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吃饭是最容易拉近人们距离的办法,而吃一餐美味更是如此。
一顿可口的兔肉吃下来,不仅本来就友好的时透无一郎对公羊律和中原中也又亲近了许多,就连毒舌的时透有一郎态度都缓和了不少。
甚至于当弟弟和他们聊起来后,他时不时还会插上一两句话,加入他们的话题。
……虽然每次都是一句话就把所有人都怼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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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转了半圈,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说到了公羊律和中原中也拿来片肉的那两把匕首上。
“小律小姐,中也先生,你们这两把匕首是从哪里买的呀?”
时透无一郎好奇的问。
哥哥时透有一郎虽然没说话,却也是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暗自竖起了耳朵,显然也是感兴趣的。
毕竟是一把切骨头都能跟切豆腐一样轻而易举的刀呀。
别的不说,就看看他们家唯一的,年纪比他们兄弟还要大、用一次就要磨好久、就这样还总是不容易切菜的菜刀,谁会不对这样的利器感兴趣呢?
虽然这是把匕首不是菜刀吧,但万一那位刀匠也打菜刀卖呢?
这事儿说不准的啊。
废刀令下达至今已有四十余年,武士早已没落,带着刀在街上走都成了违法,会请刀匠们打造日本刀的人自然也越来越少。
那人家刀匠也是要恰饭的嘛。
从打日本刀变成打菜刀也很正常吧?
想想山脚镇子上那位据说以前也是个很厉害的刀匠,如今成天就坐在家中卖菜刀的新井老伯,时透有一郎觉得这个逻辑完全没毛病。
只可惜新井老伯上了年纪,已经很少再打刀卖了,哪怕时透有一郎攒够了钱,也没机会给自家刀具更新换代一下。
现在倒是个好机会。
他暗自算了算家中的积蓄,思考着如果卖刀给公羊律他们的那个刀匠距离不远的话,他就去买把菜刀,要是没有贵太多,或许还能再买个好点的新斧头,这样以后伐木也能更轻松一点。
……无一郎也就不用这样几个月都吃不上一口肉了吧。
时透有一郎心里想着,面上倒是一点也不显,努力摆出一副“你们在说什么我完全不在意,别挡着我收拾就行”的表情。
公羊律正和中原中也拿着满是油渍和烤肉味道的匕首慢慢擦拭着,也没注意到时透有一郎别扭的表情,闻言就笑着说:“没有从哪里买哦,这两把匕首是我自己做的。”
时透无一郎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随即满怀崇拜的“哇”了一声。
“居然是自己做的吗?小律小姐好厉害呀!”
竟是半点怀疑也没有的。
时透有一郎觉得自己弟弟真的是太单纯太容易被骗了。
她说是就是啊?你都不会自己思考一下的吗无一郎?
作为哥哥,他一定要点醒这个笨弟弟才行!
于是他放下碗筷,目光如炬的看向笑盈盈的公羊律,一针见血的指出她话语间的破绽。
“但是你们两个,根本就不是刀匠吧?”
时透无一郎困惑的看向哥哥:“诶?不是吗?”
时透有一郎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他的额头:“那还用说吗?哪个刀匠会长得像他们这么瘦小的啊?这样根本就没有力气打刀好吗!你想想新井老伯啊笨蛋无一郎!无一郎的‘无’难道是‘无脑子’的‘无’吗?!”
脑袋被戳得往后仰的时透无一郎小小的“啊”了一声,也不知是在为哥哥的提醒表示惊讶,还是为又被哥哥说成笨蛋表示惆怅。
“……瘦小?”
中原中也擦匕首的手一顿,笑容逐渐狰狞。
……这个小鬼,他忍他很久了。
真当他脾气好不会揍小孩吗?信不信他现在就教他社会的毒打啊?!
“别生气别生气,他说的是我啦,我。”
公羊律赶紧安抚自家即将炸毛的男朋友,然后又看向一脸“怎样?我又没说错!”的时透有一郎。
嗨呀,这孩子真是的,不就是把匕首吗?何必要上升到人身攻击的程度呢?
“是是是你说得没错,我不是刀匠啦。不过这两把匕首也不是普通的刀哦,制作方法稍微有点不一样,也就不需要多大的力气啦!”
——只是需要耗点法力和三昧真火,以及很多很多的钱而已。
高纯度日光石,可不便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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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透有一郎敏锐的察觉到公羊律似乎有未尽之言,顿时眉头一皱,谨慎开口:“不是普通的刀?”
这不就是锋利了一点而已吗?
最多看起来更好看一点,刀身在光照下更闪了一点,像是日光一样……嗯?
日光?
时透无一郎蓦地想起了那位数月以来一直锲而不舍劝说他们兄弟俩搬家跳槽的夫人,眼神瞬间就犀利了起来!
莫非他们俩,也是那边派来游说他们的?
他警惕的看着两人,本来都软化了的态度隐隐又强硬了几分。
“那么,你们这两把‘不普通’的匕首,是拿来做什么的?”
“……?”
公羊律有点摸不着头脑。
怎么啦?她不就是表示了一下“打刀跟力气没关系”而已吗?这小刺猬怎么又把刺竖起来啦?
她困惑的眨了眨眼,见时透有一郎仍旧警惕的盯着她,一副她不说清楚就决不罢休的模样,想想他们应该是知道恶鬼的,索性就照实说了。
“这两把匕首其实是特意做出来,试试看能不能宰——”
微弱清冷的气息突兀出现在了感知之中,令公羊律下意识止住声音,警惕的抬头,看向了古旧的天花板。
……不会错的。
这是来的时候,她曾一度察觉到的那个气息。
时透兄弟还没搞懂她为什么忽然停下,中原中也却已经了然的站了起来,草草擦过的匕首随意的握在手中,视线沉稳的与她落向同一处。
“人?还是鬼?”
在时透兄弟因他这句询问而露出惊愕的神色时,公羊律却沉吟着摇了摇头。
“不,都不是。这应该是……”
“……残魂。”
一缕连本来面目是什么都看不出的,微弱残魂。
太微弱了。
如果不是它主动冒出来,还在外面疯狂转圈,公羊律恐怕都不会发现。
奇怪的是,她并没有从它的气息中感觉到恶意。
那它故意让他们发现,还在上面转来转去的想干嘛呢?
公羊律想了想,回头安抚了茫然的兄弟俩几句,又跟中原中也说了一声,便索性将五感充分打开,努力去捕捉那一缕连形状都勾勒不出来的微弱灵光。
她本以为衰弱成这个样子的残魂肯定已经丧失了自我意识,或者也是意识模糊不堪,难以交流。
没想到在她的感知与那清冷微弱的气息接触到的一瞬间,竟感觉一道强有力的意识传入了她的脑海之中。
——危险,快走。
——鬼来了,快带那两个孩子走!
公羊律倏然睁开眼睛,转头就去看中原中也。
“中也,有……”
话未说完,只听轰然一声,木屋本就脆弱的门直接被从外暴力砸开,粘稠的恶意伴着寒风猛灌了进来。
“嗯?不是只有两个小孩儿吗?”
面目狰狞的“男人”站在那里,看向众人的目光有一瞬的诧异,随即便贪婪了起来。
“算了,多两个也好。吃的人更多,我也能更强啊……吸溜,你们身上的味道,好香啊……”
是鬼!
吃人的恶鬼!
只听过传闻,却从没见过鬼的两兄弟惊得心都停跳了半拍。
随即时透有一郎想也不想抄起伐木的斧子,另一只手则强硬的把时透无一郎拽到了自己身后。
明明自己都在微微颤抖,他的背影却毫无犹豫,声音更是坚定无比。
“无一郎,去躲起来。”
时透无一郎一惊:“哥哥!我也要一起……”
时透有一郎摆出生疏的戒备架势,回头吼了他一声:“闭嘴!你给我乖乖躲好!无一郎的‘无’是‘无能’的‘无’!你只要好好躲在我身后就行了!”
这样就好。
只要无一郎没事就好。
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任何生物——伤害我的弟弟!
恶鬼桀桀怪笑起来。
“争来争去又有什么意义呢?反正你们这些穷伐木的——最后都会变成我的食物的啊!”
恶鬼扬起寒光闪闪的利爪,满眼贪婪的猛冲向了年幼的少年!
然后——
——就被一脚踹飞了出去。
一声惨叫划破夜空,一个深坑陷入雪中。
彤发的青年拿着擦了一半的匕首走了出来,随意扫一眼脑袋被踢得变形扭曲、整个身子都被重力狠狠摁进雪地深处动弹不得的恶鬼,便露出一个核善的笑来。
“这可真是,来得正好啊。”
.
时透有一郎被这变故惊呆了。
他万万没想到,中原中也明明看起来比他们兄弟俩高不了多少,却竟能将身材高大肌肉虬结的恶鬼那么轻松的压制住。
好厉害。
明明那么瘦弱,竟然能那么强大。
……他,也可以吗?
思绪被突然扑过来的人打断了。
时透无一郎紧紧抱住自己的哥哥,没等他反应过来便已嚎啕大哭。
“哥哥呜哇啊啊——!”
时透有一郎何时见过自家乐观的弟弟哭成这样?一时不由慌了手脚,连怼人都不会了。
“别、别哭啦!我这不是没事吗?”
时透无一郎不仅没被安慰到,还抱得更紧了,整个人哭得声音都断断续续的。
“……哥哥你……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是打算……一个人去死吗?”
“说什么傻话呢?我又不是自杀狂魔,能不死我也不想死的啊!但是你……”
你是我弟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啊!
我怎么可能,不保护你呢?
后面的话,时透有一郎没有说出来,双胞胎的默契却让时透无一郎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哭着抬起头,使劲抹抹眼泪,隔着水雾看着自己总是很成熟的哥哥。
“可是……如果哥哥都不在了,那我该怎么办?你是……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啊!”
时透有一郎怔住了。
眼眶有些热,视野也隐隐有点模糊。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落在他的头顶,温柔的揉了揉。
“无一郎说得没错。既然是世上彼此唯一的亲人了,那就一起好好活下去啊,想什么自我牺牲呢?”
时透有一郎立即将眼中的热意压下,抬眼看向笑眯眯的公羊律,下意识就想怼回去。
“哪有那么简单的?两个小孩子在这世道根本——”
“那就别想着‘两个小孩子’独撑啊。”
公羊律笑着叹了口气,又揉了揉他一头跟脾气一样硬硬的头毛。
“我们这些大人,应该还没那么靠不住吧?”
时透有一郎看着她温柔的笑脸,微微睁大了眼睛。
怔了片刻,才在弟弟边抹眼泪边道谢的声音中有些脸红的转开头,不自在的说:“你……不跟中也先生一起过去吗?”
公羊律正笑眯眯的把手换到时透无一郎脑袋上,轻轻揉着他软软的发顶,闻言“唔”了一声。
“我倒是想啦……”
试问哪个严谨负责热爱制造的理工生会不想亲自记录第一手试验数据呢?
只是吧……
“你们家这位,要是再不抓紧时间帮帮忙,怕是就会消失了啊。”
……啊?
他们家还有谁?
时透兄弟均有些困惑,这才注意到公羊律另外只手里一直拿着个巴掌大小的、遍布刻度的古怪盘子,然后顺着她的示意抬头,看见了房梁上一点微弱的光芒。
真的很微弱。
如果不是房梁上黑沉沉的,任何微光在那儿都会变得显眼起来,他们恐怕根本注意不到。
看着那明灭不定的微光,兄弟俩都有些奇怪。
“冬天还有萤火虫的吗?”
公羊律:“不是萤火虫啦。我刚刚不是说了吗?这位是你们家的人哦。”
时透兄弟悚然一惊:“人?!”
“啊,不对,现在已经算不上是‘人’了啊。”
公羊律斟酌了一下用词,换了个说法。
“现在的话,这位大概是你们兄弟俩……或者说是你们时透家的,唔,背后灵吧。”
说着她点点头,像是在肯定自己的说法。
“嗯,没错,就是背后灵。还是当了几百年的那种哦!”
“……诶?”
时透兄弟更茫然了。
怎么?他们家……还有祖传背后灵的?
作者有话要说: 综了一个新井老伯的彩蛋,有点古早,不造有没有小可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