庸平脑袋磕到了地板,声都来不及吱一声,就晕了过去。
谢容没想到自己还是个被刺杀体质,短短几个月里就撞见了两回刺客,出个宫都要生死大逃亡。
他瞥见梁庸平晕在旁边生死不知,而外头一个护卫都没出现,心知不妙。
那戏子看起来目标明确就是自己。
谢容一咬牙,用力将屏风推倒,稍微拦了拦戏子,转身就跑了出去。
二楼里雅间和房间交错相隔,看着人眼花缭乱,谢容慌不择路,刚跑了两步,旁边一个房间忽然门一开,有人毫不犹豫地将他一把拽进来,旋即反手关上了门。
谢容只以为自己才出龙潭又入虎穴,心态都要崩了,一声救命啊险些出口,将他拽进来的人抬手将他唇轻轻一掩,低声道:“陛下别怕,是臣。”
熟悉的声音落入耳中,谢容心跳如擂鼓,抬眼一望,就望见了沉砚温和从容的面容。
那双明亮的眼底盛满了担忧。
谢容脚一软,后怕涌上心头,他急促地喘息着,明知沉砚现在还不是站在他这边的,他还是忍不住拽住了沉砚的袖子,颤颤地唤了声:“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