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 63 章(1 / 1)

聂余接到警方打来的电话时,他有一瞬间以为是雨声太大,自己听错了。

他爸怎么……可能。

他眼中满是茫然。

他爸的精神状态明明有在慢慢变好,他这两天甚至都没有喝那么多酒,每天都有按时吃饭,甚至开始和他说话,询问他的学习成绩。

他的心在悄悄治愈,他明明在试着想要重新开始好好生活。

他是聂国兴啊?聂国兴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您是不是……打错了?”

“你是叫聂余吧?在三中读书?”

聂余沉默。

“如果是就没有打错。人现在在医院,你过来一趟吧。”警察报了医院的地址,说完就挂了电话。

聂余还保持着举着手机的动作,迟迟没有动作。半晌后,他以非常缓慢的速度抬起头,看着暴雨过后乌云散开的天空。

心脏在一瞬间,骤然刺痛。

-

那旖匆匆赶到医院,在停尸房外的走廊上找到了聂余。

他蹲在停尸房门口,手里玩着一根烟,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的指尖。见到那旖,他甚至第一时间把烟藏进衣兜里,平静道:“医院不让抽,我没抽。”

剧烈的奔跑,那旖双腿又软又抖,她几乎是半跪着蹲在他面前,声音发颤:“鲫鱼。”

聂余牵扯唇角,伸手,用冰凉的指尖,轻轻触了触她的脸颊:“我爸也不喜欢我抽烟,上次无意被他撞见过一次,眉心皱得能夹死蚊子。那时候我就知道,他其实是愿意认我的,他还关心我。”

那旖的眼眶在瞬间发热。

聂余摩挲着她的脸颊,明明看着她,双目却无法聚焦,缓声道:“和一开始相比,他最近真的好了很多。那那,你知道吗,他一开始连饭都要我逼着他吃,整天就知道喝酒,把白天过成黑夜,把黑夜当成白天。你见过行尸走肉吗?”

他说:“我见过。”

那旖抓住他的手,带着哭腔叫他:“鲫鱼。”

“嗯。”聂余失焦的双眼终于落在她脸上,他顿了顿,轻轻拭抹她眼尾的水渍,“不要哭。你看,我都没哭。”

那旖再也忍不住,伸手紧紧抱住他。

聂余的身体有一瞬僵硬,片刻后,慢慢伏在了她细瘦的肩头。那旖感觉到自己的脖颈被什么打湿,液体滚烫,似能灼化肌肤。

她满心难受,紧紧咬住双唇。

“他怎么能这样,他不可以这样,他不能不要我……”

他压抑的哭腔沙哑,露出从不在人前显露的脆弱,听得那旖泪眼滂沱。

“聂叔叔没有不要你,他最在乎的人从来都是你,就连出事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人也还是你。”那旖声音微哑:“我有东西给你,那是聂叔叔留给你的。”

在华鼎出事后,那旖曾经收到过一个包裹,对方指名道姓是寄给她的,但她自己从来没有在网上购物的习惯。

可地址,手机号码,包括收件人都是她的信息。

在打开包裹,看见里面的东西后,她也终于确信对方应该没有寄错人。

那是两套房产,一张银行卡,一张户口迁移,一张dna亲子鉴定报告,另一封简短的信件。

两套房产,一套是临江大院的老房子,一套是聂家搬离大院后买的那栋小别墅,全都在聂余名下;银行卡里的余额不明;户口迁移,聂余的户口被迁到了一个陆姓人士的名下;dna鉴定结果,明明白白显示了聂国兴和聂余并非父子关系。

最后那一封信件,只有一句话,希望那旖能在聂余十八岁生日那天把这些东西给他。

这些东西是他在华鼎出事的第一时间就给聂余准备好的。

是一条退路,干干净净的退路。

无论是那张dna亲子鉴定报告,还是被迁移的户口,从法律和血缘上来讲,聂余都跟他没有丝毫关系。

他不用去承担本不该他承担的责任,也不用顶着“杀人凶手兴泰老板聂国兴的儿子”的身份承受无端的指责。

他不用承受聂国兴赋予他的一切,他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

因为他,根本不是聂国兴的儿子。

聂余抓着那个文件袋,整个人已经彻底僵住。

那旖没能履行承诺,她提前把东西给了聂余,她想告诉他,聂叔叔从来都是爱他的。

无论是那套代表着聂家血缘的老房子,还是那栋他成长的小别墅,都是聂叔叔没有宣之于口的疼爱。他在用最后的一点微薄能力,想要护航他的人生,不希望他随他一起陷入泥潭。

这是一个父亲,对儿子最后的呵护。

“你看。”那旖笑着,眼中却盈满泪,“在聂叔叔心中,你一直都是他的儿子。”

聂余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嘶声痛哭。

-

聂余把聂国兴带回了老城区,葬在了爷爷奶奶身边。

虽然只是新区和老城区的距离,但也是落地归根。

他相信他爸是想回去的,在下葬那一瞬间,他感受到风传来的愉悦。

他知道,他爸解脱了。

他不在乎失败,也不在乎别人的谩骂诋毁,让他扛不住、彻底压倒他的,只有永无止境的内疚。

他无法原谅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导致华鼎出事,间接害了六个家庭。

他最终还是在日复一日中被愧疚彻底淹没。

-

惊涛骇浪后,海面归于平静。

聂余没有再去打工,他每天像个普通的高中生,埋首在海量的题目中。除了性子变得有些独,生活和行为上并没有其他改变。

午休时间仍然会去篮球场打球,周末会去图书馆,会在那旖提议考同一个大学时,啃下她给的重点内容。

生活似乎已经彻底归于安定,他们都在为未来积极向上努力着。

高二结束的七月末,他们也迎来了十七岁的生日。

那天天气很好,相比去年的今天,好的简直有些晃眼。

大地被炙烤,连空气都是燥热的。

那旖乘坐去年那路公交车,在即将到站时,透过车窗看见了等在公交站的聂余。他穿着一件白t,右手食指勾着鸭舌帽,剃得短短的寸头张扬桀骜。

去年的生日计划被打断。

今年他们准备完成去年没有完成的计划——去游乐园。

曾经的新区游乐园,经过岁月的沉淀,如今也有了一些年头了。

这几年增加了许多游戏设施,人气不降反增,客流量极大。

排队买完票,聂余和那旖挤在一群几岁的小朋友中间买棉花糖。

“那年我明明在游乐园门口看见你了。”聂余把老板做好的棉花糖递给那旖,“但是一眨眼,你就不见了。”

那旖默默接过。

“你故意躲我。”聂余瞅她,“太明显了。”

“……”

“但我那会儿傻,没发现,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旖小声嘀咕:“谁让你说话不算话。”

“你说要来找我玩,可你一直没有来。”

“……”

“我等了你好久。”

这下换聂余不说话了。

他们在游乐园里疯玩了一天。

聂余实现了小时候被年龄和身高限制的畅想,云霄飞车,跳楼机,海盗船……什么项目刺激,他就拉着那旖玩什么。

晚霞漫天时,他和那旖去坐了旋转木马,在一群小萝卜头里,两个高中生格外的显眼。

夜幕降临,星河漫天,摩天轮渐渐升空。

这是那旖第二次乘坐摩天轮,一次在三岁,一次在十七岁。

在离天空最近的那一瞬,聂余突然扭头看着她。

少年目光深邃,眼中流动着难懂的情绪,他背后映照着整点盛放的烟花,漂亮得晃人眼。

在那一瞬间,那旖觉得聂余似乎想说什么。

又或者,她想对他说什么。

但是太美了。

画面太美,气氛旖旎,时间过得尤为快。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远离天空,那股冲动也随着烟花的消逝而渐渐沉淀。

最后他们什么都没有说,摩天轮落地,他们离开了游乐园。

-

回家的路上,两人并肩行走。

偶尔肩膀会不经意间碰到对方,又同时避开,下一次却又会碰在一起。

“想吃烧烤吗?”聂余转了转脑袋上的鸭舌帽,帽檐遮住了双眼中流动的情绪,“我知道附近有一家还不错的烧烤店。”

那旖点了点头,声音轻缓:“好。”

然后抬头看了他一眼。

聂余轻笑:“怎么了?今晚一直偷看我。”

“谁偷看你。”那旖下意识反驳了。

片刻后,忽道:“觉得你今天怪怪的。”

聂余微顿,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笑道:“你才怪,都偷看我几次了。今天生日,放肆一点,哥请你喝啤酒,敢喝吗?”

明知是激将法,那旖却清醒着上当:“喝就喝,谁怕你!”

烧烤店人满为患,喧闹不已。

聂余拿了五瓶啤酒,在路上时大言不惭,那旖只喝了半杯,脑袋就开始有些犯晕。

她趴在桌上,手里攥着酒杯死活不放,自觉醉了,用平时没有的放肆目光看着聂余,磕磕绊绊道:“你就比我大三分钟,不要老是哥啊哥的,我不想要哥……”

聂余眼不挪地望着她,指尖摩挲着杯沿,嗓音低哑:“那你想要什么?”

烧烤摊的廉价灯泡照出昏黄橘光,少年少女脸上都被披上一层朦胧。

那旖伸手,在快要触及到他的脸时,又猛地垂落。她歪着脑袋,把酡红的脸蛋藏进臂弯里,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明年再告诉你。”

聂余垂在膝盖的右手攥成了拳,手背鼓动着极力克制的青筋:“为什么……要明年?”

明年,我们就成年了啊。

成年就意味着说的话要负责了……她可以对他说一些可以负责的话了。

那旖没能说出口,她半阖着眼,将睡未睡。

烂到家的酒量,半杯即倒。

“那那?”

聂余叫了她一声,隔了大概七八分钟,她才后知后觉应了声“嗯”。

聂余把桌上的酒都喝了,全程没有说话。

旁边两桌的人陆续离开,最后一杯酒喝完,他才放下酒杯。

然后俯身,慢慢靠近她,眼中满是难过。

“那那,我还是很难过。”

“待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很难过。”

“想要听你的话好好学习,但是这里……”胸腔狠狠抵在桌沿,像要用什么东西填满,“很空。”

他的左手在桌下抓住了她的右手,慢慢张开她的五指,指缝相交。

然后,慢慢收紧。

“一个男生对一个女生抱着不单纯的想法去接近,却又迟迟不表白,那他就是一个流氓。”聂余凑近她,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脸上,轻而痒,“我不想当一个流氓。”

他低头凑近,一个比羽毛还轻的吻落在她脸上。

“那旖,我喜欢你。”

“只是现在,不能让你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宣布青春期结束,我宣布都市篇不长,我宣布我明天要断更我妈生日我要陪她玩耍qaq

【都偷亲了还不流氓,流氓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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